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温柔

　　这世间谁能感受到司马焕的温柔？

　　除了司马焕深深爱着的人，没有人能感受到，他那微不足道的爱意，零零碎碎捉摸不定。

　　“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温柔的人。”

　　三尺青锋穿透了她的胸膛，她的眼睛缓缓闭上，血流淌在地板上，也流淌在倒在一旁的蔷薇花上，将蔷薇花浸染成血色，窗外的雪飘进房间，缓缓落在她的眉心，她无神的盯着胸口的那把剑，喃喃道：“约定好了，今生我为你成就帝王之位，来生你为我隐居山林，莫要食言。”

　　初次相见时，她是一国的公主，而他却是前朝九皇子，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她在野外狩猎，无意之间射伤了他，她慌慌张张的给他的伤口上药，却看到他身上伤痕累累。

　　她脸红道：“公子是一位铁血男儿吧，身上伤痕竟然如此之多。”

　　他披上他的衣服：“我本是前朝九皇子，奈何如今佞臣谋权篡位，现如今落得如此境地。”

　　她装作清点这次的收获，心中却泛起涟漪：原来他竟是那个让父皇头疼许久的前朝九皇子，我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但这本事父皇无义，夺他人江山，这次我要如何抉择……

　　她最终把他带回宫中，他做了她的贴身侍卫，却不曾想，就算是弥天大谎也有被识破的那一刻。

　　皇上打算将他当众斩首，却耐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最终下了一道圣旨，让他去边境御敌，若有功劳便免他死罪，让他做护国将军。

　　初到边境之时他们还有书信往来，几年之后，边境传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但随之而来的是敌军投降的消息。皇上大喜，下昭追封他为护国大将军，但是她却在阁楼哭了半个月，原来她竟然爱上了他。

　　又过数年，皇上驾崩，先皇无子，只能由她继位，就在她登基的那天，一支赶赴往边境作战的军队突然折返，杀向都城，她坐在本不属于她，或是本不属于她们家族的皇位之上俯览众生，他带着那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冲入皇宫，她终于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他。

　　他举起手中的剑冲向她，他身后的士兵也开始杀戮，他来了，他来夺回自己的位置，他不允许别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决定别人的生死。

　　她慌慌张张的逃回自己的寝宫，他追了过去，他们对视了许久。

　　最终她闭上了眼睛：“若是要夺回你的位置就杀了我吧，我这一世助你成就帝王霸业，下一世你随我隐居山林，不理会这世事纷杂可好？”

　　“若有来生必不负你。”他缓缓将剑送入她的胸膛，她无力的睁开双眼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却看见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挂着一滴泪。

　　血浸染了地板，浸染了一旁的蔷薇花，也浸染了他的战甲下的白衣，更浸染了他早已枯烂的心。

　　他擦拭了脸上挂着的泪珠，走出殿外：“若是来生可以相见，我必为你，也只为你负了这天下。”

　　【兰因絮果】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年皇城的凤凰花，开的很艳，但花朵再艳丽，却也不及凤凰树下那张动人心魄的脸。

　　一只竹笛横在人唇边，曲子是我从没有听过的，可是音符入耳，乱了我的思绪。

　　他对谁都是很温柔的，话语很温柔，笑的很温柔，因为我知道，他看见我的时候，唇角是勾起的，看见将军府的小姐时候，唇角依旧是勾起的，只是那其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从官多年以后，我发觉，太温柔的人，是管理不好国家的，但奈何这是他的江山，我不得已，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逼迫他封我为摄政王。宫宴上，我站在他身侧，身后是众大臣品酒谈笑的喧嚣。“微臣为您管理的皇城，打拼的天下，吾皇可还满意？”我言，可他不语。

　　就连曾经的微笑都不再给予我……

　　当他的皇子，公主都大了的时候，我知道，我与他都老了，但，人生毕竟不一样，他和他的皇后，也就是将军家的小姐，过得很幸福，他似乎也不在意他自己傀儡皇帝的身份，他似乎也知道我喜欢他，他每天重复的一件事，就是向我展示他过得多幸福，他还是很喜欢笑，很喜欢对着他的皇后笑，即使容颜已老。

　　他死了，我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身白色官服为他送行，同样的一袭白衣的皇后哭倒在他的棺木上，毒酒下肚，两人终究同棺而眠，我按他生前意思，辅佐太子为皇。那年白绫与龙袍，同时出现在我眼底。

　　他的儿子比他更适合为王。我上书乞骸骨。临行前，在他陵园外醉了最后一次。

　　“我希望，下一世，你可以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风起肃杀，

　　一阵阵熟悉的歌声乘风而来，

　　又载泪而去。

　　她皱了皱眉头，

　　走进了他的营帐。

　　“大王，敌军营中传来的歌声……”

　　“孤听到了，那是楚地的民谣。”

　　说罢，

　　他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刘邦军中多是楚人，定是他已得楚地，至此兵败粮绝之地，孤已无退路，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

　　她听到这儿，

　　已是泪流满面。

　　她悄悄地把泪拭去，

　　默默地走到他面前坐下，

　　自斟自饮了一杯，说：

　　“垓下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大王按兵不动，定可伺机突围！”

　　他叹了口气，走出营帐，

　　她跟了出来，见他把马儿的缰绳解开，

　　摸着它的鬓毛说：

　　“你陪孤征战至今，劳苦功高，你走吧，自己去谋个安身之所吧。”

　　乌骓马好像听懂了一般，

　　一动不动，只是迎风长嘶，

　　悲切凄凉，如泣如诉。

　　他回头看了看她，悠悠地唱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她听罢，拔剑起舞，

　　一边舞一边唱道：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歌声未毕，突有探子来报，

　　刘邦大军四路围攻，八千子弟兵因闻楚歌，

　　军心动摇而散，只剩下不足八百。

　　他牵着她，提剑上马。

　　“爱妃，随孤杀出重围！”

　　她吻了他一下，说：

　　“大王，若有来生，妾身愿随大王去做那山野间的夫妇，每天只是种种地，织织布，自由自在地，什么也不去争，什么也不用想。”

　　说完，她便拔剑自刎。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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