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瓣

三

        想到就去做，神岛花音当场给神岛直哉打了个电话。

        ……然后对方没接。

        这个混蛋，神岛花音一脸笑容地按掉手机，两手插兜继续在原地等待。

        既然不允许汇报，那不管是迹部家的豆腐渣工程，还是之后发生别的事，都是没必要听取神岛直哉的意见的吧？

        那她就自由行动了。

        这边忍足侑士很快回转，他说已经和迹部打过招呼。

        “迹部说……呃，他说请你到贵宾室去休息，他自己很快就会赶到……那么，我们往这边走吧。”

        神岛花音：“？”

        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她总觉得忍足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不仅笑容有些僵硬，而且好像在回避她的视线。

        刚刚发生了什么？神岛花音往之前迹部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好的。”

        虽然有点奇怪，但神岛花音想了一下，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是运动少年嘛，所以就没有多问。

        而贵宾室就在之前忍足侑士说的中心塔里，看布置的确很豪华，但或许是因为位于一层的缘故，天花板比较低，采光不是特别好……

        不，应该说故意的吗？那些猩红色的窗帘明明可以拉开，现在却完全关上了，导致室内一片黑暗。

        忍足侑士进门后，毫无预告地一下把所有的灯全都打开，刺眼的光线陡然充进视野，神岛花音忍不住眯了一下眼，有几秒视野里都是一片白色。

        要是再察觉不到不对劲，她就太迟钝了……是被人发现了吗？

        神岛花音思忖着，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咔哒的关门声。

        她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忍足侑士开完灯就不见人影了，而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关得紧紧的，她毫不怀疑这门从外边被锁上了。

        看来果然是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打招呼的那短短的时间里对方发现了什么，不过——

        “你好，”贵宾室里忽然响起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初次见面，我是凤镜夜。”

        什么？神岛花音愣了一下，转头重新看向室内。

        房间里之前闭合的窗帘忽然刷地一下全部拉开，大量白亮的日光倾泻而入，周围好像都被照得通明透亮，只有一个黑色的高挑剪影站在面前，让人看不清楚样貌。

        但就算看不清楚，神岛花音也能从那声音知道这的确就是凤镜夜，毕竟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用这个声音说话。

        “哎呀，糟糕了呀。”

        神岛花音笑着叹气。

        此时的贵宾室里面对面站着两个身材高挑的少年，两人有着一模一样黑发黑眸的面容，只不过一个穿着樱兰高校制服，另一个则穿着一套精致服帖的三件套西装。

        靠近门口的那个穿制服的少年摇了下头。

        安静的室内，少年轻轻抬手捂住右眼，略微诡异的是，他暴露出来的左眼不受控制似的，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不仅逐渐变得圆润，眼尾上翘，而且黑色的瞳仁也开始透出幽蓝的颜色。

        与此同时，他的黑发慢慢下垂、变长，身高却在一点点缩减，像是外面包裹的一层壳正在融化，里边的人即将露出真容……

        “请容许我。”

        少年用变得柔和了的嗓音说了一句，似乎在回忆什么似的，微微偏了下头。

        接着，他的背后突然出现浅金色的羽翼，瞬间往前合拢，包裹住他整个人。

        等浅金色羽翼再展开消失，站在原地的少年就变成刚刚将人送到这里来的忍足侑士了。

        “凤君，初次见面。”

        神岛花音连关西腔都伪装了出来，“抱歉，我不能用自己的面目和你打招呼……唔，你在这里等着我，说明那家伙的安排失败了吧？啊啦，真是可喜可贺呢。”

        “……”

        目睹了对方从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全过程，凤镜夜瞳孔急缩，还要多亏眼镜做了遮挡他才没有暴露，但嘴角僵硬的弧度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原本以为是什么擅长变装的奇人异士，现在看起来好像和什么超能力有关。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吗？还是这个人用了什么障眼法？……不，那些魔术似的障眼法都需要提前布置，这个贵宾室却是事先清理过的……

        最好还是将对方当成超能力者来对待，凤镜夜这样决定。

        他稳住自己的嗓音：“有一个好心的警官，向我提出了亲切的忠告。作为守法市民，我当然是听从警官先生的建议。”

        “原来是这样……”神岛花音挑了下眉，“那么，凤君特地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凤镜夜露出一个笑容，但不论是眼睛还是嘴角都完全没有笑意。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想问问您是谁，您的目的是什么，背后又有什么人，仅此而已——您会配合吗？”

        “这个嘛，这里只有凤君一个人……”

        “请别误会，”凤镜夜从容道，“您只能看到我一个人，不代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啊，说得也是。”

        神岛花音摸着下巴，“既然如此，我们各退一步怎么样？我现在就安安静静离开，凤君也别多问，就这样放我走？你看，虽然我用凤君的身份参加了一次约会游戏，不过那也只是游戏嘛，一开始所有女孩子都选了我呢——（凤镜夜：那是机器故障）好吧，但总之没有什么严重后果，对吧？”

        凤镜夜张口要说什么，神岛花音先举起右手，“事先说明，我打架很不行的，如果凤君一定要问的话，那我就只能选择自己的办法了。”

        “哦，是吗？”

        凤镜夜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自己的办法”。

        看来凤镜夜也是有备而来，神岛花音笑了起来：“刚刚凤君已经看到了吧？我能变成别人——不，确切来说，我能变成任何人。是，任·何·人·哦？”

        凤镜夜：“……”

        “看来明白了呢，这样就省了不少事啦。”

        神岛花音欣慰地点头，双手合掌一拍，“那么凤君你是喜欢雷〇，还是钢〇侠呢？——作为见面礼，可以由你挑哦。”

        ……

        神岛花音最终是以忍足侑士的形象走出会场的。

        在她用雷〇还是钢〇侠的选择威胁了凤镜夜之后，虽然对方还是有所犹豫，但最终选择了不再继续追问。

        他的眼镜反着光，看不到表情，只是默不作声地做了个手势，接着，神岛花音就听到隔壁两侧的房间传出来那种荷枪实弹的军人整体撤退的脚步声和机械声。

        “只不过是请的保镖罢了，”凤镜夜笑着顺便也威胁了一句，“请小姐不用担心。”

        “诶？……哦，是听到了女性用语，所以猜了一下吗？”

        从凤镜夜的表情来看的确如此，神岛花音索性承认，“做得好，凤君。”

        不过说起来，凤氏集团感觉和神岛家也大同小异？毕竟哪个守法公民家会养这种私兵式的保镖啊……当然也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那么，我能走了吗？”

        “请让我送您一程。”

        凤镜夜直接将神岛花音送到了会场外，在询问了是否需要司机送她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克制地道别离开了。

        神岛花音则就近找了一家堂吉诃德，借卫生间解除伪装，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然后立刻开始连环夺命call。

        “哎呀呀，终于接电话了，了不起啊直哉大人！”

        神岛花音得意洋洋又阴阳怪气，“您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了？那请容许卑下向您报告一下今天和凤镜夜君的谈话吧！……对，没错，就是凤镜夜，我们可是单独谈了整整十分钟呢！……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派人处理的吗！是你自己搞砸了……啊对对对，没错，好像凤镜夜知道了之后迹部景吾不会知道一样……我当然走了啊！……我现在就走，谢谢您了！钱记得照样打过来，还有精神损失费！——啊还有，最近恕我不接神岛家的委托了，请您先保证自己那边不出纰漏再来联系我吧！”

        她理直气壮发泄了一通之后，直接把手机静音，然后昂首挺胸地走进电车站。

        好久没有这么神清气爽了，运动少年的手能保住真是开心，感觉这回至少能清闲半个月吧……当然之后高专就要开学了，但那些咒灵有时候比神岛直哉可爱多了。

        高高兴兴离开会场的神岛花音并没有往高专去，而是搭乘山手线，回到了目黑区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

        进门后她先检查了一下最近的各类账单，又因为打算接下来的几天假期都住在这边，所以仔细做了一次扫除。

        里外都整理干净后，神岛花音直接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就一边等外卖，一边打游戏。

        三天后，神岛花音重新收拾了一下公寓，准备到高专去。

        毕竟后天就要开学了，她打算腾出一天的缓冲时间，免得遇上什么突发事件。

        把公寓里的水电什么的都关了之后，神岛花音拖着行李箱，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神岛花音一边打量着电梯壁上映出来的栗色长卷发、棕色眼睛的成熟女性，一边回想起刚刚见到的邻居家紧闭的门。

        说起来，这几天她的邻居每天都下班超晚啊，每次她听到隔壁的开门声抬头看时间，就没有早于十二点的。

        而且都是早出晚归，对方出门的时间她都在睡觉……虽然神岛花音也不怎么在中午之前起床就是了。

        新晋的警官这么忙的吗？神岛花音烦恼地想，她还想找个机会感谢松田警官来着，毕竟上次她不用弄断迹部景吾的手，都是多亏了对方。

        结果反倒是松田警官后来给她发了邮件，说事情解决了，又感谢她热心提供线索。

        从松田警官的视角来看是这样没错，不过神岛花音自己的看法不同就是了。

        她的打算是请对方吃饭，既是感谢，也是为自己捏造的这个“旅行作家神田樱”的假身份增加一点社会关系。

        但这回一直碰不到人也没办法，就等下次休假吧。

        神岛花音认真地把这件事写在了日程表上，然后出门直接打车到高专去。

        唔……车费的话，就由神岛家报销吧。

        神岛花音毫不心虚地想。

        ---

        虽然回了高专，但实际上还是在假期里，神岛花音和唯一的同期加茂贤人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忽视对方的警告，打游戏打了一个通宵。

        到早上七点的时候，神岛花音才放下手柄睡觉，结果在九点半的时候被加茂贤人叫醒了。

        “……你最好有特别重要的事，贤人。”

        “这一届的新生到齐了，”加茂贤人面无表情道，“我们得去见一面。”

        新生？什么东西？裹着被子的神岛花音努力用混沌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哦……就是今年新入学高专的学生啊。

        她直接把门关上。

        “我下次再……”

        加茂贤人铁面无私地拉开门扇：“不行，起来花音。从今天起你就是前辈了，应该拿出前辈的样子来。至少别再通宵打游戏，我警告过你了。”

        “……所以你特地来叫我，就是对我的惩罚？”

        加茂贤人以一种正直无私的眼神注视着她，意思是说“没错”。

        神岛花音：“……”

        加茂贤人：“……”

        门内门外对峙了片刻。

        “……知道了，”加茂贤人在自认为对的事情上从来没有转圜余地的，神岛花音不得不屈服，“三分钟。”

        三分钟后，神岛花音打着哈欠迈出门，她人还迷迷糊糊的，加茂贤人好像在说什么，但她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里。

        两人走在高专春季的浓荫里。

        从外表上看，神岛花音现在穿着整齐的高□□服，虽然黑色长发略微有点散乱，但好好刷了牙，也洗了一把脸，是能见人的状态。

        但实际上，神岛花音穿着一件吊带睡衣，一条短睡裤，趿着一双人字拖。

        并且真空。

        她身上不管是高□□服还是小皮靴，都是自己用伪装术式伪装出来的——不过虽说是伪装，却不是幻影，所以保暖效果是有的。

        没办法，她实在太困了，要穿衣出门回来再换睡衣不是太麻烦了吗？反正就是见一见新生，也要不了多久，索性就伪装一下算了，这样回来倒头就能睡。

        神岛花音游魂一样跟在加茂贤人身后，春日阳光柔和地洒在身上。

        ……要命，好像更困了。

        好在视野前方出现了三个人影。

        神岛花音睡眼迷糊，看不清楚，但她猜这大概就是今年的新生了。

        太好了……赶紧会个面，就能回去睡觉了吧？至于有前辈的样子什么的……

        两方越来越近，神岛花音心不在焉地想，反正她和加茂贤人一向都是和三年级的前辈一起行动，想必之后和新生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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