第8章 暗示

凤起琢磨着也是，不过这种抓不着影的事也不能正儿八经的办，太正式了反而麻烦说不定还会影响乐叙。

        灵光闪现，玊尔初的名字从脑海里蹦出来，可转念一想跟他又不熟，那人太跳脱、迷惑性太强，捉摸不定的。

        隔了一天凤起才回学校，26度的风，吹出一个晴朗明媚的天，树尖跑过的风都慵懒温柔。

        凤起在图书馆写了两个小时的稿，又去刑事司法那边查了两个小时资料，回来又写了两小时稿子，肩酸背痛，从图书馆走出来才发现天这么晴、阳光这么好。

        小时候遇见这样的好天气，凤起就会叫凤招出去逛逛，看树、看花、看草、看云、看人，逛累了就什么都不看，一人占据一处树枝，拽片叶子遮住眼睛躺着睡一觉。

        现在她只一个人，去学校超市买一打啤酒，坐在超市不远处下沉广场旁边的草地，靠着一棵树，裹紧外套慢悠悠地喝啤酒。

        玊尔初遥遥看见她，怀里揣着两个烤红薯走过去，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凤起听见扭头看一眼，又转回去。

        他毫不见外地打开盒子递到她眼前问，“吃不吃？”

        烤红薯四溢的香气扑到鼻子底下，她垂眼轻摇头，顺势要起身，看样子准备离开。

        玊尔初伸手握住她的袖子，拉她坐下，“别走，就坐一会儿。”

        凤起又坐下，默默喝了一口啤酒。

        “你能跟我说句话吗？”

        “不知道说什么。”

        “上次不是说的挺好吗？”玊尔初不理解，“你跟你向师兄怎么有那么多话能说？”

        凤起微微蹙眉，一样不理解，“你和他比？”

        玊尔初突然盯住她愣了，继而一脸受伤严重的表情，眼角塌下来眼神也暗了，连眼角都泛红看起来竟然像是要哭。

        凤起还没见过一个成年人这样没城府，情绪肆无忌惮地往外涌无遮无拦的，她罕见慌神，脑子飞速运转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向度是我师兄，我跟你只见过一面，嗯……两面。”

        玊尔初闻言脸色缓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吃软不吃硬，苦肉计居然好用。

        凤起悄悄观察他，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好哄，还猜心若琉璃差不多就是他这样。

        “你师兄说让我跟你一起吃饭，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就给你带了烤红薯，所以你吃烤红薯吗？”

        凤起不打算再拂他的好意，万一惹急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伸手拿过一个掰了一半，用锡纸包着不紧不慢地吃，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温度也刚好，好吃。

        “好吃吗？”

        凤起使劲点头。

        玊尔初看着直乐，眼底星光华彩，曲着一条腿背靠大树，整个人看起来温柔闲适，“真像个小动物一样。”

        凤起回给他一个困惑的眼神，冷静地说，“你才像小动物。”

        玊尔初忍不住笑，拿起另一个烤红薯，两人背靠着大树分享朴素的美味。

        红薯能吃的这么端正优雅，是个人才，凤起从包里摸出一罐新啤酒，“给你。”

        “你怎么自己坐这喝酒？”玊尔初也不客气，和她那罐碰个杯打开就喝。

        “我喜欢。”凤起直起身直视他的双眼，玊尔初酒递到嘴边像忘了怎么喝似的停住，她问，“你和师兄真是同门？”

        “你不也是？”

        “不全是。”

        玊尔初没出声等着她说下文，向度藏着掖着的不肯说，正主倒是坦荡磊落的多。

        “我是请老爷子做剧本顾问，结束工作他夸我聪明有天赋让我转投他门下，我说不，但老爷子执意要收学生。”

        “……”

        “我也不想答应，可他说我有天赋。”

        “……”

        “没日没夜地学，本来我时间挺多，后来累到发烧。”

        “……”

        玊尔初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还笑出了声，四处看了看，发现另一侧树根旁边还有两个空啤酒罐，“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我身体好的时候夏天坐在屋顶上和我哥能喝一整晚，聊一整晚。”凤起瞥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是不是同门。”

        玊尔初沉默，不想说是，但说是能当她半个师兄，纠结一秒立地认命，“是，不过一天之后我就后悔，然后出国了。”

        凤起难得露出‘看不懂一些操作，这说的是中文吧’的表情，如果是路飞澜这会儿大概会说‘我的母语就是无语’，无语，真·无语。

        玊尔初目光落在凤起的侧脸，阳光在细致的轮廓上罩一层令人心动的弧，连细小的绒毛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继续说，“之后就一直在国外，直到博士毕业进研究所进一线工作。”

        “哦？”凤起想到他跟向度差不多大，立刻悟了，“你是个天才。”

        玊尔初轻笑，“你也是。”

        “既然你是天才，我问你一个问题。”凤起思路急转，正好借着这个话题聊聊正事。

        “好，你说。”玊尔初点头。

        “只是随意聊天，不用太在意。”凤起握着酒罐，组织好语言，“如果一个人的情绪明确被另一个人牵着走，但另一个人好像又不太记得这个人，怎么回事？”

        “恋人关系？”

        “是……”凤起又不能确定，乐叙说是，看秦里妺的样子又不像是，“不是……我不知道。”

        “这个人什么样？”

        凤起在眼前勾勒一个画像慢慢概括，尽量找不那么负面的词汇来形容，“这个人天真热情，什么都写在脸上，情绪外露多变，有时候很激烈但是也很直率。”

        玊尔初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在眼前一笔一笔划道，接下去说，“这个人情绪不稳定，肤浅幼稚、有时行为乖张，敏感容易受挫，经常觉得无助但是很擅长掩饰，潜意识和行为冲突，冲突越大越极端越喜怒无常。”

        凤起缓缓眯起眼，“开朗外向，擅长社交朋友很多。”

        “浮夸虚伪，不遗余力地施展魅力，喜欢成为焦点，喜欢被肯定和夸奖。”

        “感情非常丰沛，很能共情他人，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温暖、如沐春风。”

        “但也有时候会让人招架不住。情绪亢奋，花招很多，渴望被怜爱、被关注，有非常高的情感依附需求，内心对被爱、被人关注的渴盼过度强烈，甚至到了你能感受到的病态程度。

        “……”凤起无奈，喝下一口酒，“翻译的很好，下次别翻译了。”

        玊尔初笑问，“你知道什么是发癔症吗？”

        凤起泄气，“还真是通俗。”

        “这个人演员还是政客？”

        “演员。”

        “是你朋友？”

        “室友。”

        玊尔初煞有介事地点头，“但凡不够理性客观的，一定另有隐情。”

        凤起被他暗刺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仔细想想，在你面前你们宿舍其他人面前，她的行为方式是不是也以博得关注乃至全员关注为基准，就有答案。”玊尔初继续问，“另一个人呢？”

        凤起对秦里妺不是特别了解，只觉得，“另一个人八面玲珑、圆滑周到，居高位且爱惜羽毛，体面自信、学识涵养都好，温柔、善解人意。就这些。”

        “她对你不错，但你跟她不熟？”

        凤起喝着酒，眼神递过去，“你怎么知道？”

        玊尔初笑而不答，话题转回去，“如果这个人的描述前提基本确定，根据ds/m-v判定方法，这类人？”

        凤起脊背一僵，缓缓看向他，瞳孔地震，“易受暗示。”

        容易受暗示，那么是她自己幻想暗示自己，还是有第三方故意诱导暗示她？

        “也不能这么倒推，你就当我胡说。”玊尔初提醒到位了，原话还回去，“只是随意聊天，不用太在意。”

        凤起刚才那点疑虑被他这么一搅合，消了大半，面上浮起一点清浅的笑意，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好。你说点不胡的。”

        “由一种状态发展成障碍，实际原因可能更复杂，这类人格罪犯一般会伴随反社会倾向，不过个体的情况极端个性化，不能用研究的集合数据推断。”

        凤起点头，还在想除了自我暗示，如果有第三方采用这种暗示操纵的手段，不是秦里妺会是谁呢？圈内人所为吗？目的是什么？能得到什么？

        玊尔初不想再说这个事儿了，毕竟让人承认自己心理或精神有问题，主动寻求专业帮助相当困难，况且演员多少带点这属性没准还是事业助力，严重的管这叫天赋异禀。

        侧头见她还在那沉浸式，故意拍拍她肩膀，“这周末我和你师兄去打球，你要不要一起玩？”

        “不去。”凤起回神，喝下最后一口啤酒，顺手把啤酒罐都装起来，“我没时间。”

        “去吧，放松放松，天天敲键盘都变驼背了。”玊尔初说完想到她身体不好，运动这事儿对她来说可能有点为难，对，她不喜欢打球，那她喜欢什么他和向度陪她玩也不是不行，这挺好，“或者你有什么爱好吗？你喜欢什么？”

        “爱好？”凤起还真没想过这个，余光瞥见玊尔初好像挺期待的样子，忍住笑沉吟半晌，“赚钱。”

        “……”玊尔初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想象力地图稍微有点儿窄了，格局有待扩展，“擅长的呢？有没有擅长的？”

        “这个……”凤起思考，一脸高深，“会赚钱。”

        玊尔初眼角塌下来，明白了这是涮他呢，就因为刚刚原话回敬给她？反击来的这么快，有仇当场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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