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居安思危

“我的老天爷！那是生粉，那不是拿来擦脸的！”

        “生粉胭脂粉都是粉，这个也白白的……”

        “住手！那是我用来做馅儿的花，那不是拿来生吃的……”

        “也不是拿来当指甲油的！”

        “我要先把花儿煮一下，谁让你们煮了这个……”

        彩色小房子的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我不过是想做花糕而已，没想到两个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把这里弄得乱七

        几圈下来，我完全没有了控制的能力，看着自己好心弄出来的东西被糟蹋成面目全非的糊糊，我几近崩溃的大喊着：“莫——之——言！”

        那书房里顿时就飘出来一个人，急巴巴的说道：“花糕做好了？蓝盈盈的大花糕……”

        “我天，怎么成了这样？”他看着坐在地上像玩泥巴一样玩着的两个小孩，惊讶过后就笑得前俯后仰，完全不顾我已经气得冒烟。

        “花糕成了泥巴糕，你们两个！”

        那两个顿时就站了起来，这个家庭里总有一个人是唱黑脸的，莫之言一威，他们立刻就会停止胡闹。

        “去！默念心法三千次。”

        我憋住笑，看两个小家伙灰头灰脑的站起来往外走。

        “可是少主，三千次……”

        “那就四千次！”

        魔童和如意吓得赶紧跑了，顷刻间，外面传来了朗诵心经的声音。让默念，他们却读得山响。

        “怎么样？这个仇我给你报了，你是不是要单独给我做花糕？”他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脑袋，“不生气了，谁家的孩子不调皮呢？我记得小时候，我将我家里的药材全部扔在一起放火点燃，就是想闻一闻药材一起燃烧的那种气味……”

        我噗嗤一下就笑起来了：“你小时候一定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环上我的腰：“终于笑了，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只是浪费了我的食材，多可惜……”

        “那就少做一点，来，我来帮你。”

        “那你松开我，这样我都没办法做事了……”

        他却更紧的环着我的腰，我腾出双手收拾残局，莫之言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小时候，我父母就非常恩爱，我父亲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每次母亲做饭，他只要有空，就在旁边陪着，打打下手……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属于家庭的温暖了。”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的依偎着他，这就是家的温暖吗？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家，我从来也只有暂时的栖身之所。

        “这就是家？”我指着这间小小的但充满温暖的房子。

        “对，心安之处就是家。”他轻声说道，“家，不仅仅是一所房子，以后，只要我们在一起，哪儿都是家。”

        我默默的点头，外面两个小家伙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阳光下的树荫里，两人靠着背，居然睡着了，我和莫之言大笑，这要是在学堂里上学，屁股都要被先生打开花。

        “以后你要是治不了他们，就让他们读心法，一读就睡觉，世界瞬间安静。”

        “馅儿是放在这里的对不对？”

        “要不要再放一点糖水？”

        “火候是多大？”

        “水要放多一点，才能软软糯糯的……”

        做花糕的间隙，两人时不时的说几句话，没有话说的时候，就会心的笑笑，即使沉默，也是一种陪伴。

        这个阳光清丽的早晨，我们多像一对俗世的男女，淹没在柴米油盐里，外面是徐徐升起的红日，树荫下是我们顽皮的孩子。

        我轻轻弹去他衣服上沾染的生粉，他替我擦去脸上的花粉，可是他的手上是白花花的面粉，一擦，反而让我成了一个大花猫。

        花糕的香气终于飘散了出来，外面睡大觉的两个小屁孩好像掐着时间一样醒来了，乐颠颠的跑进来。

        “我睡梦里就闻到了香气！”

        “我要吃一口，我要吃！”

        我本来以为莫之言会再罚他们去背心经，不料他温柔的摸摸他们的头，提醒他们小心烫了手。

        我紧张地看着三个人的表情，花糕被他们吃下去，我等着他们给我的厨艺打分。

        “好好吃！”魔童把手拍得山响，龇牙咧嘴的说道，“再来一个！”

        “软软糯糯，入口香甜，我想我的家乡了——那个江南小镇，满大街都是好吃的甜品。”莫之言惆怅了。

        没想到吃同样的花糕，有人欢喜，有人忧，小孩子和大人就是不一样的，小孩子品味道，大人却品感受。

        “那如意，你呢？”

        她寡淡无味的在嘴里咀嚼着，慢慢放下大半个花糕，嘟囔着说道：“一点都没有味道，不如你的血……”

        我慌乱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她把重点说完了。

        莫之言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他低声质问道：“你还在喂如意喝你的血？”

        我无言以对，自从和如意重逢，她一直在悄悄喝我的血。而自从我被若鱼喂下龙珠以后，身上的血液便充沛起来，平时喂喂如意也是足够的。

        我一直瞒着莫之言，怕他知道如意的特殊口味，一来我怕他担心我的身体，二来，这事要是传出去，被三界馆里的人们知道，定会以为我们是怪物，会将我们驱逐出去的。

        三界馆里的人没有这么重的口味，他们要么不吃东西，要么吃奇花异草，要么就是难得的几个凡人来隐居，他们的家里才有烟火的味道。

        “快回答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莫之言凶巴巴的样子把如意吓得悄悄抹泪。

        “你本身血液就不够，你还用你的血来养她？现在我们在三界馆，这里的奇花异草都可以吃，而且它们都是仙草，比你的血液更有价值……”

        如意躲在我身后不敢出来，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襟，我心里难受，这是我愿意的，他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无双，你不知道，你的血液对于你的对手来说，是多么重要，对手要是得到你的血液，想要击败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们现在在三界馆里，什么对手？哪儿有对手？”我的鼻子泛酸，第一次被他呵斥，我委屈得紧。

        “你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

        我打断他的话：“你天天说要我心无旁骛，要我安安心心留在三界馆，但是你呢？你天天练心法练剑，你还让如意和魔童跟着你练习，你是不是想着有一天回去魔界做魔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莫之言眉头一皱，显然这句话戳中了他内心的某一部分。可是他却立即将眉头舒开，轻描淡写般的说道：“我习武，只是想保护你们。”

        “可是你说的三界馆里没有任何危险！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一天我们还会回到三界中去？”

        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的话：“三界馆不可能永远存在。有一天，它会消失。”

        “我在这里这段日子，我突然在想，什么是三界馆，它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人们的意愿来实现的？为什么我们想要飞云阁，这里就是飞云阁的样子？我心里在想念那一夜的萤火虫，就出现一片蓝色的花海？而瀛雪的家，公子凌翊的家，甚至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意愿产生，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他这么一说，我感觉到后背凉，我们难道进入了一个被人控制的世界？

        “所谓的理想国度三界馆，那不过是一群人的幻想在支撑着的一个世界罢了。”

        “幻想支撑世界？”就是传说中精神幻想的最高层面，许多人同时去想一件事，那件事就会实现，同时去想一个场景，那个场景就会出现。

        三界里许多人都幻想着一个自由自在的国度，没有仇恨没有杀戮，于是，许多人的幻想就构成了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却不是永恒的，如果一些人的想法变了，这个被精神支撑起来的世界就会坍塌，一部分人会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另一部分人，会永远活在幻想中，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走火入魔。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三界馆如果真的是用精神幻想支撑起来的世界，它的终极会在何处？

        那么，我们所认为的安乐之所，也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居身之地。

        两个孩子听不懂我们的话，我把抽泣着的如意交给魔童，让他带出去散散心，如意变脸真是快，一到了魔童的手里，就笑嘻嘻的叫着魔童哥哥，两个孩子欢快的跑了出去。

        看着他们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树影里，我轻叹着，孩子的世界多么天真无邪，我希望这个地方，永远不要消失。

        莫之言捧起我的脸，轻声说道：“对不起，不是我要对你生气，谁也不知道明天三界馆里的阳光会不会升起，所以，我们都要有未雨绸缪的意识。”

        我的眼角带着泪，他轻轻吻去，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慢慢摇，语气里带着命令和不容拒绝的霸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四个一起修炼心法，练习剑法，谁也不能偷懒，一个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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