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绯闻

庆功宴上，每个人的眼底尽是笑意，纵然是向来淡漠仿佛没有杂念的夏慕白在这一刻，神情也是柔和的，不知其中酒精的作用占了多少。

        秦歌之很难不承认拍摄期间，可能因为剧本，也可能因为颜镜，自己格外关注夏慕白的动向。两人老是呆在一起，不是等开机，就是对戏，给了她相当多的观察时间，偏偏她却什么也没看出来而倍感好奇。

        他不太拒绝别人的劝酒，可能也是对自己的酒量颇有信心。回头视线交汇，他微微一笑，碰了碰她的杯子：“在想什么？”

        “在想每个人的名字意思。”秦歌之含糊地敷衍了一句，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但她知道夏慕白不是不给人台阶下的类型。他眯起眼回想了一下，笑得更开了：“我没问过，但我想是因为我妈姓白。”

        他似乎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不受那些说他姓名女性化的嘲讽所影响。他抿了口酒，在被叫走之前，又点评了一句：“一个名字代表了一个三口之家，挺好的。”

        秦歌之没有保存他的联系方式，只觉得他有趣的样子很少见。

        “歌之，我听说你在a大上学？”谭恋甜美乖巧，自然是众人灌酒的首要目标。经纪人刚开始还会挡一挡，无奈社会要吃人，他们实在没法让人下不来台生出隔阂，只能赔笑着见机行事。她这会的步伐已经不太稳定，趔趄走到小透明的秦歌之跟前，也不怪她不帮忙，反而受酒精驱使鼓起了勇气搭话。

        两人这些天不算没说过话，但总有颜镜充当纽带。这会只有表达欲低的两人，免不了有些尴尬。一问一答地，像面试一样迟迟拓展不了更多话题。

        “我公司就在a市，也住那附近，以后有机会……唔……可以找你吗？”谭恋自我感觉还算清醒，意识也尚未变得模糊，偏偏身体动作就是不太受控。她又垂下手，按着膝盖坐直，尝试保持体面的样子。

        秦歌之想想不久后毕业了就要与同学们分道扬镳的自己，与其一个人依赖着公司，不如接受谭恋的示好让自己的前进路上不那么孤单。

        她捧起谭恋直往下垂的头，有些好笑又有些喜欢：“当然，我都等不及和你去吃坊安路上的刀切面了。”

        这是秦歌之参演的第一部剧。以前有人说，最深刻的剧要预示演员的一生，她说不准未来，但在《灵犀谷》缔结的友谊纵是短暂，她想她也不会忘记。

        梁观也是这么想的。

        他自认擅长出戏，基本上和合作过的演员甚少保持联络，即使之前被造谣过恋爱绯闻也成功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人怀疑起他的性取向。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转眼间他就被记者报道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梁观难过美人关”。他不关注也不要紧，营销号可以推送到了他的通知栏。

        打开链接前还以为是标题钓鱼，内文实则在介绍盛华的艺人。殊不知，进帖一看居然没离题，甚至还带了张模糊得人物和漆黑的背景融为一体，勉强只能看见脖子和双手的偷拍，说他和秦歌之在《灵犀谷》互生情愫，杀青以后确认心意。出于对其他男演员的防备心，屡次到《孤狼》剧组探班，是个忠心的护花使者。

        画面中疑似秦歌之的女人依偎在疑似自己的男人怀里，而“自己”正抬手摸着对方的头发，看起来是要接吻的样子。

        他想不出有谁会相信这样模糊不清的图，感慨了一声现今无良媒体们开局一张图，剧情全靠编的贫瘠职业素养，不解地放大照片后又相当震惊地发现——好像真的是他！可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他端详了很久，寻思公司没通知自己的话可能早处理好了，到底他俩都是演员，身上的规矩相较爱豆要宽容一些，总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他冷静下来，决定去探一探杨辰的班压压惊。

        刚穿好了球鞋，他就想起来了。这个披着棕黑色厚披风的长发“女人”不是秦歌之，是没扎发髻的杨辰！

        那天他也跟今天一样，闷得发慌决定去找杨辰图一乐。想着打趣一下杨辰好大的面子让他们的旅游延迟，也去会一会这与杨辰死磕到底的林导是什么样的人物。抵达以前他甚至不知道秦歌之也在！

        当时拍的是袁若松与公主逃出城外的戏，两人的造型都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虽然心中怀有逃离京城后对自由的畅想，但本就病入膏肓的李知湘身体不敌寒冬摔在地上，身体颤抖着再也无力站起。袁若松背着她寻找林中可躲雪的地方，但待两人依偎在木屋里点火取暖，李知湘闭上眼，再也没有醒来。

        毕竟夏天临近，这一幕的拍摄结束时，两人都热得满脸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拍摄一停止就只想把厚重的外衫赶紧解开透透气。

        梁观已经忘了自己打趣说了什么，反正对方闻声马上贴了过来想把汗蹭在他身上。这打闹间，梁观抬手要反击，他蹲一蹲，加上人裹在厚重的毛毯里看不出身形，在错位的照片中就显得娇小像个女孩体型了。正好秦歌之身高也不低，看照片的第一眼谁也没觉得不妥。

        颜镜在上次约定以后并没有减少看手机的频率。她不看自己的相关帖，她看别人的，于是在造谣帖掀起波澜以前便看见了帖。她失恋两分钟后扩大照片，看哪都觉得不顺眼，想生气又念着自己确实没承认喜欢，不能怪秦歌之横刀夺爱，说不准确实进组前就暧昧中了。心烦了好一阵最终抵不过好奇，憋屈地保存了照片往秦歌之的微信发送，却也什么都没敢多说。

        回信来得很快：“哈哈，你消息好灵通，磕到梁辰美景了吗！”

        秦歌之这回结束了拍摄，正在酒店里为毕业论文的初稿烦恼，完全没意识到这张照片早被曲解得与真相相差甚远。她想起那天难解难分的两人笑了出声，又补充了一句：“观哥躲得还倒地上打滚了，不知道会不会把这段花絮发出来。”

        颜镜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意识到自己误会大了，又花两分钟的时间想起自己是被那帖文标题带了节奏。她不敢向秦歌之道出真相，只能叮嘱物理位置最靠近的谭恋留意留意，看着手机屏幕的眼神满是怜悯——秦歌之这可真摊上了个无妄之灾啊！

        秦歌之真正听说此事是在前往拍摄的时候。片场外围满了记者，她刚下车就被堵住了去路，耳里听见的全是记者们追问她谈了多久的恋爱、是不是男朋友介绍的公司、成为演员有多少来自梁观的影响。

        天知道她是个安分守己、上学间不敢早恋的乖孩子。

        她一问三不知，还是杨辰赶来解围，拐弯抹角着让大家关注剧而不是演员私生活，说罢便拉着秦歌之样棚里带。想也不用想，下一则标题就是“杨辰为友两肋插刀，梁歌爱情的守护者”。

        “天地良心，你俩的禁忌爱情为什么要带上我！”秦歌之了解来龙去脉后忍不住为自己的人品正名：“我秦歌之此生不当同妻！”

        杨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秦歌之的暗示明示表示抗议：“我也不是同！”

        “恐同即深柜，你还装！”秦歌之的阅读理解能力不容小觑，杨辰还想说什么，林导就来到了两人跟前：“你们吵归吵，可别耽误了待会的吻戏。”

        母胎单身秦歌之和正剧炮灰男配专业户杨辰闻言愣在原地——剧本写的不是额头吗？

        可能大家都没想到这个绯闻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秦歌之和梁观的沉默更是被误认为是默认。一时间从前秦歌之摆脱不了的关系论更是被曲解成利用梁观上位，而梁观也被看成不顾事业的恋爱脑，显然若是再任凭舆论发酵，对两人未来的星途都是弊大于利。

        这个时候，为了《灵犀谷》的顺利播出，盛华终于站了出来，不再坐视不理。他们采取的手段还是比较温和，与当事人确认以后，只发了声明表示两人只是同事而并非众人所想的关系。一番沟通之后《孤狼》作为预热也释出了当天的花絮表示这确实是误会一场。

        一通操作下来，总算保住了两人的声誉，最大的获益人莫过于《孤狼》剧组，利用了梁观的名气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的讨论度，热度居高不下，论坛上日日可见新帖文。至于最大的受害者，秦歌之认第二，那是没人敢认第一。

        “说来惭愧，光从那天你三言两语就威胁住了梁观，真想不到你还有如此舍己为人的精神。”见到秦歌之这么多天还能沉住气完全不作声，无谓评论和误解的样子，杨辰很是钦佩。换作他被传和梁观有一腿，他可能马上就要在家备好三尺白绫，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秦歌之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高尚。她在剧组内发了二三十张问卷，这会还在对自己为了毕业“不择手段”的行为很是不好意思。

        不过对事不对人，秦歌之对杨辰的评价仍旧抱有质疑：“比起我舍己为人，难道我不是被牺牲的背锅侠吗？”——威胁的人实际上不是自己，这次甚至不在镜头内就被订了罪。

        她说的也没错，从头到尾她都不占任何主动权，只能被动沉默应对。这会澄清以后，梁观的粉丝又恢复以往其乐融融的样子，两部剧也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只有她一个继关系户、资源咖、塌房咖以后又新增了一个炒作咖的名衔，好不快乐。

        “没事，剧播出以后说不定能有转机。我祝你触底反弹！”杨辰很单纯，偶尔有点口不择言的倾向。

        秦歌之表情很好看，不知道应该道谢还是拒绝，于是她选择都说：“谢谢，但我不想触底。”

        她已经很不容易了，并不想真正看见谷底的景色。

        现阶段与其祝福她事业有成，她更希望别人祝福她毕业顺利。

        当初说还没定好选角，所以会推迟开拍时间，没想到这一推，居然推到了定稿前半个月。她虽然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却还是禁不住这离谱的安排而犯愁，比大热天在剧里被杨辰用毛毯卷成粽子还要令她难受。恶评在这种时候，又算得了什么？

        她本想着李知湘只存在在袁若松的回忆里，大抵不会有太多戏份。没想到事与愿违，不止多，林导的要求也特别高，除了情绪以外还像拍电影一般要细细打磨每个微表情的镜头，急求让这个角色成为除袁若松外每个观众都能心怀怜惜的白月光型角色。

        她每遭到一次打击，越是哭丧着脸，林导就越是欣喜若狂，场面看起来特别恶趣味。秦歌之不止一次怀疑剧组和公司不急着为她澄清就是想让她在镜头前再可怜一些力求本色出演。

        最近记者消停了不少，她也没先前那么束手束脚了。好在最近要拍的是过去双向暗恋的酸甜日常片段，也不需要她每天对着镜子练习用哪一边脸面对镜头落泪、脸应该要抬起还是垂下多少度才会更好看。

        “我的角色老是跪坐着，根本看不出体型，也是幸好。我寻思也没几个体弱多病的能长我这样。”秦歌之想起画面中的自己就甚是满意。

        果然是拍女人闻名的林导，就是电视剧也能拍出特别多的名场面。

        “也多亏那天最后还是额头，要不然，李知湘可要垂死病中惊坐起。”杨辰思考片刻，为自己没有缔造花絮名场面舒了一口气。

        秦歌之撇撇嘴：“因为他俩不是初次见面。”——动画片的套路可不兴有感情基础的一双人。

        两人笑了出声，忽然听见快门声响。看着停车场附近的小树林无风也飒飒作响，秦歌之觉得，她想罢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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