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万念俱灰

雨贵妃的话音刚落，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几个太监见蓝宇尊没说话，就上前让霁初趴在一张长凳上，将她的手脚绑了起来。

        只见一个太监拿起一个有两指粗的鞭子，想来是给男人用刑的刑具，却用在她的身上，霁初的心不由得随之一颤。

        “啪！”

        鞭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在了霁初的背上，她只觉得后背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那种透彻心骨的疼直接攻上大脑，她眼前发黑，脑袋也开始跟着嗡嗡作响。

        一鞭接着一鞭的打了下来，霁初感觉后背已经疼到麻木，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在疼，只觉得一整片好似都在被火烧。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

        后背渐渐的有了凉意，那是渗出的血干涸时留在背上的感觉，她看到一滴又一滴的自己的血滴在地上。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火烧火燎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所谓的“皮开肉绽”就是指这个吧？

        一时间，万念俱灰。

        十秒，像是过了一万年。

        落鞭终于停了，她被人搀下了长凳，而她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

        汗水混合着从头发上滑落的雨水，从她嫩白的面颊流过，她浑浑噩噩的看着前面，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抬头，隐隐的看到蓝宇尊好似也在看着她，却因为眼前模糊，完全不知道他的表情。

        然而，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已经不重要了。

        苍白的脸上，霁初那一双无血色的唇微微颤动，发出了如游丝的声音：“现在，可以容我说一句话了吗？”

        “你还想狡辩吗？”德妃冷厉的说道。

        “敢问这布偶是用什么做的？”霁初半眯着眼睛，轻轻说道。

        “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满皇宫都有的最普通的西域绢丝。”

        廖子琼心说，早就料想你会拿料子说事，还好聪明用了最普通的料子。

        “是喔……”霁初无力的一笑，“确实好普通，我在紫妃、宁妃她们宫里都见过，这是千雪落梅的花色吧。真漂亮……”

        “你什么意思？”

        “德妃娘娘机关算尽，却忘了我被袭昏迷，这种接近年关才上贡的新花色，请问我怎么会有？”

        雨贵妃听罢也忘了装病了，“腾”地站起身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廖子琼。

        德妃此时也慌乱了起来，为了掩饰慌张，她连忙骂道：“你、你这小贱人还嘴硬！看本宫不打死你！”

        “呵呵……好啊。”霁初微微一笑，“谢谢你，打死我。”

        说完，她那迷蒙的双眼便再也睁不开了。

        蓝宇尊眉头紧蹙，他凝望着昏倒的霁初，她那坚硬的骨气，对欲加之罪的蔑视，对愚蠢的讽刺以及对生死的毫不在意，都像是一把利刃一样刺进了他的心。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冷得像是隆冬的霜雪一般凌澈无情。

        一念之间，仿若已经跟她隔了两个世界的距离。

        “陛下……”雨贵妃把着蓝宇尊的手轻柔的说道，“这种普通花色，在别的宫讨要一些很容易，她……”

        “够了！你的戏还没演完吗？”蓝宇尊将雨贵妃的手甩开，“雨儿，你的声音朕听了十年，为什么现在觉得这么厌？”

        蓝宇尊那冷酷的神情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浑身颤抖的感觉，雨贵妃看着他那紫色的双眸好似泛起了杀意，还想说点什么，却再也不敢说话。

        廖子琼现在也是满脸的慌乱，她只觉得偌大的房间竟没有自己该站的地方。

        也深知现在无论说什么，哪怕是确凿得天衣无缝的证据也不可能让蓝宇尊相信了。

        她感觉浓烈的凉意涌上了心头，心中隐隐的觉得今天恐怕是走到尽头了。

        璟亲王仍旧一副悠然的神情，他冷冷的看着雨贵妃和德妃二人，嘴边露出鄙视的笑容。

        蓝宇尊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霁初，冷冷的对雨贵妃说：“你心中自知这个女人在我心里的位置，居然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于她。你跟随我十年，这十鞭每一鞭就是你的一年，十年光阴我与你恩断义绝。”

        “不、不……”

        “我念你从小入宫，留你一命，去长春宫度过余生吧！”

        “不要啊！”

        雨贵妃听到这话真的慌了，她连忙跪倒在蓝宇尊的面前，声嘶力竭的说道：“臣妾愿意承受十鞭还给婳妃妹妹，如果陛下难消怒气，二十鞭也行。陛下，臣妾不想去长春宫啊！”

        蓝宇尊没有理会声泪俱下瘫软在地的雨贵妃，而是把残忍的眼光射向德妃。

        德妃随之一抖，吓得赶紧跪倒。

        “霁初的手是被你踩成这样的吧？”

        德妃下意识的把她那描金的绣花鞋往裙底收：“是，啊，不，不，不是……”

        她颤抖着声音，只感觉认还是不认结果都是一样了。

        “来人！”

        蓝宇尊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队侍卫，抱拳待命。

        “把这个女人的四肢砍掉，扔进荒山！”

        一道闪雷“哗啦”闪过，满屋子人全都是一惊。

        蓝宇尊没有理会身后或是哭天喊地或是满面惊恐的人，抱着奄奄一息的霁初一脚踢开宫门，直奔天阙宫走去。

        璟亲王拿着折扇笑盈盈的走到雨贵妃面前，他嘬着牙花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本来这种场合我是不该在场的，只是实在好奇你会是怎么个死法。你还真是蠢啊，我要是你，看到皇兄进门就应该知道他不是为了看你演戏才来的，你居然还演得这么入戏。”

        雨贵妃见到璟亲王蹲下身子，连忙抱着他的脚，哀求道：“王爷，您，您能帮帮我吗？您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全都会给你！”

        “帮你？”璟亲王一脚踢开雨贵妃，“现在恐怕是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了！你在派人将她锁在水琴牢笼的时候，皇兄下旨彻查，就是在告诉你霁初不是你可以动的人！没想到你蠢到这个地步，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在长春宫呆着吧！”

        “十年了，我对陛下真心真意的付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雨贵妃悲痛欲绝的哭喊着。

        “真心啊？你难道不知道皇兄他最不缺的就是真心，最不稀罕的也是真心吗？”

        璟亲王冷冷的看了雨贵妃一眼，便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自作孽能怪谁！”

        蓝宇尊低头凝视着双目紧闭的霁初，心中难抑一阵绞痛。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去不去管她，然而，当看到鞭起鞭落的时候，却每一下都打在他的心上。

        哪怕是被她骗了也好，她心里藏着别人也好，这一刻，他最直白的心愿就是她不要有事，好好的醒过来，活下去。

        “初，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快点醒过来吧……”尊默默的想着这些，眉头不由得紧皱。

        抱着霁初一路来到天阙宫自己的寝殿，蓝宇尊将她背朝上轻轻地放在床上。此时太医院的御医已经站满一屋子了，这阵仗用现在的话说那简直就是专家会诊。

        霁初背上已经没有一块肉是完好的了，血肉模糊，干涸的血已经将破碎的衣服沾在了伤口上。她虽然在深度昏迷中，但是身体却一直的抖个不停。

        “为什么会抖得这么厉害？”蓝宇尊厉声问道。

        “陛下。”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御医给霁初把了脉之后，恭敬的给蓝宇尊做了个揖道，“娘娘她之前就有一团郁结在心中不曾散去，加之今日淋了雨，所以在受刑之前就已经患上了重度伤寒。”

        蓝宇尊原本就拧紧的眉头现在更是打成了一个结。

        他冷冷的说道：“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救活她，她要是死了，你们这一屋子人全给朕陪葬！”

        “救得活，救得活……”老御医见到蓝宇尊已经动怒，连忙回答道，“宫里有上好的药材，外敷的药也是现成的，老臣保证娘娘不会留下疤痕。”

        听到御医这样一说，蓝宇尊的面色稍有缓和，他心疼地看了一会霁初，转身离开，身后跪倒一片。

        踱步走进御书房，蓝宇尊了无睡意。

        双目茫然的眺望着房间的一偶。尊的心中似有千万般的情绪在交织相错，脑中不停闪现出那个女人的剪影。

        想起她在几近昏迷时的那个万念俱灰的眼神，尊的心随之一沉。

        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在意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小女孩竟然已经悄悄的占据了他的内心。

        在她受伤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了疼痛。这是很久很久不曾尝到的感觉，久到他甚至忘了那种滋味。

        他无言的靠在宝座的椅背上，茫然地望着窗外的皎月。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贺来小心翼翼的声音：“陛……陛下……”

        “进来。”

        贺来一路小跑来到蓝宇尊的跟前，弯着腰说道：“陛下，廉启将军在外求见。”

        蓝宇尊听罢眉头一皱，他扫了一眼窗外，漫天的星辰此时已经被深蓝的光亮所取代，大概已经是卯时了。廉启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让他进来吧。”

        廉启将军一身枣红的朝服英姿飒爽的从门外走进来，蓝宇尊一脸疲惫的看着他，他的面容有些急促，似发生了什么不小的事。

        “怎么了？”

        蓝宇尊见廉启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耐烦的问道。

        “陛下，末将在内侍府听闻昨晚婳妃娘娘的事，所以末将的这件事唯恐惹得陛下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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