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如果将网络世界图像化，它就像一片无色的海。

        随着人手搅动，它可以变成各种颜色，覆手抹黑，翻手洗白，它有无限的可能性。

        kc骗炮和性别疑云，就正是搅动得最厉害的时候，忽黑忽白，是姜绮和芭拉先生的角力，裁判则是每一位网民，无关公平，无关正义。

        拍完照片之后，kc还顶着假发到处得瑟，逮到同事就问自己可不可爱，把原本只敢远观的同事们帅得个个脸红，大胆点的妹子都来跟她要企鹅号了一一男同事以前一直对她这种游离於团体外，外形又特别优越的同性抱有些许微妙观感，现在则在对方的真实性别中迷惑得不能自已。

        有少数关注点偏离的则大着胆子上前约她下班了一起去网吧开黑。

        kc都很痛快应下，反倒是于彤白他们一眼：“她上班就打了六个小时游戏，下班还打这游戏？该干吗干吗去，又不是第一天见到她了，以后多的是机会见。”

        比起忙碌於网络的姜绮，于彤向来是管人的，她说话威慑力就比前者强很多，其他人登时乖乖回到自己位置上各忙各的了。

        待他们走远，kc才咧开一个笑容：“我是无所谓啦。”

        “他们都不怕你。”

        “我又不会吃人，为什么要怕我？”

        于彤回想了一下那些妹子看她的目光：“她们倒是想你吃人……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还不把假发除下来？”

        她原地转了一圈，长发划出飘逸的弧度。

        “挺新鲜的，我不讨厌这个打扮，有点岛国武士的感觉，”kc偏了偏头，啊地想起一个人：“像《银魂》里面的桂。”

        “……你喜欢就好。”

        不看动漫的于彤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只好气又好笑地瞥她一眼。

        这时候，整个白赫公司里，惟一紧张和沉重的人，可能只有两个一一姜绮是真的忙，忙着联系营销号，发通稿，上下打点，买水军跟芭拉先生一方的势力撕，而黎永逸在旁边干着急了片刻，脸都急红了，她才想起来他：“想帮忙？”

        “可以吗？”

        面对黎永逸不太自信的神色，姜绮怔住。

        她的好朋友都愿意为她分忧，而且也的确分走了一些重担，但擅长的领域不在一块上，在这方面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习惯了，也没什么坏处。

        以前和平时候她还会主动给小黎塞工作，减轻自己的负担，一到关键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将所有工作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

        “当然可以，”

        姜绮失笑：“早该找你了！忙得我，下次机灵点自己上来分活啊，来，你把笔电搬来我旁边，咱俩帮kc洗白。”

        得到偶像的认同，黎永逸抿出一个惊喜的笑颜，微小的弧度，羞涩又跃跃欲试。

        有了小黎的帮忙，工作量一下子被卸去了一半一一由於他实战经验比较少，在入职白赫前又多混迹於各大社交网站，所以她就将分配安排水军的任务交给他了。

        这是营销公司的角度，从网友来看，则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资讯糊脸而来。

        这刚看完嘲讽容清男变女的贴子，下一刻谁谁谁就表示无论是男是女都喜欢，还有上窜下跳在贴吧人身攻击容清的，亦有大谈容清是女人为华夏明星玩家的男女比例作出了怎样的改变，各有各的观点，是非对错，难以辨别，争的是一个话语权。

        最后，还是[白赫思维]技高一筹。

        在大四就重生回来的姜绮，从海角时代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比芭拉先生更早在整个行业站稳，人脉自然也更广，愿意登她通稿的网络传媒和营销号不少。

        而且芭拉先生会从经济角度考虑，资金有限，她则不然。

        钱以后再赚就是了，而且kc本身就是摇钱树，说句夸张的，她花多少钱买通稿位置也要在网民能看得见的地方制造舆论大势一一庆幸，最后花的钱并不算多，而且算到因此增加的曝光度和关注度，甚至可以说是小赚。

        一个是为朋友和利益，一个是为利益和仇恨，姜绮玩得起的，他未必舍得玩。

        何况，kc性别本来就是个计时炸弹，她早准备好了许多各方各面的说辞。

        姜绮要kc在公开面对的时候，可以做她自己，她要维护她，清清白白的，继续做一个没心没肺地帅弯妹子的二货。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虚脱，几乎要瘫在办公椅上。

        在外人看来，只动动滑鼻敲敲键盘的轻松活儿，但实际上却费脑得很，挖空心思调动每一个用得着的人脉，安排说辞立场，还要猜测对方会出什么招数，在大势已定，芭拉文化一方彻底哑炮，不再烧钱玩之后，她才能松一囗气。

        人情归人情，每个营销号发贴都明码实价，而且两方角力，人家还是看着白赫的面子上才优先选择站她一边的。

        “累死我了，”她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一放松下来就想睡觉……好渴。”

        “你想喝什么？”

        姜绮瘪嘴：“珍珠奶茶，我打个电话叫外卖……”

        “楼下就有，我去买回来吧，”大抵是怕她拒绝，黎永逸又补上一句：“我也想喝了，我去问问彤姐他们要不要。”

        “好。”

        脑子处於反朴归真状态的她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现在别说帮她买杯奶茶了，就算站着骂她，她都懒得骂回去，头一偏爱谁谁去。

        在黎永逸离开了数分钟之后，姜绮才摸出手机，登上了白赫的公用企鹅号。

        这个号是她和小黎共用的工作号，只有在联系水军时才会用，对方亦不是独属於她的禁卫，而是收钱办事的团队，水准全看指挥，有的只是帐号、资源以及办事效率。

        不像娱乐圈，只随便定个方向就买水军了，有些粗劣得让人一眼看穿，甚至心生反感。

        姜绮对这方面有着完美主义式的高要求，像编写一本小说，大纲细纲清晰，连怎么带节奏都会交代得很清晰，就差自己下场亲自bb了一一如果科技允许她一人分│身，她的确会这么做。以致於每次看《西游记》时，都无比羡慕大圣吹毫毛化百人的仙术。

        看看小黎做的怎么样了……

        她暗笑自己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工作狂，目光却在瞥见各种水军发来，汇报工作进度的截图和黎永逸吩咐的对话中，凝重了起来。

        lol贴吧。

        [女人就不应该玩lol，就算玩，辅助坑给她就够了！]

        [对线我能单杀容清，那些和她切磋的主播都是故意演戏的吗？]

        [喜欢容清的你们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海角社区里，则是另一样的风格。

        金色1234：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啊，人家不偷不抢的，喜欢用什么形象出现怎么了？而且网络上我们不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

        花式跳楼冠军：觉得她男装女装都很好看，我是一个人吗？

        跟着我来：我也是玩lol的，操作比脸重要太多了，露脸的主播那么多，真正红起来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外表的美丑

        不同的地方就换一种风格，切换自如。

        和黎永逸平常厚道温和的作风截然不同，不止是寻常公关方式，他还敏锐地发现了芭拉文化一方想推的新主播破深，毫不犹豫地将之拉下水来，激怒容清的粉丝与路人，引战到破深身上。

        水一浑浊，就能重新拨转方向。

        他交给水军的论点指向里，极尽刻薄讽刺之能事，在她没教过他的前提下，忠装反，装作厌恶容清的极端群体，上窜下跳惹人反感。

        这种做法姜绮曾经用过一一奸诈，但是十分好用，日后更被娱乐圈的水军滥用，一腔热血的粉丝通常都斗不过有组织的水军。

        营销公关风格都是很个人的，在这段纪录里，如果让姜绮闭目想象，在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副冷酷锋锐的轮廓，每次都难以想象那个乖巧温驯的男孩会有这样的一面。幸好这把利刃为自己所用，她垂下眼帘，思索着。

        正巧黎永逸提着一袋珍珠奶茶，兴冲冲的推门进来，献宝似的置於她面前。

        姜绮坐直身：“这事你办得不错。”

        他皮肤白且薄，一激动就容易浮起极淡的红晕。

        “谢谢姜姐。”

        “客气了，”她将饮管捅│进塑料膜里，笑说：“挺累的吧？我每次做完，都觉得网络世界没什么真实可言。”

        “背后推手太多了。”

        “不过也托这点所赐，今天我才能保护好kc。”

        姜绮将利益和商业博弈的部份隐去，将温情的一点放大：“平时推广新产品新活动都是成就感……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天真，但我总是希望自己在网络里拥有的微薄力量可以用来做一些，至少我认为是对的事。”

        她察觉到他阴鸷的一面。

        虽然有着同样的才能，但她希望他的出发点始终是好的，别沦为芭拉先生那种没有底线的人。

        用句被说烂了话，真正勿忘初心。

        大信息时代，键盘也可出英雄。

        黎永逸一怔，随即抿了抿唇：“姜姐，能够保护朋友，我也很开心……嗯，真的，虽然我之前没什么朋友，但……呃，我也算是你的朋友吧？”

        “当然是呀，”

        姜绮忍俊不禁，被他蠢得什么严肃气氛都没了，她站起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找彤彤她们吃饭去，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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