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杰森。”红罗宾从阴影里迈步出来，蓝色的眼睛隐藏在多米诺面具的背后，他第一个开口，声音绷得很紧，“你刚刚消失了整整三分钟。”

        屋内没有开灯，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在异世还是白天，回到自己的世界时间仍停留在夜晚。杰森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和一条简单的深蓝色牛仔裤，因为寒冷的天气鼻子有些发红，无视掉他手里的枪，他看起来和一个随处可见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杰森只是咋舌，心想到底还是被发现了。本来他也没指望能把这事一直瞒下去，但暴露的日子比他预想的要来得早些。

        “怎么就你们两个？”他握枪的手很稳，“老蝙蝠被绊住了，让你们来拖住我？”

        他唯一会觉得意外的是没有看见蝙蝠侠。凭借他对布鲁斯多疑谨慎和控制欲爆棚的性格的了解，在发现杰森隐瞒了这些之后，他没第一时间赶到甩出蝙蝠镖嘶声逼他解释清楚，简直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夜翼这时才缓缓地开口:“西区的仓库被炸了，残留物上有红头罩的标志，我过来问问情况……你消失了，”他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词有些感到不适，“这件事，我还没有通知b。”

        杰森甚至漏出了一声代表惊讶的质疑声，在他看来，夜翼从来都是站在蝙蝠侠立场的那个神奇男孩。

        第一任罗宾表情不太好看地捏着一个小型装置，语调中不自觉带上了蝙蝠侠惯用的威胁低音:“我们先来谈谈，这是什么？在黑市可买不到这么精密的仪器。”

        他已经大致猜到了是谁提供的，但他更想和杰森聊一聊，无论这是红头罩新的计划或者是什么危机的降临——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后者，尽管他对前一个理由仍心存怀疑。如果是后者，那目前发生的一切足以点燃他心中的怒火。杰森的固执己见他深有领会，但这仍然会让他感受到挫败或者是，一些更为复杂的情绪。他就不能该死的多相信他们一点么？

        这个发展超乎了杰森的想象。

        他紧紧地盯着对面那人湛蓝色的眼睛，发现对方竟然是认真的。

        而杰森宁愿接下来是一场打斗。夜翼和红头罩，红罗宾和红头罩，2v1，他甚至愿意跟蝙蝠侠打上一场——只要不是谈话，他不擅长谈话，他从来都不擅长谈话。然而红罗宾和夜翼一人堵住一个出口，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促膝长谈，想到这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地直接一枪子轰过去，趁着对方躲闪的时候往窗外撤退。

        枪声在隔音并不好的住宅区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子弹并未击中任何人，而是在墙壁上开了一个洞，白色墙灰簌簌抖了一地。没有人会出来管闲事，在这片地方枪声频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大多数人只会在听见枪声的时候紧紧锁上窗户。

        两位义警的反应速度不慢，在杰森开始动作的那刻，也同时行动起来。

        自杰森回到哥谭以来，他和蝙蝠一家交手的频率不低，关系稍微缓和一些后才消停了。但他们已经把彼此的打架习惯摸得一清二楚，毁了他才换的茶几和半个书架之后，他的退路很快再次被堵住。

        三个人此时微妙地僵持着，心中各怀所思。

        “听着，我们可以有一些除了动手之外，更好的选择。”

        杰森在出任务这两年，满嘴跑火车的技术精进了不少:“哦？捉迷藏？”

        “……”

        而一些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迪克不会是选择灭亡的那种人，他深吸一口气，有些粗暴地撕下面具，露出了真实的怒容:“我！说！我、们、需、要、谈、谈！”

        红罗宾和杰森的动作都是一顿，很显然两个人都体验过暴怒的迪克到底是多么恐怖。但杰森已经习惯了在迪克失去理智的边缘线上大跨步，冷哼一声甩下一句没什么好谈的。

        红罗宾余光瞄准了窗外的消防逃生梯，此时通知任何人仿佛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当了十几年的独生子，对于兄弟之间的矛盾——尤其这种逐年累计的矛盾，没有一点解决的头绪。天知道他更想回去窝在椅子里，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解决他的结业论文。

        杰森并不知道他另一位兄弟心中的那些关于夜晚尚存的期盼，跟迪克三言两语把气氛差点降到最低点。如果有第四人在场，可能会被两人的眼神和紧绷的、随时彰显这里会发生一场斗殴的肢体语言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离这两人有多远退多远。

        “冷静一点？”提姆说。

        他现在是在场唯一一个还带着面具的人了，在他们来之前他就排除了附近有人监视的可能，但他在开口说话前还是忍不住张望了一下是否有摄像头。

        两个养兄投来的视线让他明白，好了，他知道他此时说的是废话了。

        这两人真的不能消停会？！

        杰森深吸一口气，走也走不掉，他也不打算大张旗鼓地跟对方大干一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把这件事摊开了说借用蝙蝠洞的仪器来研究并不是件坏事，但那意味着他将要在韦恩大宅呆上相当长一段时间。

        行了，杰森，你是一个成年人了。

        别意气用事。

        他面无表情地把枪插回枪套，这个无异于停战的举动让迪克的脸色好转了一些。杰森拉过自己的单人沙发，发现它在刚刚的激战中被踢断了一只脚。

        shit，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沙发！

        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很想掏出枪来和夜翼潇潇洒洒再战一轮。可是这两人的视线投来，他表情狰狞地从厨房又搬来一张椅子，不耐烦地说。

        “行吧，警官，我们从哪里开始讲？”

        ……

        卡洛琳醒来的时候腿麻了。

        一个正常人在保持了蜷缩的姿势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都会觉得全身酸软，她在沙发上龇牙咧嘴拧着一张脸舒展四肢，一脚踢开了毯子，差点让自己也跌下了沙发。

        冬日天黑得早，六七点外面就是黑沉沉一片，住宅区里只有偶尔的犬吠和汽车的声音。外面的雨还没停，她摸不准自己睡着了几个小时，爬到沙发背上看了眼挂钟，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能睡。

        她把毯子抖开，叠几折，样子不太好看。电视已经被关上了，碟片也取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放进电视柜里，猜也不用猜是谁做的。卡洛琳抱着毯子踏踏踏几步跑上楼，屋里没有其他人，杰森十有八九已经离开了，像他说的，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私底下看了一些科幻电影，想象不出杰森是有什么奇遇才跟她绑定到一起。但科幻电影的主角要么是邋邋遢遢的科学家要么是西装革履的特工，杰森看上去跟这两类人都毫无关系。

        听起来是很扯淡，但是一旦接受了就觉得一点毛病也没有。她甚至暗地里猜测过杰森的世界是不是科技要领先个几百年，而他是个外星人什么的，当然从来没得到过任何有力证据的支持。杰森很少和她说起那个世界，只是简单否认她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一旦她开始好奇就扯开话题——她不得不说杰森转移话题的方式还没有喝醉的莫莉姨妈高明。

        晚餐她从橱柜里翻出了一袋没吃完的吐司草草解决了。在她跳下凳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拖鞋甩进了沙发底下，卡洛琳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外面，又看了眼沙发投下黑黝黝的阴影，不敢伏下去摸拖鞋，于是丢下另一只拖鞋光脚跑到玄关拿出另一双。

        周三要交的历史课小组作业她在前几天就和皮特罗一起做完了，现在闲得不知道做什么。

        旺达病好彻底了么？

        在超市里买的零食明天找皮特罗打游戏的时候分着一起吃吧。上次的《勇士大闯关》她还没有打到结局……

        杰森现在在干什么呢？他神神秘秘的调查内容她还是一点没摸到边际，这跟他回去有什么关系啊，难不成波士顿死神也跟他是一个世界的？

        明天还要去向伊索先生道歉。他认识她的母亲，对瑟希夫人以前的画作赞不绝口，一直对她多有照顾。

        父亲今晚不知道回不回来？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心中盘旋，她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瞄上了最高层放的相册。

        一夜暴雨，天边初霁。

        旺达终于摆脱了病床，回到学校上课。她在一个月前突然头晕昏倒，醒来后总是觉得头昏脑涨，用不上力，被马克西莫夫夫人按在家里请病假至今。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活动，她一早就拽着皮特罗出了门。因为罪犯越狱，匡提科的巡逻警力增加了一倍，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值夜班的巡警交班。皮特罗看着差点一头撞上车门的年轻警察，小声感叹了一句，旺达对此不感兴趣，低头用翻盖手机给卡洛琳发短信。

        水洼倒映出模糊的人影，被踩碎后晃晃荡荡地散开。

        “需要我送你去班级么？”

        皮特罗绕着旺达旋了半圈，想了下，问。

        这关心来得很突然，突然到旺达狐疑地看着他，回想自己房间是否有什么东西神秘失踪，才让他主动到如此程度。她把皮特罗看得表情都维持不住了，才挑了挑半边眉毛，继续低着头发短信:“不用。彼得，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你就不会说要送我回班级了。”

        皮特罗争辩:“那是因为当时我们一个班！”

        “而不是因为你要出去开辟秘密基地？”她啪的一声合上手机，把手塞进口袋里，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红发在冬日寒冷的早晨中格外的鲜亮。

        “那也算一个理由……”他干咳一声，“卡洛琳准备好了么？”

        旺达再次看了皮特罗一眼，放过了他:“她说再给她五分钟，马上就好了。”

        卡洛琳接到短信时，正在满屋子地找钥匙。昨天回家的时候开门的是父亲，她自己的钥匙不知道被她丢在哪了。又花了几分钟找到了被丢在抽屉里的钥匙，她抓起书包，顾不得其他的冲出了家门，差点因为门口的积水滑了一跤。

        “小心！”

        皮特罗抢先出声提醒。

        她扶着门框稳住，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

        皮特罗和旺达已经站在路边等了，姐弟两个都围上了马克西莫夫夫人织的围巾，旺达那条是嫩黄色的，皮特罗那条则是灰色的，衬衫有些紧了，他不自在地拽着衣领。

        “早上好！”她高兴地向他们招了招手。

        旺达也浅笑着回应，看着心情好了很多。

        翘课事件没有引起多大风波，只有班上几个混小子在他们进教室门的时候吹了声口哨，被皮特罗一一瞪回去，然后双方很快被老师压下。

        他们三个人在最后一排坐下。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踩着铃声上课，投影出几道题指着讲解，讲的是昨天落下的内容。

        皮特罗直接放弃了，戳了戳旺达被拍开手之后，又用铅笔开始戳卡洛琳的手臂。以往被逮到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目不斜视，装作不知道。他抓了抓头发，百般无聊地趴在桌子上，被回过头来的数学老师点了声名。

        在下课前五分钟，数学老师宣布周三有个小测，考这个学期学过的内容，让大家都准备好。底下一片唉声叹气，他不为所动地收好教案和电脑，踩着下课铃出去了。

        卡洛琳抓紧时间顺着人流出去，换到下一节课的教室。他们三人选的课程基本相同，只有少数几门选得不一样，然而她和皮特罗刚刚坐定就被老师喊去了办公室，旺达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周围人窃窃私语又被大力敲黑板的教鞭吸引了注意。

        两人在去禁闭室的路上，悄悄交流了意见。进门之后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态度摆得相当端正。

        走出校门后他们对视片刻。

        卡洛琳说:“你的表情分明在说我知道错了，我下次还敢。”

        皮特罗说:“知道就好，下次我换一个路线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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