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网络中走出来的战友

银河瓢虫悬浮客机内并没有林鹏等人想象的那样装潢豪华奢侈，却仿佛一间巨大而舒适的游戏房。  整个机舱装潢着浅蔚蓝色的舱壁，舱壁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平面直角播放终端。柔软富有弹性的半圆椅仿佛篮球场上闲置的篮球一样看似随意地摆放在机舱之中。在这些半圆椅面前摆放着与电脑接驳的三维立体屏幕影像播放器。每个播放器上都在循环播放着各大公会在爱河网络——永恒的夜色副本中击败机械战士boss时的精彩镜头。在房间中心的电脑三维播放器上则播放着几天前的大决战中，地球抵抗者联盟击毁两架真人驾驶机械战士boss的片断。

        “三位请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拘束。悬浮客机在几个小时之内会将你们带到这一次盛大集会的会场。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利用这里的娱乐设施轻松一下。”那位长相甜美的少女将一架小型活动冰柜推到三人的面前，将冰柜中摆放的各种饮料和酒水小心地摆放在机舱内的长桌上。

        “这些服务为什么不让机械人来做？”萧梦楼似乎对于这些服务仍然由人来做感到不适，忍不住皱眉问道。

        “噢，”这位少女粲然一笑，“会长认为这样可以表达她对各位的敬意和尊重。我们都是志愿来这里服务的。”

        “你不用招待我们了。我们自便就好了。”瓦伦泰知道萧梦楼对这种软语温香的享受不适应，立刻开口道。

        那位少女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朝三人礼貌地点头行礼，随即推着小型冰柜消失在通往驾驶舱的舱门之中。

        “喔，”等到那位少女走后，林鹏忍不住兴奋地叫了一声，“萧总，章鱼老大，这简直是豪华的享受。你们能相信吗？即使千万富翁的专机上，服务水平也就不过如此了。看，居然有这么多台电脑和终端，我们甚至可以在这里连接到爱河网络的直播平台上去。”

        “红粉战车公会会长到底是谁？她也太有钱了吧？”瓦伦泰嘴里虽然说着狐疑的话，但是自己却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一个半圆椅中，高高地敲起二郎腿，将自己的身子用力挤进柔软的凹形椅背中，饶有兴味地观看着面前三维影像播放器中断翅同盟舰队在副本中大获全胜的精彩画面。

        萧梦楼将身边的机窗窗帘朝上拉起，朝客机外望去。令他吃惊的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架无声无息的悬浮客机已经朝上飞升了一大段距离。下面的北京城转瞬间已经变得犹如地图上的一块咖啡印记。这令他恍然有一种头昏目眩的感觉。

        在客机的周围，几十架同样型号的银河瓢虫客机似乎在同一时间升空，在天空中形成了百舰奇的错觉。这一瞬间的错觉令萧梦楼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十八区训练营被送上军车时的心情。虽然离开那段难忘的回忆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在他的心底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重温当年那种痛苦不堪的心情真的会让我感到快乐吗？我是否真的应该继续在这个游戏中疯狂下去？”萧梦楼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个问题。这种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质疑令他的心口一阵刺痛。

        客机服务广播恰到时机地在此时响起，打断了令萧梦楼心烦意乱的思绪：“各位尊敬的客人，你们好。红粉战车公会非常荣幸成为这次集会的东道主，并为各位与会者提供服务。现在全太阳系所有公会的代表人物已经乘坐着红粉战车提供的运输工具朝会议场地进，在这里我预祝各位拥有一段愉快的旅程和快乐的回忆。”随着这甜美的语音，遍布整个机舱舱壁上的平面直角显示屏都开始显示在这个时候从地球三大行省的各个角落起飞的银河瓢虫悬浮客机和银河瓢虫太空渡船。令他们惊讶的是，即使在战云密布的火星上，也有无数银河瓢虫太空渡船满载着火星上的爱河玩家朝着地球飞去。

        亲眼目睹到这壮观的场面，萧梦楼等三人不由得再次被这位神秘的红粉战车公会会长所拥有的通天手段所震慑了。

        南太平洋中的岛屿众多，很多岛屿甚至在人类拓展了太阳系外太空行省之后仍然没有被人所现或者命名。这中间除了因为这百余年间地球上生的无数重大环境灾难几乎起到了重塑地球各大洲和各大洋形状的效果，令南太平洋地带地壳起伏变换剧烈，导致在这一百年间无数的岛屿不断消失与重现，还有人为的因素。外省政府虽然掌握着更全面的地球地理资料，但是因为与本土的隔阂和外太空生存的压力，他们并没有投入任何人力物力对这些资料进行整理和归类。而本土政府迫于环境的压力，一直致力于和地球的自然环境进行持续不懈的艰苦斗争也没有余力和精神来进行岛屿名称的管理。于是，大洋深处，无数神秘的岛屿成为了冒险家们徘徊往返的圣地。至今仍然拥有着无法阻挡的吸引力。

        举行这次集会的无名岛便是这些神秘岛屿中的一座。不过，因为这次太阳系空前绝后的网络游戏玩家盛会，这个岛屿的主人已经适时地将这座美丽的岛屿命名为永恒夜色岛。

        这座沉浸在宝石蓝色美丽海水中的小岛整个轮廓呈半月形，在朝西的一面是一片广阔的沙滩。雪白的细沙，略带腥味的海风，岸边错落有致，生机勃勃的棕榈树，落日时绛红色的晚霞和金光四射的大海结合而成了这个小岛西岸优美迷人的景观。在小岛东南，屹立着高达上千米的峰峦，清晨从峰峦上朝东展望可以看到远方海平面上的云海奇观和海上日出的美景。很难想象这么一座人间仙境居然是属于一个人的私产。

        这也难怪瓦伦泰刚一下悬浮客机就立刻毫不掩饰地说：“见鬼，我嫉妒这个岛的主人。”参加这次盛大集会的各公会负责人此时已经纷纷从悬浮客机上下来，由身穿天蓝色制服的女性服务人员引领着朝这次大会的中心会场进。萧梦楼等人来不及等到瓦伦泰表完他愤世嫉俗的言论，就被接待他们上客机的双十年华少女引领着朝会场走去。

        尽管在网络之中人们很少向陌生人展示自己真实的样貌，但是大家都曾经彼此通过电话，或者在网络上用语音系统进行过通话。所以当人们沿着甬道朝着小岛深处进的时候，公会脑彼此之间已经认出对方的语音，并开始热情地攀谈了起来。虽然之前，大家在游戏论坛上互相破口大骂，彼此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照顾了一遍，但是如今真的见了面反而感到那互联网上的种种最终不过是连篇笑谈。再加上每个人都对于这次聚会充满了憧憬，而对于主办这次盛会的主人公感到好奇和神秘，于是那昔日的一点口舌之争转眼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萧梦楼等人也终于见到了一直紧密合作并且互相良性竞争的几个大公会的主要领导人。赤红纹章公会的会长这一次专程从月球第一殖民地赶来参加这次会议。他的名字叫程斯理，原来是隶属于地球本土行省神鹞战斗机第一集群第二联队的联队长。一个标准的外省和本土冷战时期的牺牲品。在他的整个军事生涯中，一共进行了多达一百七十多次的大规模军事演习，但是直到他的军人生涯结束为止，仍然没有任何一个真正上战场的机会。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生中成为一个太空英雄的伟大目标终成幻影，所以他整个人的样子都有些木讷呆板，平时郁郁寡欢，不苟言笑，只有在和萧梦楼等真正驾驶过神鹞战斗机的人聊起战斗机操作上的心得时才会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西点公会的会长帕锍斯还是一个剃着干净利落平头的军校初级士官生，高大挺拔，眉清目秀。和程斯理正好相反，他是一个极为活泼热情的家伙，喜欢和曾经领导过联邦士兵的程斯理和萧梦楼谈论治军的心得和大型舰船集群与空中格斗士兵的配合作战。在他的脑海中满满装着历史上各种各样的著名战役，军事课堂上所列出的经典军事范例，并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这些曾经经历过前线作战和演习的人物讨论现阶段可能有所作为的实用战术。

        和所有没见过真正大世面的少年人一样，他在谈话的时候总会陷入忘乎所以的精神状态，对于自己加入前线联邦军队之后的理想和追求侃侃而谈。将军元帅自然是不在话下，更主要的是如何领导整个联邦军队击败外星强盗，从而青史留名。

        默默听着他对于大型舰队和空中狙击集群互相配合的种种异想天开的理论，萧梦楼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中国历史上一个几乎和他一样充满理想和雄心的少年人物——赵括。他只能希望身边这位激情洋溢的少年不要遇到赵括所经历的悲剧。

        生死时的会长塞斯尽管戴着犹如蛤蟆眼睛一般巨大的黑色墨镜，但是他的身份仍然被资深的赛车迷一眼认了出来。与太阳系一级方程式赛车皇帝波莱蒂在同一个车队效力的著名车手。这位永远站在赛车皇帝波莱蒂身后的男子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拿过几乎所有世界著名赛事的奖项。但是他永远只能作为波莱蒂的掩护车手在赛道中为队友制造脱颖而出的机会。即使在他的职业生涯结束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拿到过一个具有绝对含金量的冠军。在赛车界他有着无冕之王的美誉，懂行的车手都知道他的实力。但是，世人关心的只是站在领奖台上手握金杯，开启香槟，被赛车美女们争相拥抱的冠军。他们的目光永远只会系在站在世界顶峰上傲视群伦的神祗。所以赛斯退役之后立刻被人们遗忘了。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迷恋爱河网络的原因。至少在那里，他可以实现他人生中从未实现的梦想，成为人们心中的神。

        在网络中，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格外迫切地想要出风头，格外希望收集人们注视的目光，连他中意的战斗机型都仿佛是为了向世人炫耀自己的本领。他把一生中压抑在心中的激情和跋扈都在这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中肆无忌惮地泼洒了出来。

        在电竞生涯的一大段时间里光华都被宙斯神亚瑟所掩盖的瓦伦泰最了解赛斯的心情，所以这两个同样不喜欢和陌生人多聊几句的硬汉在互相认识之后却格外相得，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把林鹏和萧梦楼都晾到了一边。

        四条腿游世界公会的会长奥克雷，即使在永恒夜色岛这样的热带岛屿仍然带着标志自己身份的牛仔帽。他是一个有着麦色皮肤的西部青年，牙齿白得有些刺眼，眼睛不大但是极为有神，瘦削的脸型配合着他漫不经心的笑意，令人不自觉间已经被他的魅力所吸引。即使参加这样一个精英聚集的盛会，他仍然毫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女友带在身边，仿佛他只是来度过一个令人愉快的假期。和周围的网络同伴们不同的是，奥克雷的人生充满了开心和惬意，继承了父母的农场，成为了所在小镇的英雄。女朋友仿佛流水一般在身边轮换，和一群朋友们整日骑马喝酒，兴头上来就到最近的大城市酒吧中通宵狂欢。

        但是开心的日子久了，人就会感到无聊，甚至感到烦躁。喜欢自由的奥克雷现自己虽然一辈子生活都不会有忧虑，但是却也被这片父母荫及的农场捆绑在了西部草原之中无法脱身。没有人喜欢在太空大移民的时代被困在地球的方寸之地上。终其一生他都梦想着到外省去寻找自己的新天地。也许正因为这样，对于扫平外省的外星人，他比别的本土人更有一种莫名的义愤。于是在爱河网络中，他竖起了抵抗的大旗，终于成为虚拟世界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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