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皮蛋瘦肉粥

早上五点半的南城，被一片灰蒙蒙的纱布笼罩，红日尚未破晓，太阳尚眠。

        远处忽明忽暗的路灯矗立在道路两旁，暗黄的光线闲散地覆盖着孤寂的长街。

        皎白的月光倾斜而下，银光闪闪犹如长龙，与点点黄色灯火交相辉映。

        断断续续出现行人，行人有三，一是上班，二是下班，三是习惯早起的生物钟。

        少年的身影淹没在一条缺少路灯的街道上。

        微亮的月光在他身上跃动，泛起了阵阵涟漪。

        少年停在一家早餐店门口外面，大门紧闭，门缝里有几簇白光挣脱束缚，朝外蔓延，随后消失在无境的长夜里。

        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上衣，胸口前有圆形红标，不知是哪个学校的校徽。

        他站的笔直，挺着腰板，犹如军人的站姿，黑色有两条蓝杆的校服裤里包裹着一双修长的双腿。

        目测他有一米九左右。

        二十分钟之后，卷闸门被拉起来。

        早餐店的老板娘受宠若惊地看着店外的少年，洋溢着笑容：“同学来那么早买早餐啊，不好意思哈，今天起晚了。”

        韩斯白挥着手，示意不介意。

        他悠悠走上只有三步的台阶:“我要两碗皮蛋瘦肉粥，打包。”

        “好，再等五分钟。”老板娘立即忙活起来，腾腾热气笼罩着整间早餐小屋。

        当年轻人还在朦胧的睡梦中，扑捉着秋梦的果实，已经有环卫工人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了，他们是这个城镇最勤劳的标杆。

        红日初升，驱赶着黑暗，天空露出了鱼白色肚皮，朦胧且柔和，一抹待定的明媚即将覆盖至整个南城。

        他神色自若地看了一眼挂在早餐店墙壁上的时钟。

        六点整，刚刚好，买完早餐也不算太晚。

        恰好一缕温和的阳光穿过悠悠云层，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他的脸上，成为了他最天然的装饰品。

        他不喜不悲，五官绝美。

        晨风只吹一隅，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一条彩色丝带被风吹上天，翩翩之姿就如一个窈窕女子，披着红纱浪漫起舞，飘飖盈态宛若不息的浮云。

        风自西向东，早餐店冒着的滚滚热气扑脸而来，少年从容不迫，手指在小小的屏幕上滑动。

        “同学，你的皮蛋瘦肉粥好了。”

        老板娘将两碗皮蛋瘦肉粥打包在红色的塑料袋里，笑着递给韩斯白。

        韩斯白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举手接过，顺便付了钱：“谢谢。”

        他好像不擅长说谢谢，就两个字而已，他说的很生硬，没有任何温度，就好像是有人逼迫着他说的。

        狭长的街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有三两成群的学生，有提着公文包赶早班的白领，有早睡早起的老人家，有开门做买卖的生意人。

        老城区的小巷子曲折又蜿蜒，十几个弯路拐来拐去，能把人给拐没。

        巷子的尽头有一棵梧桐树，九月份的季节，梧桐落叶缤纷，像是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在婆娑起舞。

        韩斯白以矫健的步伐绕过三个拐角，再直行两百米左右，便走进了一家小区。

        住在四楼的王阿姨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啊，怎么起那么早啊？”

        “早上好，我去买早餐了。”

        他说话太平淡了，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说他高冷，却也如实回应；夸他亲和，又是板着一张脸的，题外话也不跟人扯一两句，便走上了第五层楼梯。

        韩斯白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整洁而温馨的客厅，光线不足以照亮屋内，进门后他随手打开了灯。

        韩斯白将两碗皮蛋瘦肉粥放到餐桌上。

        他推开一间卧室门，划啦一下拉过窗帘，房间一下子光亮了起来。

        床上的人有了小动静，他将被子拉到脖子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下意识抬起手放在眼睛前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眼睛却还是紧闭着的状态。

        “哥哥，起床了，你今天要开早会，得早起。”

        韩斯白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轻言细语道。

        “几点了？”韩嘉乔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隙，有气无力地问向他。

        韩斯白望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温声道：“六点二十五了。”

        “再睡五分钟。”韩嘉乔睡眼惺忪地拉了拉被子。

        他又翻了个身，却与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面对面，刺到他眼睛发痛。

        韩嘉乔将脸侧回来，用更加微弱的声音说：“帮我拉上窗帘。”

        “好。”

        韩斯白听话地去拉窗帘，房间立即恢复了一如初始的昏暗。

        韩斯白杵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又熟睡过去的韩嘉乔。

        轻微的呼吸声萦绕在耳旁，韩嘉乔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做着什么好梦。

        韩斯白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的一个角，脱下鞋子，缓缓钻进被窝里。

        一个大高个却也只占据了床的三分之一不到。

        韩斯白满心欢喜地摩挲着他的头发，但又怕弄醒他，抚摸的动作轻上加轻。

        韩斯白轻缓地移动着身体，朝他多靠近一点。

        他低眉望着韩嘉乔安静的睡颜，双眸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韩嘉乔抬起头就能亲上的距离。

        “五分钟到了，哥哥要起床了吗？”

        韩斯白挪开脑袋，枕着一只手，喜笑颜开地凝视着他。

        “嗯……”韩嘉乔哼哼唧唧的左右晃动着身体，还处在神游之中，静了好几秒，才带着疲惫的语气开口：“现在几点了？”

        “六点三十分了。”韩斯白笑着说。

        韩嘉乔打了个哈欠，与乏困作斗争，尽力将眼睛睁大，盯着天花板发愣，耳边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低笑声。

        扭过头去，韩斯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就跟欣赏着一件价格不菲的艺术品一样。

        “你怎么又爬上我的床了？”韩嘉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侧眼问向他，不夹带任何情绪。

        “我也好困啊！”他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韩嘉乔眯眼看他。

        他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脸上挂满了笑容，声音听来爽朗透亮，这是困的样子？

        他懒得去拆穿韩斯白，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左右扭动着脖子。

        昨晚应该是睡落枕了，动一下脖子就咔嚓咔嚓的响，酸痛无比。

        他一鼓作气站起身，托着沉重的身体朝洗手间走去。

        “我先去刷牙洗脸，没时间给你煮早餐了，你上学的路上自己买点吃的吧！”

        “我买了早餐回来。”韩斯白也站起身，顺便帮他折叠好被子。

        “你买了？”韩嘉乔受宠若惊的从洗手间里探出一个脑袋。

        韩斯白点了点头：“嗯嗯，是哥哥最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

        他才发现韩斯白穿着一身的校服装，看样子是早就起床做好洗漱了。

        不需要精心整理仪容就已经俊美无比的他，早上只需短短五分钟的洗漱换衣就可以出门了。

        而且他常年穿着校服和运动服，不需要去纠结穿什么，衣柜里随手一套运动服穿在他身上，就已经秒杀无数精心装扮之人，也包括韩嘉乔。

        在这点习性上，和韩嘉乔相比可是天差地别啊。

        他一个早上都能瞎忙活二十多分钟，刷牙洗脸五分钟起步。

        衣服换了又脱，脱了又换，才决定好今天穿哪套。

        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整理着整理着，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多分钟。

        韩嘉乔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走出卧室时，已经六点五十三分了。

        韩斯白已经将皮蛋瘦肉粥倒出碗里，放进微波炉里再加热了一遍。

        两碗冒着热气的粥就相对摆在餐桌前。

        韩嘉乔坐了下来，看着那碗皮蛋瘦肉粥，又望了一眼摆在餐饮柜台上的红色塑料袋，上面是早餐店铺的商标。

        他抬眼问：“这家早餐店很远的，你怎么起那么早买早餐？”

        “你上次不是说这家店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吃嘛，我就给你买了。”

        韩斯白从客厅那边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而且也不是很远，也就二十分钟路程而已。”

        韩嘉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二十分钟还不远啊？来回就得四十分钟，你是多早起床的啊！”

        按照这个时间计算，他岂不是五点多就要摸黑起床了！

        韩嘉乔叹了一口气：“上次我也就随口一提而已，不用当真也行的。”

        韩斯白嫣然一笑，不说话，眼睛却还是落在他的身上。

        韩嘉乔拿起了勺子，他吃东西的时候不紧不慢，也没有发出一点咀嚼的声音，若是闭上眼睛，你会发现旁边空无一人。

        韩斯白盯着他看：“好吃吗，哥哥。”

        “嗯，好吃，很久没吃了。”韩嘉乔咽下嘴里的那一口粥才回话。

        “那我明天还给你买。”

        韩嘉乔噎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放下勺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不用了，这家店真的太远了，你都读高三了，学业最繁忙的时候，明明我才是应该照顾你饮食起居的那个，反过来还是你叫我起床，给我买早餐，煮饭做家务。”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累，而且我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又不会耽误学业。”

        “那也不对。”韩嘉乔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不对，哪里不对呢，大概是哥哥和弟弟的身份颠倒了。

        “好了，赶紧吃，吃完我还要送你去上学。”

        “哥哥，你的脸色好差劲啊！”韩斯白才吃了两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投来了颇有些心疼的眼色：“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嗯，我在忙一个项目，不知不觉就工作到了凌晨两点半。”

        说完，他下意识地做了下头部舒展动作，见水壶离他有些远，他伸手过去指了指。

        韩斯白立即空出一双手，心领神会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韩嘉乔接过水，悠长的目光越过韩斯白，看向他身后的时钟，稍催促道：“你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

        话一出，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大多数情况下拖拖拉拉的反倒是他自己。

        尤其是一起出门的时候，韩斯白起码要等上十多分钟，他们才能成功出门。

        让他养成磨蹭的坏习惯的原因之一是韩斯白从不会催促他，哪怕多急的事情也会耐心等待。

        倒是韩嘉乔急起来的时候，韩斯白还会耐心宽慰他：“没事不急，哥哥慢慢来。”

        而韩斯白只是在极少数情况下磨蹭，比如现在，又或者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韩斯白也不反驳他的话，埋头默默吃了起来，就当是默认他磨蹭的性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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