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玄清殿内，紫檀香薰缭绕，穆衡特意赐了座给穆辰。穆辰坐在席坐上，看见在主位皇椅上的穆衡，直觉得别扭。

        穆衡有模有样地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关切道:“你此番出征西芜有功，慕王府内稀世奇宝也是常见玩意，本王一时半会竟想不到有什么能封赏与你的东西。”

        穆辰假意笑了笑，还没当上皇帝呢，怎么架子就摆得这般大。

        “此番微臣不过是趁了时遇之利，所谓封赏，全凭陛下之意。现如今陛下龙体要紧，大可不必关念微臣这些小事。”穆辰说得淡然，穆衡听罢，神色微僵，难得抬起头来。

        夏春姮赶派人追杀自己，穆辰早就料到是穆衡松了口，如今他也不用太过伪装。

        “父皇有所交代，堂弟此次军功甚重，本王自然马虎不得，父皇若是知晓，定会怪本王监国不力。”穆衡停下手里的笔，道:“不如，你仔细想想有何未竟之事，本王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多谢殿下关心。”穆辰语气开始服软，“只不过此番入了西境，觉着西芜风水养人。加之那里本就归属于父王的封地，微臣倒挺想提前去往西境之地，养一养我的后半生。”

        这番话明显称了穆衡的意，穆辰不在京城，那这个还没冒出来的绊脚石就不会存在。

        穆辰又道:“只是眼下陛下龙体欠安，怕是抽不出空来满微臣这个无力的要求。”

        穆衡听后哈哈大笑了几声，我助你！

        甄闲儿的墙角蹲得久了，改转到书房最边上的枯树后面的旧长椅上去反思。穆辰这个人，重活一世，果然不会放过自己。联合露陌，然后让自己背了个下毒的罪名。届时，露陌只要救治得及时，娘娘不会薨逝，闹出这一档子事，再把自己供出来，自己的后背就多了个大锅。

        “真的是，人又菜，还要给自己揽事做，多管什么闲事嘛！”甄闲儿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落穆辰套，恨不得把头顶上的枯树条全扯下来，为什么当初立场那么不坚定，这么轻易就答应穆辰入了瑞喜宫。

        她就该秉持着上写的世甄娴那副谁都不要搭理我的厌世神情。

        现在，不如改被动为主动。

        甄闲儿自省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渣，大步向书房门口走去。

        只能赌一把了，得在穆辰来之前，先与淑妃娘娘一起吧露陌办了。

        “娘娘！”

        “娘娘，您在这边吗？”

        甄闲儿放开声音大喊，书房里的抽泣声立马就截止住。

        淑妃娘娘本身就想寻死，露陌却坏了她计划，从黑锅的角度来看，自己与淑妃是一道的。

        甄闲儿留过心眼，淑妃娘娘常饮的酒与赠给她的乃是同一批酿造的酒。她曾经不放心，偷尝过，娘娘所饮得酒与送给自己的酒的味道并不一致。而含有毒物的糟酒糖是自己亲自交给娘娘的，若是娘娘不知晓，那所赠的酒里面也会有那股甜腻的怪味。

        娘娘本来心里就郁闷，心疾年以复加，甄闲倒也能理解她能这般做。

        “娘娘，您在吗？我有一件喜事要相告呀！”

        甄闲儿的声音愈发接近，淑妃索性把书房门打开，走了出来，佯装骂道:“娴儿，怎么了？在宫里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甄闲儿填过去拉着淑妃的手，咧着嘴笑道:“穆辰回来了，不一会便会来瑞喜宫拜见娘娘呢。”她故意转移淑妃的注意力，透过门缝，恰好看见露陌跪坐在书案前，于是故意问道:“露陌姑娘这是惹娘娘生气了吗？我刚才好像听见她在哭。”

        淑妃冷冷地说道:“露陌做了一些错事，我罚她在书房里自省。”

        “不说她了，难怪你这般高兴，辰儿去了这么久，总算回来了。”

        甄闲儿的嘴角开始垂了下来，刻意把话题引到露陌身上，“娘娘，不过我方才隐约听见您说要把露陌赶出宫去，这是真的吗？”

        露陌在房内听见甄闲儿这句话，像是抓到了可以推卸责任的救命稻草，门“哐”的一声就被她打开，“娘娘恕罪，奴婢其实还有一要事要报。”她的眼睛死死盯住甄闲儿，仿佛要把她吞掉一般。

        “大胆，本宫未说起身，你怎敢这般鲁莽地冲出来，回去接着跪。”

        甄闲儿难得见淑妃娘娘发这么大的火，赶紧道:“娘娘，我们还是去前厅等穆辰去罢。”必须在穆辰赶来之前与淑妃娘娘统一好战线。

        露陌没有听令，哭喊道:“娘娘，其实在您汤羹里”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赶来的男声给截住了。

        “婉姨！”穆辰快速从过廊里走来，淡定地看了露陌一眼，露陌的嘴巴立马就被缝上。

        甄闲儿万万没想到穆辰会这么快就赶来，他不是要去和太子睿王畅聊军中大事吗？

        这下，自己的小九九好像来不及了展开了。

        “辰儿？”淑妃娘娘的脸部表情切换得十分顺畅，看见穆辰后，本应该是喜出望外，不过一想到刚才露陌所说的话，脸上的喜色又肉眼可见地平了下来，不过浅浅笑道:“既然回来了，难得这几日天气晴，就先到廊亭下坐下聊会儿罢！”

        “好的，婉姨。”穆辰察觉到娘娘知道些什么，但并未挑明，不过也该快了。

        廊庭距离书房不过直线二十几步的距离，淑妃娘娘坐下后，对甄闲儿假装咳嗽道:“娴儿，去前厅放香炉的几案上给我把小火炉取来。”

        甄闲儿瞟了眼不远处的露陌，娘娘这明摆着要把自己支开，好问话穆辰。

        “好的，娘娘。”

        甄闲儿慢步去了前厅后，淑妃偏头看向露陌，扬声道:“露陌，过来。”

        露陌埋着头走过来，淑妃的眼神游离在穆辰与露陌的身上，“说罢，你们二人是怎么回事？”

        两人并未即时回话，淑妃又问道:“辰儿，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凉风吹过，穆辰缩了缩身子，“娘娘，露陌所说的皆是真的。”

        露陌说解毒一事是穆辰所指，淑妃心里已然有了底，沉默了片刻，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穆辰:“昔日母亲写去西芜求药的书信被我半路拦截，所以，在阿宓姑姑入了城之后，她就被我提前软禁起来，所以不能顺利入宫。我细细逼问一下，就全知道了。”

        淑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阿宓是被你软禁了。”

        穆辰央求道:“婉姨，我知道您想回西芜，可是您也不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回去啊！”

        “您给我一些时间，我已经向陛下领赏，请旨调离京城，前往西芜封地，我保证用不了多少时日，我们就能回西境去。”

        “西芜封地？”这几个字好似一个讽刺，淑妃听后，脸上尽是失望，苦笑道:“跟着慕王府回西芜封地，这件事我等了将近二十年，等着等着，就没意思了。”

        皇帝起兵夺权成功，得登龙座后，西芜与奕朝之战随之打响。京里每个人都有数，新帝皇权不牢，皇帝的兄弟非死即远调。西芜封地归为慕王爷这件事从西芜投诚后就开始在传，却在几年前才落实。

        从代替公主嫁入皇宫，草草地活了这么些年，淑妃并未看开命运的安排，反倒是思乡心切，厌倦了这种浑噩的生活。她计划的终点就是死在皇宫，然后套用一个西芜姑娘落叶归根的说法，让公主领着她的残骸回归故土。

        甄闲儿按照要求去了前厅，可是几案上并未放有暖炉，她细想了一下，暖炉好像在寝殿，接着又去了寝殿。

        露陌跪在一旁，她听不明白世子与娘娘的谈话，她只记得穆辰交代过她，世子妃对娘娘图谋不轨，只要在合适的时机或是自己被人发现后，大可把一切罪因推到世子妃身上。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甄闲儿抱着暖炉悄悄走过来，正好娘娘和穆辰都背对着她，顺便看看可不可以探出什么来。

        谁知刚走到中庭中间，露陌就指着她大声叫冤，“娘娘，汤羹里的药粉是世子妃所下，还有世子妃给您的酒糟糖里也添了药。”

        甄闲儿直接被露陌嘶声裂肺的揭露震在原地，怎么会这么快这么直接？穆辰还在旁边，这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对自己的情况可真不太有利。

        淑妃转过身来看向甄闲儿后又撇过头去不解地看着露陌，“你这是何意？”她虽这般问，不过心里比谁都明白，甄闲儿与此事无关。

        “娘娘。”甄闲儿镇定地走过去，打算私底下解释给娘娘听，然后好与娘娘统一战线。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腔，穆辰率先站了出来，“娘娘汤羹里的药粉是我安排娴儿放的，阿宓姑姑说过，娘娘喜吃甘怡粉调的汤食，所以我这才让娴儿来做此事。”

        甄闲儿又傻了，穆辰这番话明显是在帮她，也说不上帮她，毕竟她这样也是穆辰设计的。不过，他怎么会突然帮自己解释。

        淑妃暗暗叹了叹气，有气无力地喊起露陌，“罢了，扶本宫回寝殿休息吧，本宫累了。”

        临走之际，她意味深长地朝着穆辰与甄闲儿笑了笑，笑容无奈又让人同情。这二人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又是来放药又是解药的，一唱一和的，还真让人气闷。

        甄闲儿知道抑郁的痛苦，看着娘娘离开的背影，孤独又无助，仿佛死亡才是她现在的解脱。

        “给你说件事，”甄闲儿走到穆辰旁边低声道:“我总觉得，娘娘想寻死，你还是多注意一些吧！而且，你也该小心点你母妃，我发现，你母妃好像还挺支持娘娘这般做的。”

        穆辰听完后，内心毫无波动。

        “我知道，不过，留意还得是你留意。以后，宫里你怕是得常来了。”

        甄闲儿眉毛直接跳起来，“什么？”自己不仅不责怪穆辰，还好心通知他一下，却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件事做。

        “我不要。”甄闲儿拒绝得十分彻底。

        穆辰伸出手拍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娘娘可是你的亲姨母，为了见你等了那么多年，你怎能这么没良心？”

        甄闲儿眼珠子都快跳了出来，“w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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