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道歉

民宿里檀香袅袅，清雅的香气充斥着整个空间。雕花窗架透出夕阳点点，散落在地板上像是金粒般熠熠生辉。

        看见阚枳出现，站在楼梯上的项明笑容消失了一瞬，旋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挂起。

        他快速走下剩余的几阶台阶，冲阚枳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在群里说一声，我们好去码头接你。”

        他特地点明了在群里。

        然而令项明尴尬的是，阚枳似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扭过头去，温声问起她旁边的小萝卜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小正太眨了眨眼，像是背书般流利道：“我叫彭弈鸣，小名嘉嘉，今年七岁。我在京师大学附属小学读二年级，平时喜欢唱歌游泳，还喜欢参加科技创意比赛，我可是拿过奖的哦姐姐。”

        阚枳：……话好多。

        她：“你蛮厉害的。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嘉嘉的小脸挂起笑容，然后由他妈妈领着洗手去了。

        被忽视在一旁的项明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来现在是直播。

        也许旁边几个人没有注意，但一定有粉丝发现了阚枳无礼的样子，替他去讨伐。他要是多费口舌，反而显得落了下风。

        而弹幕一开始确实像是项明想的那样：

        【别人给她打招呼干嘛不理不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没教养。】

        【因为她住院哥哥还在微博上被网暴了，现在不计前嫌和她打招呼居然被这样对待。】

        【所以说明崽真的像个贵公子，又善良又守礼。】

        可是没几句，弹幕的风向就开始转变：

        【前面的未免粉丝滤镜太重了吧？明明就是你家做错了，现在还要求人家必须原谅你们正主，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谁不是父母的宝贝疙瘩，就你们家项明做什么都对，阚枳怎么样都错？】

        【粉丝好搞笑，之前嫌人家蹭热度，现在不理了又说没礼貌，真难伺候。】

        【说项明被网暴的，我怎么没看见？】

        在外面休息室坐着的甜甜看到弹幕风向，惊讶地问：“陈总，你买水军了？”

        陈耀祖正在手机上和人说事，突然被甜甜这么一问，便探过头来看了一会。

        “没买。”他思考着：“向着她的观众其实也不算多，而且时间很短，应该就是单纯对项明不太满意。”

        “哦哦，之之姐这回表现的还可以，希望可以扭转口碑。”

        “我一早就说过，就她那张脸，只要不作死，加上世枫的资源怎么可能不火。”

        陈耀祖先是吐槽了一句，接着又感慨道：“小火靠捧大火靠命，这条路最终能走多远还是看她自己。不过人家也无所谓，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业。”

        甜甜闻言有些羡慕：“是啊。”

        -

        看见项明出现，两位人精前辈倒还好，可贺修言就着实感到有些尴尬。

        他和阚枳没什么仇怨，只是在来之前就听说过这位模特一些不太好的风评，包括工作不敬业、喜欢靠传绯闻来炒作之类的。

        他的经纪人在来之前也是耳提面命地说过让他离阚枳远点，毕竟他是在役爱豆。

        所以贺修言一开始是非常注意和阚枳保持距离的。

        可来了以后他发现，阚枳确实容易“传绯闻”，只不过不是和他，而是前辈项明。

        坦白说，贺修言觉得阚枳的行为根本不像是奔着名利而来，更多一些是纯粹热烈的喜欢罢了。

        联想到阚枳一个一没作品二没资历的小模特能签约世枫还被拿到《中华小茶馆》的资源，他就直觉阚枳背后要么有金主，要么就是哪家的大小姐来体验生活。

        如果有金主，她不可能这样贴着项明。那真相只有一个，就是阚枳是大小姐下一线沉浸式追星来了。

        因此，他现在也不好说到底谁对谁错。

        只是阚枳为了喜欢的人都做到这样了还被对方粉丝袭击进医院，确实挺惨。

        不得不说，贺修言的智商真的非常够用，所有猜想已经基本接近事实了。

        阚枳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舒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说起来，除了闺秀必学的女红与管家，其余杂七杂八的事情阚枳都没怎么上过手，包括做饭。

        她不喜欢围着灶台转，嫌弃油烟味难闻。母亲虽然有心劝她学上一些以便日后进了宫给皇帝做些羹汤促进感情，可架不住女儿倔强，便也没有强迫她做。

        舒兰想着她大病初愈，便说：“你刚出院，还是不要太累，先坐那休息一会吧。”

        “没关系舒老师，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活动一下也有利恢复。”

        她长这么大没干过什么活，在家里时还能自己动动手，进了宫便完全被人端起来了。这次有这机会，又是在镜头底下，她并不介意做些什么。

        “也行，”舒兰想了一下，安排到：“让修言带着你去把客房换下来的四件套给干洗店拿去，你熟悉下路线，以后会经常过去。”

        为了保证干净卫生，并且节省劳力，这附近民宿的四件套基本都是送到一个专门做干洗的店铺去。店铺就在岛上，离得不远。

        贺修言一边吃着阚枳带来的辣条，一边举手道：“好的没问题！”

        【救命！要单独相处了吗，阚枳你千万不要黏上我家言宝。】

        【呜呜呜傻儿子你干嘛答应的那么快，人家几包吃的就把你收买了？是为娘平时没有富养你才让你这么好骗吗？裂开】

        【粉丝先别自我暗示好吧，明明没影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

        听了舒兰的话，项明跟着说：“刚好我才换下来一床四件套，你们一起带走吧。”他看了眼阚枳：“你们等一下，我去拿。”

        他特意放慢了速度，想给阚枳一点时间。

        然后项明失望的发现，阚枳这次依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都已经在微信上回她了吗，这还不够吗，难不成她还真想分手？

        不会的。

        项明自我安慰到，这么多年过来，他唯一确信的事情就是阚枳不会离开他。

        这次她也只是耍耍小脾气，过两天肯定就好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的项明快速上楼把东西拿下来递给贺修言，然后目送两人离开。

        -

        阚枳与贺修言快去快回，等回到民宿时，舒兰与葛关已经把饭菜端好上桌了。

        桌边还坐了几个生人，是刚才没出现的民宿客人，小朋友嘉嘉也在。

        “回来了就快坐下，准备吃饭了。”葛关从厨房端着饭碗出来，招呼道。

        桌上现在还有三个空位，舒兰旁边肯定是葛关坐，剩下的座位只有项明的右手边和对面没人。

        就在项明以为阚枳起码会坐到他对面时，阚枳突然对一个女客人说：“不好意思，可以和我换个位置吗？”

        女客人当然没意见，坐哪不一样，还可以近点看帅哥。

        两人很快就交换了座位。

        而项明在桌下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开饭后，阚枳秉承着食不言的习惯安静用餐，可其他人就没她这么平静了。

        【不是，直接换座位什么的也太尴尬了吧……连理由都没有，就是摆明了不想和他坐。】

        【是我我也不挨，你们粉丝网暴人家甚至直接行凶，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指望人家原谅你们？】

        【你们怎么知道项明没道歉？非得在节目里道歉才算道歉吗？】

        【无语，阚枳这像是收到道歉的样子吗？】

        弹幕上吵的不可开交，民宿这边的项明也因为阚枳的冷落倍感难受。

        他早已习惯了她像个向日葵一样围着自己转，看他的目光里全是信赖与爱慕。如今她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他心里非常不适。

        是的，不适。

        不是失落，不是歉意，只是发现稳稳抓在手里的鱼跑了以后感觉不适。

        借着桌上气氛不错，一直沉默的项明突然站起来，举着自己的红酒杯道：“阚枳，我想给你道个歉。”

        正在聊天的几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他，几个客人还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项明深吸一口气，表情看起来十分诚恳：“虽然我知道我的粉丝都是可爱且讲理的人，但群体大了以后其中难免出现极端个例，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体事件就对她们产生误解。在这里，我替那个不理智的粉丝给你道歉了。”

        说着，他一口闷掉了杯中的酒，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崽崽你干嘛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呜呜呜。】

        【看见没，还觉得他没错呢。发生这种事不第一时间站出来道歉，那叫偶像失声懂不懂。】

        【笑拉了，大规模网暴人家的是你家，现在说只是极端个例的也是你家。话都让你们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项明的粉丝本来就疯批，逮谁咬谁。前一阵不是还网暴了一个男星，就因为红毯上两人撞衫结果人家吊打项明，被路人嘲了以后就说人家男星心机boy故意博眼球。】

        桌上的氛围瞬间凝固，针落可闻般的安静。

        项明鞠躬的姿势保持了很久才恢复过来，结果他一抬眼就看见阚枳刚放下筷子。

        项明：？？？我都这样了你还在这儿摆谱？

        他感到有些恼火。

        同样，阚枳也很恼火。

        吃饭被打断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儿，但阚枳现在受原主的模特胃影响，饭量小了很多，因此也算勉强吃饱。

        她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嘴，喝了口水，然后终于扭过头看向还站着的项明。

        “你的诉求是什么？”她问道，平静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

        什么？

        项明直接懵掉。

        老子在给你道歉啊你看不到？搁这儿装什么装呢？

        项明彻底恼了，可是现在是直播，他只能继续保持诚恳姿态，心里计划着这次要好好晾她一段时间。

        这时，旁边的小朋友嘉嘉突然举手抢答：“姐姐笨蛋，这都不知道。道歉就是想要你的原谅呀。”

        一旁的嘉嘉妈连忙拉了一下嘉嘉，示意他别乱说话。

        “是这样吗？”阚枳问项明：“你是想要我原谅你和你的粉丝吗？”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意外的平静。

        项明在心里咬了咬牙，他明明都把自己摘出去了，这女人又把他cue到。

        “是的。”他除了给出肯定的回答以外别无他法。

        “哦。”

        阚枳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就在大家思索着她这到底算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时。阚枳再次开口：“法律会惩罚一部分做错事的人，比如现在被关起来的那个。”

        她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并未直达眼底：“至于其他人……”

        “我不会原谅。”

        她没有资格原谅。

        有资格原谅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项明气息不稳了起来：“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什么在镜头前这么咄咄逼人？

        阚枳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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