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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在你怀里


“莫之言!你不要故弄玄虚了,我们已经把你的人带来了,你带来的东西快拿出来!我们双方各走十五步,在中间交换!”

        紫苏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边笛声戛然而止。他缓缓放下玉笛,挂在腰间,然后,慢慢踱步走出草庐。

        他们怀疑这个人不是莫之言,他的淡定和健康的样子,他们觉得这不是莫之言,莫之言的样子,应该是走出光雾山就被风吹倒,被绑了爱人,就应该慌乱无比,哭哭啼啼吧。

        唯有我知道,这个人就是他。

        那种一见到就从心里涌出来的安全感,以及不可言说的甜蜜,荡漾在我们眼神之间的默契,都有。

        他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是那么洒脱自如,他的侧影,依然是那么单薄。

        只不过,他确实很放松,丝毫没有畏惧和担心。

        好像他来这里不是冒着生死的危险赎人,而是来赴一场美丽的约会。

        就像当年我在蝴蝶谷的鸳鸯峰等他,我跳着舞,等他一骑红尘而来,我满心都是甜蜜和美妙。

        他阔步向这边而来。

        “停下!你的生死符,拿出来!”

        药家四仙同时叫嚣着,紫苏将我提起来,一只手顶着我的后背,一只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莫之言果然停下脚步,他的右手探入腰间,拿出来一个闪着蓝色荧光的东西!

        这个蓝色小球体里面,有无数的荧光在闪动,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宇宙,里面包含了无数的星球。

        “生死符!”

        药家四仙一见这个东西,便两眼放光。齐刷刷的扑过去,早就忘记要各走十五步。

        眼见是要抢夺的架势,莫之言身体急旋转升起,距离地面两人高,他将生死符高高托起。生死符在月光之下,闪着神秘的光芒。

        那就是让尹素为之朝思暮想的生死符吗?

        他冷冷的说:“把无双给我,否则,我就捏碎生死符。”

        “你敢!”紫苏冷笑道,“你守着生死符这么多年,你舍得将它毁了?”

        “捏碎它,只需要你两指的力气。但是后果就是,要么妖族将面临全体灭亡,要么,全被放生,从此妖再也没有约束,妖将颠覆三界的统治。莫之言,你不是一心修仙,想要飞升吗?你做出这种事,你还想修仙?”

        “没有了她!我就算成仙又如何?”

        我抬头看见莫之言,那么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那么轻,却那么肯定。

        那张脸还是那么惨白,眼睛依旧那么深邃。

        “把她的手给我。”他向我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生死符。

        三个男人警觉的将莫之言围起来,莫之言的眼睛,只看着我,突然这么近,他才看清我的样子。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的眉头结起来,幽蓝的眼里,有水波涌动。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头打了结,眼睛也被蒙了一层纱,莫之言在我眼前逐渐模糊。

        我的意志竟然在看见他流泪的那一刻,终于土崩瓦解了,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去。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柔柔的月色里,突然下起了雪。

        雪花飞落的样子,像极了蝴蝶谷一下就是一年的大雪。

        我看见飞雪,看见圆月,看见漫天撒下的网……

        “将莫之言捉住!”

        紫苏的声音穿破我的鼓膜,让萎靡不振的我一震,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我和莫之言,还在他们的控制中。

        那张捉妖的网,再一次的撒落下来,他们想要用捉住我的办法,捉住莫之言。

        突然间,飞落的大雪里,夹杂着无数的飞刀,撞击在网上,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刹那间火花飞溅,如烟花璀璨。

        坚不可摧的捉妖网被突入而至的柳叶刀,分裂成一片片。

        “是谁?”

        紫苏的声音非常紧张,她一把松开我,我软软的身体马上就瘫软了下去。

        腰间突然多出来一只手,将我拦腰抱起,那淡淡香草的味道,我不用睁眼也知道,是他。

        我将头轻轻靠在那单薄的身子上,留恋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温暖。

        “双……你醒醒!坚持住,坚持住……”莫之言的声音真好听,第一次不那么冷,焦急的声音竟然软软糯糯的,那是夹杂着眼泪的原因吧。

        我努力想要挤出一点笑容给他,却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的身后,是刀光剑影的战场,我也不知道那个突然闯进来,使柳叶飞刀的人到底是谁。

        “无双,你刚才叫我什么?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叫我……我还没听够,你再叫我一次,快睁开眼睛叫我一次……”

        “言……”可是,我仅仅是嘴唇翕动了一下。

        药家四仙的暴喝声不断传来,听起来他们已经占了下风。

        “莫之言,你还在这里等她死了才走?”一个比莫之言的声音更空灵的声音传来,“等我收拾了这四个鬼,就和你会合。”

        “我们走,我们回飞云阁……”这个莫之言,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淡定的莫之言了,他好像被泡在了眼泪里,声音呜咽,脚步踉跄。

        身后打斗声渐渐远去,飞雪飘落在我的身上,冰冷刺骨,我感到彻骨的寒冷,身子在他的怀里打着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着,所到之处,都是钻心的疼痛。

        我忍不住轻轻出呻吟,那双手停顿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轻声在我耳边说:“不要怕,是我。”

        我知道是他,但是实在忍受不了这蚀骨的疼痛,这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双,会很痛的,我在给你上药,不要动。你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他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边说着,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给我全身上药,天啦!那我岂不是光着身子?我的衣服是谁脱的?我浑身都千疮百孔,我的样子是不是非常难看……

        这么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全部给他看光了,他还要一点点的上药?

        第一次赤身相对,竟然是这样。想起来都难为情死了。我本来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现在却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我要给你上另外一种药,这种药会吃掉你身体里的淤血块和毒,所以会更疼。”

        “你觉得疼,就叫出来,那样就会好多了。别怕,我们已经回到飞云阁了,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我要开始了。”

        一阵疼痛袭来,像是被剥我的人皮一样,一层层一丝丝的剥落,我疼得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叫出来,我紧咬着下唇,转移疼痛的方式并没有用,我把下唇咬破了,这点疼痛不及身上的万分之一。

        “你让我死吧……”我在心里不停的呼喊着,这种脱胎换骨一样的疼痛,我实在受不了。

        他用温热的毛巾擦我流血的嘴唇,然后,我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抱住。

        冰冷的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他的手在我的后背上轻拍着,像哄一个孩子一样。

        “只有刻骨的疼,身体才能好起来。”他说,“就想我们一样,还有经历漫长的等待,才有今天在飞云阁的重聚。”

        “听话,我继续给你上药,你要快点好起来,再过几天,光雾山的日落是全年最美的时候,一年只有七天,错过了,便是又等一年。”

        七天,我突然想起紫苏说过,我只有七天可活。

        但是我昏迷的时间,已经过了多少天?

        我突然贪恋这个怀抱,贪恋两个人相处的时刻,就算疼痛着,有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就够了,有他一个吻就够了。

        就算这拥抱太单薄,吻太冰冷。可是,这就是我的莫之言,世间无二的莫之言啊。

        “言……”不知道是不是药力起了作用,我的喉咙里终于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他的手突然将我抱紧了一些,又意识到我有伤在身,赶紧松了松,又换了一个姿势抱住我。

        “我不……想死……”我摸索到了他的手,冰冷的修长的手指,旋即握住了我的手。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的脸上有冰冷的泪滴滑落,“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想办法的,相信我……不会死,我的无双不会死的……”

        我心里的希望瞬间跌落,我以为我醒来就没事了,原来,那七天的期限还在。

        “第……几天了……”

        他突然就不说话,将我搂紧,脸贴着我的脸,冰冷的脸,贴上我着高烧的脸,所以,他的每一滴泪都那么清楚,像一把利刃从我心头划过。

        “我死了,你……”

        我想说,我死了,你就不要在飞云阁孤独下去,你可以去奇异峰修仙,可以跟随祖师去成魔,总之,没有我燕无双,谁也没有要挟你的资本,莫之言可以逍遥自在的毫无牵挂。

        可是我太残忍,他怎么会答应?

        明明相爱,却让另一个人承受离别,让另一个人留在世界上,空留怀念。

        燕无双,你是自私的。

        “我不会让你死,无双。为了等你,我在光雾山苦苦被封五百多年。我人不人,仙非仙,魔不魔,我若不是为了等你……”

        他最终哽咽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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