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祖宗

公社小学，中午休息时间。

        “慕老师，今天不在这里吃饭吗？”陈老师看着慕见山没拿出饭盒，反而在收拾东西，有些意外。

        慕见山来学校工作之后，除了一开始的那几天，后面都是在学校里吃的，几乎都不走的。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慕见山单身，想给他介绍对象，谁知道对方说已经结婚了，甚至还有一个闺女！

        学校里那些喜欢慕见山，打算叫媒人跟慕见山说媒的年轻女老师纷纷心碎了。

        慕见山看起来就不像是已婚的嘛！

        毕竟，他们可从来没有听慕见山提到过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没见慕见山跟哪个女的走得近，甚至，对方平时带的饭菜，基本上都是自己做的。

        长得帅，又会做饭的男人，还有个好工作，即便不太爱说话，也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了。

        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慕见山说结婚了只是借口，甚至还在国营饭店组了个聚餐，实际上是撮合慕见山和学校里的张梅老师。

        谁知道，竟然碰上了慕见山口中的对象。

        他们这才不得不信，慕老师是真的结婚了，而且对象还非常漂亮，就是脾气真的不好，慕见山跟她说话，理都不理，直接骂了几句就甩手走了。

        从那之后，大家伙对慕见山的看法，从一个结婚的好对象，变成了虽然结婚了但还不如不结的可怜人。

        对象长得好看有啥用，一看就是不能干活，又不贴心的，简直跟娶了一个祖宗似的。

        “慕老师去国营饭店吃啊？我和张老师，谢老师也打算去的，咱们一起凑个桌吧。”陈老师看了看眼神一直在慕见山身上的张梅，心里叹了口气。

        张梅老师年轻漂亮，父母都是工人，父亲还是镇上纺织厂的副厂长，性格温柔讨喜，又很喜欢慕见山，一看就比那个据说是红河村支书大侄女的对象好多了。

        那位除了比张梅老师好看点，其他的还真不如张梅。

        都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庄婚，可这两年来也张梅也没找对象，一看就是还对慕见山念念不忘，陈老师跟现任丈夫其实是二婚，她不觉得离婚有什么不好的，看她现在过得比以前好多少啊，最重要的是，她丈夫也在纺织厂，听说最近准备要提拔一个车间班长呢，要是有张梅父亲帮忙说话，那丈夫升职就稳了。

        “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慕见山看了一眼说话的陈老师，这位陈老师在办公室人缘不错，为人很圆滑，一般她的提议很少有人拒绝，想了想，又补上，“我对象在外面等我，先走了。”

        陈老师张了张嘴，正想问慕见山，他对象怎么会来学校外面等他？不是感情不好吗？但是话到嘴边就止住了，她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轻易得罪一个人。

        她有些爱莫能助地看向张梅，果然，这姑娘听到之后整张小脸煞白，连手里的笔都掉下来了。

        再看看她刚才提到的谢老师，也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只是长得没有慕见山好看，一脸喜气地看向张梅，还说他来请客，就吃国营饭店的招牌菜——东坡肉。

        谁知道，张梅听到自己喜欢吃的菜，也没开心起来，拧着眉头，失落地说，“不用了，我也走了。”

        陈老师看了看，心想，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幸好，她带了饭盒过来。

        慕见山并不知道他走后办公室发生了什么，即便曲轻漓不来，他也不会跟这些同事一起去吃饭的，问就是工资全给曲爱民收着了。

        公社小学比村小大很多，红色的围墙大约有两米高，上面写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伟人语录，教学楼是两栋筒子楼，白墙绿窗，看着特别亮眼，每个教室走廊前面都有一个凸出来的花圃，上面种着一些辣椒，葱蒜之类的。

        曲轻漓在大门看了几眼，觉得这公社小学搞得还不错，估计也不必县里的小学差。

        中午的阳光有些炙热，门口根本没有遮阳的地方，她站了一下就受不了，跑到门口对面的龙眼树下等慕见山出来。

        慕见山也没耽误多少时间，曲轻漓刚站到树底下，他就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到校门口了，一看就看到对面扎着麻花辫，穿着嫩绿色碎花上衣和黄绿色长裙的曲轻漓。

        明明这碎花上衣村里挺多妇女穿的，但没一个穿得出曲轻漓这样的效果。

        怎么说呢，看着就跟还在上学的高中生似的，像是春天里盛开的迎春花。

        如果慕见山活在后世，就会知道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很小清新。

        “曲轻漓。”慕见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叫一下她的名字，不过也不突兀。

        曲轻漓看着浓烈的阳光，将篮子里被她折起来的草帽戴在头上，走过去，坐到自行车后座上，对慕见山说，“走吧。”

        说起来，这辆自行车还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买的，慕见山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自行车票，买了之后直接就把车骑回来了，当做彩礼之一。

        二八自行车直径为28英寸，高度不低，前面有条横杆和斜杠，要想把车骑起来，就要将左脚踩在左边的脚踏板上，右脚从横杆和斜杠形成的三角区伸过去，踩上右边的脚踏板，然后上下踩动，斜歪着身子骑行。

        曲轻漓以前有阵子想学骑自行车，倒是尝试过，但最终觉得骑起来太变扭，车子有些笨重，就放弃了，后面这辆车基本上都是慕见山在用。

        “去哪？”慕见山一条腿轻轻松松踩在地面上，平衡着车子问道。

        “化肥厂。”曲轻漓怕走光，是斜着坐的，重心有些偏了，这路又不是很平坦，一颠一颠的，吓得她不得不抱住慕见山的后腰，埋怨道，“你骑稳一点啊。”

        慕见山被她搂住腰，浑身僵了一下，没平衡好，自行车又扭了扭，他的腰身被抱得更紧了，有些喘不上气来，哑着嗓子说，“松手，这是镇上。”

        “明明是你技术太差了。”曲轻漓本来就不是故意抱住慕见山的，她是怕自己摔了才这样的，被慕见山这么一说，听起来自己就像故意占他便宜的流氓，她的手改成拽住车垫下面的柱子，生气道，“要是摔着我，那你就赔钱。”

        “好像是你请我帮忙吧？怕摔的现在就下车。”慕见山气笑了，他之前以为这人病好了也懂事了，现在看来，脾气依旧大得很，还会威胁人了。

        能说会道的曲轻漓一噎，脸蛋憋红了也没想到用啥来回怼，悻悻地低声说了句，“白眼狼。”但也没敢让慕见山听见，怕他真不过来帮忙了。

        她一会要做的事可是跟挣钱有关的，不带个帮手，不太稳妥。

        镇上化肥厂门口。

        曲轻漓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腿站到地面的时候有种终于解放了的感觉，她忍不住向慕见山建议，“你这后座以后绑个软垫子吧，坐着硌得慌。”

        慕见山轻飘飘看了她一看，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应付她还是真听进去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重点，她直接去大门的传达室问，“大叔，请问曲翠翠在厂里吗？我是她姐姐，想找一下她。”

        传达室的大叔抬起头，打量了曲轻漓一阵子，这位漂亮姑娘确实跟厂里的曲翠翠长得有点像，不过更漂亮些，曲家的姑娘吃什么长大的，都这么精神！

        现在是饭点时间，厂里有食堂，食堂的饭菜不需要票，花钱买就行，味道比不上国营饭店，但比它要实惠，基本上大家都在食堂吃。

        大叔点点头，拿起喇叭，大声喊，“仓管车间的曲翠翠，有人找，速到门口。”

        “谢谢大叔啊。”曲轻漓开始和大叔聊天，从家里长短聊到工作上，很快就知道曲翠翠现在在厂里的工作其实还没真的稳定下来，还是个临时工，随时都有辞退的可能，不过曲翠翠人美话甜，厂里还是很看重她的，多半是能够成功转正的。

        曲轻漓听到大叔夸曲翠翠，轻轻笑了一下。

        是吗？既然她这么好，那她就让曲翠翠感受一下从高处落下来的感觉吧，反正，曲翠翠不是最擅长这么做吗？

        “张大叔，谁来找我啊？”曲翠翠不知道谁会来找她，

        她来到镇上之后才发现，以前以为镇上的姑娘肯定比村里的长得好看，结果她嫁过来之后才发现，她认识的也没几个比她长得好看的。

        反倒是她最讨厌的两个人，一个曲轻漓，一个杨春花，长得好看。

        进入工厂之后，她就特别后悔嫁给现在的对象，当时她只想着要找个家里条件好的，长得帅不帅不要紧，反正能让她进厂当工人就行，她可不想再像她娘那样在村里当一辈子的农村妇女。

        所以她发现镇上有户人家想要来曲家向曲轻漓提亲，而这家人全都在镇里有工作，条件非常殷实之后，立即设计了曲轻漓，然后自己顶上了。

        刚嫁过去的时候她是非常得意的，尤其是听说曲轻漓还窝在村里，夫妻感情也不好的时候，而她给对象生了个男娃，被公婆允许不用上班，在家照顾孩子，更加庆幸自己抢了曲轻漓的婚事。

        但是孩子长大了些，不需要时刻有人陪着后，她就进厂了，她这才发现，原来她这张脸，可以吸引到比现在的丈夫条件还好的对象！

        曲翠翠就有些后悔了，可她结婚了，还有了个小孩，想要再攀更高的高枝，不容易啊。

        不过她还是不甘心，经常时不时装作没结婚的小姑娘，跟一些条件好的男青年搞点暧昧。

        但是她鱼塘里的鱼有点多，还真不知道哪个来找她了，要是肉联厂的赵奋进来找她就好，她今天说不定能吃上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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