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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悲惨前世


邺城·冬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连续下了数天。地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人的脚轻轻踩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诺大的孟府屹立于白茫茫的天地间,占地极广,充满了威严的霸气,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透着奢华的富贵与精美的华丽。

        在这个名流齐集,高门大户无数的皇都,孟府的宅院除了天子居住的皇宫,再也找不到一座能与之相比较的府邸。

        要问为什么?

        只因孟家现如今的家主孟如风是大齐最年轻,最富裕,最有财势的皇商。

        世人只道孟如风有今日的成就,除了她的的经商天赋,更是靠娶了永平侯家的嫡女,永平侯的背后,更有惠妃在撑腰,而这惠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

        否则,那宁瑞远怎么能从区区一个穷山僻壤的小县令,登上如今的高位呢?

        有这么一个强大的靠山,孟如风想不独占鳌头都不行。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孟如风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全凭宁子衿的聪明才智,有经商天赋的不是他,而是宁子衿。

        即使孟如风没有官衔在身,但那富可敌国的资产,却让皇帝见了他都笑眯眯的,达官贵人无一不与他攀附交好。

        这天下,还没有谁会嫌银子多,不喜欢银子的。

        而在这座华贵壮阔的孟府西北角落,却有一座破败的小屋显得格外突兀。

        残旧的木门在风雪中飘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倒,两处的窗户,糊着的浆纸已经被风吹破,丝丝冷风夹杂着雪吹进屋中。

        屋里,宁子衿的双手双脚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她的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刺骨的冷风灌入,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低垂着头,如杂草般枯黄的头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她的脸,如果不是那细弱的呼吸声,几乎都要以为她没有气了。

        吱嘎——

        这时,推门声响起,冷风带着飘雪更加凶猛的涌进了幽暗的小屋,袭卷着宁子衿,她身上的单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宁子衿霍然抬头,骨瘦如柴的脸上,一大块可怖的疤痕如鬼魅般爬在她的右脸,面色蜡黄,没有一丝神采。

        然而,那一双如暗夜般幽深冷冽的眼却恨恨的瞪着门口,散发着刺骨的寒芒。

        破旧的小屋门口,此刻,一名妙龄少女款款而站。

        一头青丝挽成了流云髻,满头的珠翠围绕,风一吹,发出悦耳的轻撞声。

        女子面容娇好,明眸皓齿,肤色如玉,眼波流转间,是数不尽的万千风情,宽大的紫色狐裘披风包裹着她玲珑有致身躯,在她的身后,跟着数名丫环婆子,个个神色恭敬,但却在看到屋里的宁子衿时,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孟家主母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个让人唾弃的阶下囚。

        “宁玉纤,宁玉纤……”宁子衿咬牙切齿,苍白的唇因为她用力咬着而渗出丝丝殷红的血,那双乌黑的眼中,迸射出浓浓的仇恨之火,越烧越旺。

        宁玉纤听宁子衿如猛兽般嘶吼着她的名字,明明满腔愤恨却耐何她不得,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变态的快感。

        她轻拍了拍大氅上沾上的雪花,如秋水般盈盈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屋子,然后同情的看着宁子衿:“如风也真是的,怎能让妹妹呆在这么破旧的屋子里,瞧瞧这门这窗,妹妹一定冻坏了吧,来人哪,快把碳盆搬进来,给主母暖暖身子……喔,我给忘了,妹妹已经被如风休弃,早已不是孟家主母了。”

        宁玉纤恍然大悟的用手掩住嘴巴,眼中盛满了鄙夷的耻笑。

        很快,便有两名下人抬着碳盆进到小屋里面。

        木碳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然声。

        而在碳火之上,还架放着一只铁锅,锅里不知煮了什么东西,通红通红的颜色,此刻正咕噜咕噜沸腾着,看着万分诡异。

        “呸,不用你假好心。”宁子衿啜了一声,怒道。

        宁玉纤优雅的抚了抚了鬓发,目光淡淡的扫过宁子衿盛怒的脸,轻笑着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我好心又何止这一回,总不见得要我跟你一样心狠手辣不成,现如今,整个邺城的人都知道,孟家主母心如蛇蝎,残害亲姐,就连我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如此手段残忍,丧德败坏,实乃女人中的败类,他们说啊,像这种女人,就该千刀万刮,死不足惜,哪能仅仅是休了她这么便宜呢。”

        宁玉纤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往屋内走去,她走到碳盆旁边,伸出纤白如玉的手,取暖。

        “满口胡言,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台阶……”话说到一半,宁子衿蓦然瞠目,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深陷的眼睛如潮水般波涛汹涌:“不,不对,你是故意摔下去陷害我的。”

        宁玉纤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屋内寂静的可怕,只闻碳火的噼啪作响与寒风涌入的呼呼声。

        突然,宁玉纤清美的脸上忽的涌现出狰狞之色:“我若不这这么做,如何能将你赶下这孟家主母的位置,说到底,依旧是你害死我的孩儿。”她说着,美眸之中闪动着痛苦之色。

        只是这抹哀痛落在宁子衿眼中,尽是说不出的讽刺。

        “你竟敢……你竟敢……”

        宁子衿惶然瞠目,心中震惊,宁玉纤好狠毒的心思,为了陷害她,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

        这般手段,这般残忍,她还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温柔大方,善良得体的宁玉纤吗?

        不,不是,或许那些自己所以为的,只不过是宁玉纤的伪装而已。

        这女人,好深的心思,好狠的心肠,偏偏自己却蠢钝如猪,一直被她瞒在鼓里。

        “如风在哪,我要见如风,我是被冤枉的,让我见如风——”宁子衿倏地大声吼道,整个身子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锁住她的铁链在她的挣扎下发出铿锵之声,刺耳极了。

        “嗤!”宁玉纤蓦地冷笑一声,目光似万年寒潭,冷得刺骨:“妹妹这话真是可笑至极,如风亲眼瞧见你推我,又哪来的冤枉之说。”说着,她突然半弯着身子,凑近了宁子衿,因为靠着近,宁子衿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让宁玉纤嫌恶的皱起了鼻子,她抬手,用帕掩住口鼻,挡住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却也将她接下来说的话阴隔在内,叫人听不见分毫。

        “我劝你还是死了见如风的这条心,你被关在这里七天,哪一天不吵着要见如风澄清冤情,连我都知道,如风怎么可能没听到?说到底,他不过是装没听见而已,故意不想来见你,宁子衿,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如风心中真的有你,怎么可能连一次都不来见你,他这是铁了心要你的命啊……”

        宁玉纤的声音很轻,温温柔柔的甚是好听,却似修罗的爪的,死死的扼住宁子衿的脖子,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胡说,不可能的,如风不是这样的人。”宁子衿本就毫无光泽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脸上那一道腥红的疤痕在她惊愕的表情中越发的丑陋。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话,但宁子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怆凉。是啊,她被关在这里七天,孟如风不可能听不到她的喊冤,若她对自己有一点旧情在,他怎可能一直不曾露面呢?

        宁玉纤见到宁子衿面如死灰的脸,脸上讥诮的笑容更浓,她的目光向一旁看去:“妹妹你瞧,这碳盆可是如风命我取来的,那口锅子里煮着的,可是滚烫的铁水,如风说了,你杀我的孩子,他便要你生不如死,不知这铁水灌进肚子里的滋味是什么呀,可惜了,姐姐我这一辈子都偿不了那种滋味,不如一会妹妹偿过之后,跟我分享一下如何?”

        宁子衿闻言,眼中立即聚满惊恐之色,她挣扎着往后退,不断的摇头:“不……不可以,我是永平侯府嫡女,孟如风他凭什么杀我,你这个毒妇又凭什么对我动手,父亲不会轻饶你们的。”

        此刻,宁子衿的胸膛,被无数的恨与愤填满,她从未想过,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竟然如此狠心要置她于死地,而且这念头,早已在他心里形成,否则他怎能对自己视而不见呢,但凡他对自己有一丝感情在,都会听她的解释。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孟如风早已对她没有感情可言了。

        如此一想,宁子衿的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出这些年,孟如风望着她的眼中,隐约流露出厌恶,可她却从未去真正在意过,然而此时,那嫌恶的眼神,在宁子衿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初见时,她明明在孟如风的眼中看到了对她的爱意。

        莫非是……

        思及此,宁子衿的目光倏然一顿。

        宁玉纤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笑得越发狠吝:“你不是自诩聪慧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怎的到现在才明白,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谁能忍受妻子丑得无颜见人,你害如风沦为邺城百姓的笑点,却偏偏碍于你的身份不能随意休妻,既然如此,我便助他一把,永平侯嫡女又如何,在父亲眼里,你就是颗眼中钉,因为你娘,父亲跟我娘被那个老太婆硬生生拆散,只要你存在一天,父亲心里的怨愤加深一分,何况你是残害我腹中骨肉的凶手,别说父亲不会怜惜你,就是天下百姓,也只会唾弃你,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太婆,凭什么不喜欢我娘,凭什么不喜欢我,就连父亲想要娶我娘为继室,她都百般阻难,连平妻的身份都不肯给她,害我一辈子顶着庶女的身份,凭什么你是宁家的嫡女,又生的貌美如花,而我明明不比你差,却每每都被你夺去了风采,宁子衿,我恨你,尤其是你这张脸。”

        说到最后,宁玉纤的脸上尽是被嫉妒所蔓延的阴狠之色:“所以,那可恶的老太婆该死,你更该死,只是不知道,在这张脸毁了之后的日子里,你过的可是生不如死呢?”宁玉纤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宁子衿的下巴,仿佛很是惋惜的摇头:“啧啧,这么令人神魂颠倒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多可惜啊。”

        漆黑的瞳孔如耀眼的黑宝石般闪闪夺目,只是那双眼中,却布满了阴冷的狠毒。

        宁子衿只一瞬间,便立即明白过来,胸口猛然一窒,喉间溢出丝丝腥甜。

        “祖母是你们害死的,我的脸,也是你们给毁了,那红妆她……”

        宁玉纤但笑不语,笑容里多了几分渗人的阴寒之色,而她的不语,恰好默认了宁子衿心中的猜测。

        如潮水般的愧疚如数向宁子衿扑来,仿佛要将她淹没。

        红妆,她一直以为是红妆背叛了她,毁了自己的容貌,原来一切都是宁玉纤设的陷井,而她却亲手处死了红妆。

        还有祖母——

        噗……

        从孟如风的冷血无情,到知到真相后的内疚与痛心,一连串的打击让宁子衿大大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血喷洒出来,溅污了宁玉纤的裙子,气得她当下冷起了眼,远离了宁子衿。

        “来人,按公子吩咐,把铁水给这个毒妇灌下去。”

        莹白的纤手一扬,宁玉纤冷冷的下着命令,那张如雪般白嫩的脸上,是似鬼魅般的狠色。

        宁子衿心头的恐惧不断扩大,望着宁玉纤的目光,似寒光利刃,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刮,她一直最信任的姐姐,原来是她身边最大的一条毒蛇。

        下人无情的掰开宁子衿的嘴巴,因为她紧闭着不肯张开,他们硬生生的把她的下巴给掰断了,紧接着,滚烫的铁水倒入她的嘴里,灼烧的痛苦瞬间袭卷宁子衿的全身,烧的通红的铁水才进她的嘴里,便将她的嘴巴给腐蚀了个遍,她痛苦的阵阵禁脔,铁水又流进她的肚子里,所到之处,无一不疼的撕心裂肺。

        声带毁了,她发不出声,那双望着宁玉纤的眼睛却越发的腥红,就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而此时的宁玉纤,面对濒临死亡的宁子衿,哪怕她的目光再恐怖,也让她生不出害怕的心理。

        “宁子衿,你就好好受着吧。”受着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望着宁玉纤嚣张离去的背影,宁子衿的心里,恨到了极致,目光疯狂:好,好一个孟如风,好一个宁玉纤,皇天为证,宁子衿死不足惜,化为吝鬼,永生永世都不放过你们。

        疼痛,绝望,一点一点催毁着她的理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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