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个仙君没露面

堑渊寒雪秘境，漩涡边缘地带，月五在玉蘅玉七两人身旁摆上火阵，一息即灭。

        “兰妹，没有用。”犀利的目光扫过被寒霜浸透的两人，溪竹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月五在入天云宗之前，名唤溪兰。

        “玉七师兄！”四周灵气稀薄，月五调动自身灵气，却发现灵气遇堵，隐隐有被冰冻的趋势。

        溪竹见状拉着月五连退三步，此时的溪竹几乎可以肯定，那位叫玉蘅的人，身上有天火冰芮。

        玉蘅这个名号有些耳熟，仙主次子？溪竹低头，双目无神，十息过后，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试试灵气能不能用。”

        趁着灵气顺畅，月五将此处的情况传给其他几位师兄弟，请他们前来一同商议。玉七玉蘅不知何故被冰冻，与外界联通的牌子无法使用，雪山中心塌陷长出一颗红色果实，秘境中凶险万分。

        其他几位进入的弟子，以云十二为开始，一早陷入沉睡化作一个人形布偶。雪原之上，身量中等面容清秀的少年，撕开面皮，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腰间挂着衣着神情各异的人形布偶，共九个。

        一道道传信从雪山顶飞来，无法与外界联通？红色果实？目光阴鸷的男子咧嘴轻笑，拿出一块木牌，用力捏的粉碎。

        又是木牌无法使用！呵呵，偌大的天云宗，竟然又栽在这小小的木牌上！真是好笑。上一次，是在哪个秘境？

        噩梦是在秘境中开始，当然也要在这里结束。

        木牌内没了依附的紫光射向秘境之外，还在小酌的月隐长老心神大震，起身朝着秘境飞去，“还请长老助我入秘境。”

        月隐长老内心忐忑不安，师兄竟然在秘境中！是谁？记忆中的师兄洒脱不羁气质出尘，与进去的那十四位弟子大不相同。

        那日湖心亭信上的字迹为魔息所化，还以为师兄这些年入了魔才不肯露面。今日照魔镜未照出魔族，师兄没有入魔，师兄到底想做什么！

        十七！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如雷贯耳。这么多年过去，师兄仍放不下她。

        进入秘境前，月隐的修为被压制在金丹期。金丹期，当初在秘境中师兄为了救我，修为倒退此生无法突破金丹。师兄这是，想杀我？

        月隐即期待又害怕，期待能再见到师兄一面，害怕师兄这些年跟我一样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害怕师兄还怨恨我。

        冰雪扑面而来，风吹动淡紫色的衣袍，也吹凉月隐心头的炽热，身为此次秘境之行的负责人，月隐先要做的是保证弟子们的安全。

        先把弟子们送出去，再做打算。

        此秘境之中，白昼无明显变化，天稍暗些就做夜晚。夜晚应该是黑暗的，是月隐曾最害怕的时刻，家破人亡被救下带到天云宗的时候，师兄就是黑暗中的灯火，明亮温暖。

        那时无论去到何处，都有师兄挡在身前，师兄火系单灵根年仅十九岁的元婴修士，是月峰的骄傲也是我注定要仰望一生的存在。

        直到一次百人秘境中，魔族混入，灵气枯竭，我和师兄的传送木牌失效，师兄为护我，强行分化元婴，令其自爆。那之后，师兄自认为废人，一振不撅，一代天骄落魄到拿剑换酒，桥头买醉。

        师兄是因为修为无法精进才困恼至此，只要有方法使得师兄可以继续修炼就好了。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也为此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我对不起十七。

        雪山顶上，胡茬半长目光涣散的男子，昂头喝酒，腰间挂着十一个小人偶。这是魔君素栎自制的秘术。

        “师兄。”牵挂了半生的人，坐在风雪之中，胡茬满面酒气满身，与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月隐长老不敢上前，悔恨内疚，一念之差害师兄沦落至此。

        “小阿笙？”男子搁下酒壶讥笑道，目光如鹰神智无比清醒。

        “师兄……”月隐长老心头一滞，忍不住开始期待。闵笙，这是月隐长老的名字，初入月峰时，师兄常这么叫我，师兄还会这么叫我，是不是原谅我了？

        “你在期待什么？想我原谅你？”男子大笑，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时至今日，还这么可笑！

        “师兄，对不起。”月隐长老拿一把剑，缓缓上前，这是师兄曾经的佩剑，未曾想岁月变迁，唯一不变的竟然是这把剑。

        “哈哈哈，我卖了二十次，你赎二十次！你怎么跟这把剑一样剑呢！”男子将剑挑飞，剑随剑鞘落在冰凉的雪地中。

        月隐转身拾起剑，把上头的冰雪抖落，捧在手里。从前，师兄会耐心地同我讲解剑招，时笑时恼，生动如昨。后来，师兄和他的剑一样，冰冷如铁，怎么也暖不热。

        月隐捧着剑跪在他身前，又道一句：“师兄，对不起。”每一句对不起，背后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愧疚和心疼，十七走后，失去所爱之人的师兄，每天是如何渡过的？我从不敢想。

        男子起身将剑踢飞，飞落到雪山下方，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救十七救十七！我求了你多少次！救十七！”

        男子双眼充血，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字每一句都用尽了所有力气。好像这样做，就能改变什么，改变某个残酷的事实，能让那个温婉动人敢爱敢恨的女子，从记忆中走出来。

        肩膀被握的生疼，月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尘封已久的事，可那些上了锁的匣子被强硬地打开。

        事情发生在秘境之后，师兄修为无法精进的第三年。那天早上刚下过阵雨，月峰上的绿植被洗刷的焕然一新，甚至有些刺眼。

        十七拿着一支玉簪站在亭子里，对着身穿淡紫色弟子服的月隐道：“小师叔，我心悦你。”

        十七平日里看着安静婉约，其实率性直白，敢爱敢恨。

        如果是换作之前，月隐应该会婉拒，这一次月隐回的却是：“我不喜欢女子。”

        这是十七第三十二次郑重其事地表明心意，从前十七只觉得还有机会，如今为了拒绝我，小师叔竟不惜诋毁自己吗？

        十七没有追问，折断了玉簪，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入月峰一步，不会再缠着师叔，望师叔莫要轻贱自己。”

        这是十七从情窦初开一直喜欢到现在的人，十五年的情分，到此为止。

        当天十七离开了天云宗，出了山门，师兄得知后一路相随。当月隐察觉到不对时，十七和师兄已经身中剧毒。

        “解药只有一颗，我把它赏给你，就当做是你拒绝我们的奖励。”瞧，善良的魔族对拒绝自己的合作者，还有一丝仁心，从不赶尽杀绝。

        月隐心如刀割，我明明拒绝了，为什么还要找上了师兄！找上了你们！

        那是一个关于让师兄可以继续修炼的交易，代价是取走十七身上的上品地火。取走异火的过程，远比融合异火痛苦百倍，月隐自然是拒绝的。

        月隐至今还记得，那晚师兄双目无神、趴在地上，求我救十七的样子，虚弱的语气，诚恳又卑微，“阿笙，救十七，救十七。”

        这个人，明明神志不清，还叫我救十七，还说的那般清楚。

        那颗解药是月隐卸掉师兄下巴放进去的，十七身上的上品地火已被取走，就算吃下解药也很难活下去。

        回忆至此，男子手指用力，似要捏断月隐的肩膀。“想我原谅你？”

        月隐露出希翼的目光，只要师兄能放下，只要师兄余生能脱离那些苦痛。

        “那不如我们来赌一场？就拿这些布偶。”男子起身指着腰带上挂着的布偶，侧头仔细思考要玩什么。

        “有了，你当靶子，我闭上眼睛扔飞镖，你猜部位，猜中了，就算你赢。”

        赌局开始，男子撕了截布条遮住眼睛，细长的冰锥握在手中。

        “左手小臂。”

        这是一场不会输的赌局，明知道师兄是想放那些弟子离开，才会想出这样的赌局。但当冰锥刺入骨肉的时候，心还是一痛。

        再一次清醒地认知到：那个曾陪我长大的师兄不会再回来了。

        三人撑船、听竹雨、饮梅酒、话天下……那些明媚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赌局结束，月隐单膝跪地，十一个布偶对应十一个冰锥，布偶还是布偶，冰锥也还未化。

        十一个？还有两个呢！月隐扫了一眼那些布偶，不见玉七和玉蘅公子。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从前不是最恨魔族？为何去求他们？”男子坐在山顶，揉了揉手腕。

        这话，是在说：你从前跟魔族的交易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十七不会死。不管过程如何，起因是月隐的交易，结果是十七的死。

        是魔族害的月隐家破人亡，若非万不得已，若非太过想要师兄恢复成从前的样子，月隐又怎会与魔族有关联。

        “你知道他们想求的是什么，自然也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话音刚落，秘境中冰雪消融，从冰雪到岩浆不过瞬息。

        地火领域竟然提前出现！

        寒气以玉蘅为中心扩散，形成一层冰障，将两人包裹住，在这灼热的地火领域中，恰巧成了最安全的地带。

        月隐将那些布偶放在距离玉蘅三尺的位置，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领域守卫此时形如一团烈火，无固定形状。月隐提剑向前，身上的冰锥缓缓融化，水滴混合着血染红了衣衫。

        男子躺在一旁看戏，同他们的交易是：用上品地火换十七的魂魄。十七死了，魂魄弥留之际被抓住。

        夺回十七的魂魄之后，就随十七去了。至于闵笙……

        “师兄。”月隐举着领域守卫的核心到师兄身前，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希翼，师兄方才心软了，师兄会原谅我吗？会放过他自己吗？

        “哈哈哈，你突然这么听话，让我想到，你以前摇着尾巴在我身旁乞求怜悯的模样，真是好笑。”

        男子接过那块核心，头也不回地向着那颗散发着火热的果实走去，将一道火焰和核心融合在一起，注入果实之中。

        再等上一日，上品地火焱烯便能降世。

        异火须等完全降世时，才能分别品阶，但这位男子却十分肯定，异火是为上品。

        月隐锲而不舍的跟随在师兄身后，师兄在等地火降临，月隐在等师兄能够放下。

        男子最见不得他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就像闵笙刚到月峰的时候，刚失去了一切，卑微又可怜。

        “你看你，当初为了救我，放弃十七，我是来给十七报仇的！

        我借了些小东西，放在那些弟子们身上，用我的心头血养的。杀了我才能救他们，你看，这个选择是不是很熟悉？”

        这一次你又会救谁？

        “我不会伤害师兄。”月隐坚定地说道，月隐知道师兄不会伤害他们，师兄有恨是冲着我来的，不会牵连无辜。“师兄永远都是我的师兄。”

        “哈？”男子被气的大笑。这个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明白，救我没用！

        救十七啊，十七喜欢你，救她，好好和她在一起！照顾她爱护她一辈子！

        为什么要救我一个废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以为秘境中，我为什么拼了命救你？你若死了，十七会难过。”

        我救你是因为十七喜欢你。这句话落在月隐耳边，轻松击溃了月隐所有的防线，原来竟然是这样，我在师兄心里从来都是——情敌吗？

        师兄你眼里从来只有十七，为何不多想想你自己！为何要救我！从秘境开始，一切就错了，该死的是我。

        心间是从未有过的痛，月隐强忍着问他：“师兄要如何才能原谅我，要什么都可以，唯独我的命不能给。”

        我拼命修炼，强行提升境界，是为了增加寿命。

        我惜命，是因为背负着你的命，我若死了，师兄也会死。不然，这条命已经赔给师兄了。未曾想，竟然错的这么彻底。

        “你的命？我要你余生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男子说的痛快，可当看见月隐眼底闪过的绝望时，偷偷将视线移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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