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1章

        如果有一万个人喜爱虞温白，大约里面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属于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虞温白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恨，是因为虞温白实在是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她自私的程度和她天才的程度成正比，让一万个人里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因为她成疯成魔。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的确强得惊人。

        ——在巅峰期宣布退役转投娱乐圈，被全国乃至全世界击剑迷喷出数十万条评论，她一点儿压力没有，被人拍到在海边度假。

        ——在国内剑坛青黄不接，各路大佬出马恳请她担任教练的时节，她接受了欧洲某击剑强国女子佩剑教练员的offer，在天价聘用合同的签约仪式上对着媒体笑出完美八颗牙。

        ——休假期间回国录制综艺节目，顺便出现在旧日队友的比赛现场，收割话题谋杀菲林，让赛场上的人全变成她的陪衬，完全不介意曾经爱她的粉丝愤怒回踩。

        也有粉丝分析她的成长，解读她的心理，为这个击剑天才选手每一次犯众怒的选择找各种科学或者不科学的理由。

        但这都不影响“虞温白你个混球王八蛋”的评论，在她个人微博置顶的图片下被点赞三十多万次，位列第一。

        不管她出不出现，大家骂她的热情不减。

        当然，在她出现的情况下，热爱和痛恨都会显得格外癫狂一点。

        “赵辛确实算一名攻守兼备的选手。”

        直播间，虞温白穿简单的衬衫长裤，带一条黑色闪电的锁骨链，坐姿松散，却透出一股锋利的劲儿。言辞也是一样的刻薄如刀——

        “但是他的假动作太花哨，没用。”

        “杨春雪反应速度太差。”她随手点了点大屏幕上的女选手，“不过勤能补拙。”

        这要么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讽刺，要么是一句毫无诚意的夸奖。

        主持人尬住。

        直播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别名叫做“毫不客·气”。

        节目先是放了一段虞温白曾经的比赛视频做回顾，又在大屏幕上放出了现在国内佩剑剑坛最著名的男女两位选手，赵辛和杨春雪，意在借此拉近一下虞温白和国内观众的距离。

        这二位也都是与虞温白同一时代的击剑选手。

        只要虞温白顺着节目组的意思说些场面话称赞几句，对这两位选手是锦上添花，对虞温白自己更是大有好处。

        ——毕竟，骂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作为被万众期许的女子佩剑界天降紫微星，虞温白在二十四岁的黄金期退役，可以说伤透了大家的心。

        这个“大家”不仅仅包括她的个人粉丝，还包括所有对她、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的击剑迷、教练团队，乃至全世界热爱这项运动的运动员和观众。

        谁都知道她能取得多么巨大多么耀眼的成就。

        没伤病，没高龄，没遇见不公平的判罚或者有意的打压，她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仿佛一场游戏通关，可以进入下一环节一样，毫不留恋，毫无转圜地点击了退出。

        任何时候，她都是自私自利，狂妄任性的。

        实时弹幕正在飞速暴增，在屏幕上几乎形成一种遮天蔽日的气势。

        [搞笑，她以为她是谁？！]

        [嘴贱遭雷劈。]

        [虞温白可以啊，刚回国就知道给自己制造热点了。yue！]

        还有更多不便展示的污言秽语。

        主持人稳住笑容，飞快救场，“那温白自己呢，你认为现在如果回到赛场，你会取得什么样的名次？”

        一旁的工作人员已经随着主持的话音抬上了训练桩。

        虞温白这次回国，是以六千万的身价参加一档竞技类的综艺节目，这场直播就是整个综艺预热中的高潮。

        别的不说，光是虞温白出场的时候，直播间的在线观众就已经突破了日活前三。

        而弹幕的密集程度，则在虞温白接剑起身的同时，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激情辱骂“虞温白王八蛋”的不文明评论还在奋力输出，刷豪华游艇的礼花特效的频率也已经迎头赶上，各领风骚。

        虞温白到现在还有粉，实在不怪粉丝。

        绝对的颜值和绝对的实力面前，大多数人都很难克制自己的喜欢。虞温白像一个甜蜜的大骗子，喜欢她有多罪恶，就有多快乐。

        [prprpr姐姐刺我！]

        [虞温白黑皮美人真的好御！！！]

        [让我怀念下看虞温白比赛的时光，就一会会qaq]

        虞温白执剑，简单做了几个劈和刺的动作。

        她退役多年，但姿势依然漂亮。镜头很懂事地聚焦在那属于运动员的窄腰长腿，然后缓缓转向她手中的剑，和她的眉眼。

        尽管很多人说虞温白心机婊自私鬼，但相由心生在她这里似乎并不适用

        弹幕已经再度被这死骗子迷得神志不清了。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撤下了训练桩，同时递给虞温白一支vr眼镜。

        另有两名工作人员为她套上了一件感应装。

        主持人对这新鲜玩法做了个介绍，直播间里顿时又是一片沸腾。

        ——选手在训练过程中带上vr眼镜，会有由程序设定的对手向运动员发起攻击。可以模拟出多种行动模式，甚至模仿一些选手的技术特点。

        而运动员躯干和四肢部位装配有极敏感的传感器，将捕捉运动员的瞬时数据，包括反应速度、肌肉调动、动作有效率和形变程度、乃至心跳和血压等等。

        据说这种装备才刚刚在国家队投入使用。

        弹幕沸腾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woc感觉有点刺激！]

        [打赌吗，虞温白能赢我倒立吃屎]

        [节目组肯定放水啊，她都退役多少年了，今天看大秀明天拍杂志……反正是虚拟对手，都是程序决定的，给个省队水平的数据让人别输得太难看得了]

        弹幕阴阳怪气的讨论戛然而止。

        因为虞温白已经发动了进攻。

        一个滑步，她右手做出击刺，同一时刻，得分的提示灯亮起。

        她左手攥拳，无声而有力地挥动一下。

        这是在庆祝得分，又像一种居高临下的挑衅。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虞温白那只穿着简单护具装备，戴着奇怪vr眼镜的身影，和曾经赛场上的她，完全重叠。

        锋锐一如往昔。

        展示性的游戏环节，虞温白只出了五剑。

        5-0获胜。

        虞温白的各项数据，都反馈在直播间设置的大屏幕上。一些隐私数据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她的反应速度赫然显示着，02秒。

        这是个即使放在顶级竞剑选手中，都优越得耀眼的数据。

        而对于一个已经退役六年的运动员来说，足以称得上不可思议，惊世骇俗。

        直播间评论在短暂的震惊后井喷一样爆发出来，核心要义只有一个——

        【什么是天才啊。】

        【这就是天才。】

        而天才本人，只是勾起个慵懒的笑容，转而谈论起即将开始录制的综艺节目来。

        毕竟，这才是她本来的工作任务。

        只剩直播间的观众们五味杂陈。

        如果她还留在剑坛呢。

        如果她还是我们的选手呢。

        如果……如果她对纸醉金迷的生活没那么感兴趣、对击剑再多一点热爱呢……

        一个没良心，怪脾气，只认钱，情商低的女人。

        拥有这样令人迷恋、痛恨、狂热、嫉妒的天赋。

        爱她的人忍不住恨她。

        恨她的人无可避免、不得不承认地，在一些瞬间，用欣赏的目光注视她。

        而虞温白完成直播，以惊人的迅捷避过了等在外面的记者和粉丝，直接开车走人。

        ——最近炙手可热的影帝人选，正在全市最豪华的旋转餐厅等她赴约，对方充分表达了对她的仰慕，以及共进晚餐的期待。

        同一间酒店的江景套房也非常不错。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期待的，愉快的夜晚。

        耳机里传来她经纪人激动又略带惶恐的声音，“虞，你的热度在蹿升！华国的观众真的好多，他们对你的讨论简直停不下来，连推和油管上都已经有了热度视频！”

        “批评你的负面评论也很多，几乎达到40还多……”

        对于专于公关和舆论的经纪人来说，这是个足以令人颤抖的数字。

        虞温白淡淡道：“我的金牌都是干净的金牌，我的胜利也都是公正的胜利。”

        她一脚油门，几辆狗仔的车已经紧紧坠在后面。

        女人只睨了眼后视镜，单手打着方向盘，“其他方面的负面评论不用管。大家吵得更激烈一点，你们就可以开香槟了。”

        她说完，不再理会经纪人的喋喋不休。

        “顺便一提，今天晚上不要打扰我。”

        狗仔的车还锲而不舍地咬在虞温白身后。

        车辆经过一所学校。

        刚到下晚自习的时间，穿着校服的孩子们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

        他们七嘴八舌地猜测这辆气派的跑车是不是哪个明星的座驾，丝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三秒钟后，一辆明显超速驾驶的轿车，斜着撞破道路中间的隔离栏，朝着虞温白的方向撞去！

        虞温白猛打方向盘。

        对她来说，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脚油门，靠着跑车的速度，避过对方。

        但她如果避过这辆失控的汽车，后面就是学校和行人。

        ——血肉之躯面临狂飙的车轮，再无遮挡。

        下一刻，跑车猛打方向盘，骤然和失控轿车撞在了一起！

        瞬间提速的跑车与失控轿车相撞，两辆车车身几乎都旋转了超过90度。

        那辆失控的轿车在跑车的冲击之下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转向无人的右侧，重重撞在路牌上，停了下来。

        而跑车的司机显然还有意识，在最后一刻踩下刹车。

        这是交通频道事后发布的录像。

        失控轿车的司机醉驾，重伤。跑车驾驶员当场死亡。

        事故被定性为一场意外。醉驾司机保住一条性命，还将面临法律的惩罚。

        有人说，跑车的驾驶员是个舍己为人的英雄。

        也有人说她是个倒霉蛋，惊慌之下做出误了自己性命的选择。

        当然，也有很多声音说，跑车驾驶员根本不可能有做出应对的时间，大可不必将这场意外事故说得这样“伟大”。

        虞温白的经纪人对着酒店里的香槟塔，还是习惯性地统计了一下评论的情况。

        但也没有太多他能做的。

        前击剑天才虞温白车祸身故，ins账号的最后更新是经纪人发布的，一张华丽的香槟塔图片。

        “你们只是不知道。”

        配文没头没脑。

        ——天才的反应速度，只需要02秒。

        虞温白漂浮在一片黑暗中。

        她感觉不到疼痛，这并不是什么良好讯号。

        【叮——

        经检测，宿主击剑天赋已达人类最高水准，符合绑定条件……系统009号竭诚……为您服务……】

        寂静中响起带着电流的机械音，忽大忽小，极不稳定。

        这个好像刚跑完马拉松气都喘不匀的系统飞快地介绍了它自己，以及它的目的。

        【尊贵的宿主您好，本系统名为“天降紫微星再造系统”。想要重获新生，您只需要绑定本系统，重新成为属于击剑界的紫微星。】

        又是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警报！警报！宿主生命体征正在降低，将在五秒后彻底宣布死亡！】

        系统贴心地弹出一张体征检测图，上面虞温白的所有指数都低得可怜，全线飚红。

        她的第三、第四腰椎全部粉碎，颅骨严重创伤，脊髓神经重度受损，股动脉破裂。

        活肯定活是不了，死都死得不太爽快。

        【友情提示：宿主有权拒绝绑定，选择死亡。】

        【5、4、3……】

        虞温白：【绑定。】

        【恭喜宿主绑定天降紫微星再造系统！接下来，可爱的009号系统将成为您前进道路上的忠诚伙伴！】

        系统绑定之后的声音稳定了许多。它用喜悦的夹子音报告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鉴于您的人品评级得分仅为b-，系统将从正直忠诚、无私奉献、竞技精神等多方面对宿主进行全方位再造，陪伴您脚踏实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哟~】

        虞温白知道自己这是碰见虚假宣传了。

        ——即使是骗术大师，也很少有能把“劳|改”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虞温白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就眼前一黑。

        【宿主将被传送至二十年前，请重新开始。机会难得，做个好人。】

        虞温白：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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