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心病

被禁酒后，二皇子李湛，他又被禁足了。

        禁酒是皇后禁的，禁足是皇帝禁的，现在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已经替他遮掩了，没想到还是被皇帝给知道了，还直接禁了他的足，甚至半点儿不迂回地骂他品行不端，叫他好生反省……

        韦皇后咬了咬后槽牙，她倒是给李宏生了条好狗！

        没关系，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等到了那个时候，谁还会管他骂什么。

        一晃又过去了几日，转眼到了休沐日。

        陆菀菀很是开心，她实在不好说出口，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都是偷偷摸摸拿帕子擦一擦，尤其现在天儿这么冷，连擦都不能擦全套。

        回到别院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等陆菀菀收拾完，陆离正坐着等她一起过来用晚饭。

        “你怎么也不长个儿？”

        陆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都近半年了，我怎么瞧着你是一点儿也没长高？”

        陆菀菀坐了下来，“可能是长得不明显。”

        只是没想到她刚一坐下，陆离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旁边，一把将她提溜起来。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菀菀，我比你高出这么多了。”

        陆菀菀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打了下来。

        “昭王跟你一样的岁数，你应该和他比一比。”

        陆离想了一下那个少年的身影……人和人怎么能一概而论呢？昭王或许是长得比较早，说不准他就后来居上来。

        当然，他说的是身高。

        “不过咱们现在这样还是尽量少在人前站在一起吧，身高有了差距，难免会有人怀疑。”

        陆菀菀点了点头，“哥，你现在比去年的你成长了不少，看来这一趟长安也没白来。”

        陆离也隐隐懊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冲动，但当时的他一心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含光书院他肯定不回去，从提议让菀菀跟着来长安之时他就做好了决定，怎么可能在走到终点的时候突然放弃？

        他也知道若是菀菀的身份暴露会有麻烦，但是他始终心存侥幸，只有三年，只要小心一些，当个混子，混过去就罢了。

        将来回了宣州，菀菀再嫁了人，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事情。

        兄妹二人又坐下，各自吃起了饭。

        陆菀菀一眼看见了那个荷叶似得碟子，思绪便如同那薰炉中的轻烟一般，轻轻飘散，也不知散到了什么地方去。

        “想什么呢？”陆离敲了敲桌子。

        陆菀菀回过神来，点了点荷叶一样的碟子。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我上次在家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陆离笑眯眯地看着她：“是不是很别致？都是你哥我亲自挑的，就前两天。”

        陆菀菀适时地捧了他一句：“哥哥眼光真不错。”

        但是她想起一个人来，因为这个荷叶一样的碟子，想起荷花，想起莲藕，想起盛在碗里的莲子羹。

        不要想了。

        陆菀菀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伪装，陆菀菀是会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精于此道，尤其在她认为很熟悉的家人面前，连伪装都会忘记。

        她就是心情在一瞬间低落，所以她也就闷不作声吃完了这一顿饭。

        陆离虽然涉足生意之事不久，但察言观色也是会的。

        他等着陆菀菀好好地吃完了一顿饭，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拉住了她。

        “干什么？都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陆菀菀不解。

        “给你看好东西。”

        陆菀菀看着他挤眉弄眼的，好似很有兴致。

        她不想扫了他的兴，只能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外走。但嘴里还忍不住嘟囔几声：“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你要当夜猫子啊！”

        陆离带着她去了一间阁楼，点亮了里面的油灯。

        “你打开看看。”

        他从里面找出来一个锦盒，放在了陆菀菀的手上。

        陆菀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卖什么关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装着一对玉镯，莹润无比，成色极好。

        陆菀菀是不太懂这些的，但她看得出来，这对玉镯绝对不便宜。

        她看向陆离的目光带了点警惕：“哥，你不会又有什么大事想拿我顶着吧？是商税没交，还是得罪什么人了？”

        陆离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外头吹起了一阵风。

        “不会吧哥？我是你妹妹，你要是卖了我，爹娘会把你的腿打断的……”

        “你想什么呢！”陆离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不能是看见好东西想买给你吗？还是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个形象？”

        “啊，是这样啊。”陆菀菀喜滋滋地将镯子拿了出来，又把盒子塞到了陆离的手上，“帮我拿着。”

        玉镯很顺利地套在了手腕上，“好看吗？”

        “好看。”

        陆离点了点头，又道：“我看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东西，会尽量买下来的，都给你放在这阁楼里，等你回宣州以后，你随便玩。”

        陆菀菀晃着玉镯的手忽然顿住了。

        她是没有哥哥的。

        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挤出一抹温婉的笑：“好啊，哥哥真好。”

        陆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方才看见了她的动作，只当她是被感动的。

        “傻菀菀，哭什么。”

        是啊，她在哭什么？

        她在这里，有了亲人，有很多钱，虽然这是陆家的别院，但是一个家。

        是温暖的，是鲜活的。

        可她知道的，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是陆菀菀。

        可陆菀菀不是陆菀菀。

        她享受了另一个女孩本该拥有的一切，就算她当作自己是幸运，获得了新的生命，可她占了别人的亲人，别人的爱。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一刹那如同潮水般涌来，却没有如潮水般退去，她被淹没在里面，她像大口呼吸，微微张开一点口，她的嘴里，她的喉咙，她的心肺……全都会被海水塞满。

        她已经难以维持脸上挂着的笑容。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

        不得不承认，她一直暗示自己，她是无辜的，她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另一个时空，成了另一个陆菀菀，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责怪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占了别人人生的坏人。

        不安稳的一觉醒来之后，她病倒了，陆离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命人去一趟书院，给她请了假。

        陆菀菀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都能很好地接受这一切，可突然之间，好像水土不服一般，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了排斥反应。

        陆离看着她喝下一碗粥，然而不过转个头的工夫，她全都吐了出来。

        陆离赶紧捏着帕子给她擦嘴，桂枝则拿着抹布擦着污秽的地。

        “抱歉……”陆菀菀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陆离的眼睛红红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湿意，“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昨天我带着你去阁楼，把你给吓着了？”

        那算什么吓？

        陆菀菀摇了摇头。

        “等会儿喝了药就好了，别胡思乱想。”

        陆离不明白，平日里看着挺活泼的妹妹，为什么会忧思过度，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就垮了下来？

        不多时长风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走到床榻边便被陆离接了过去。

        他舀起一勺汤药，尝了一口，是可以入口的温度，于是又舀了一勺放到了陆菀菀的唇边。

        陆菀菀微微低头抿入口中。

        人不是精密计算好的机器，不可能一板一眼地做要做的事。

        正如她现在喝着哥哥喂的汤药，思绪却飘到了另一个再也到不了的时空。

        她曾是也是被爱着的小孩，她扎着两条小辫子，别着精致的发卡，在一众小朋友里高高扬起头颅。

        她喜欢妈妈扎的头发，喜欢爸爸做的早餐，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她身体不好容易生病，但比起打针挂水，她更愿意吃药，可真的要吃药的时候，药片就卡在喉咙里，碗里的水喝干了也咽不去。

        苦味就在喉咙里一点点化开，蔓延，充满她整个口腔，那味道直冲她的天灵盖。

        “咽不下。”曾经小小的她眼泪汪汪，喉咙里的药片已经被她吐了出来。

        “咽不下。”现在的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太苦了，她喝不下。

        曾经有人将药片掰得小小的，不会再被卡住。

        “别吓哥啊菀菀，要不然这样，你喝一口，说一个想吃的东西，哥叫人给你买，给你做，等喝完了咱们就吃。”

        “小米粥就好了，放点糖。”陆菀菀从他手里把药碗端了过来，一饮而尽。

        陆离拿着空药碗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他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了，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随后快步离开。

        陆菀菀看着紧闭的房门，有转过头看着帐顶，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像是有个窟窿，正月的寒风不停地往里面去，可这窟窿里偏又有一堆火，寒风进来，火却也燃着。

        熬粥并不难，陆离端着熬好的小米粥进来的时候，陆菀菀已经睡着了。

        她眼下一团青黑，眼睫还挂着细碎的泪。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微微蹙起眉头。

        在梦里都没有睡好。

        是不是因为女扮男装在书院里很害怕？她是不是一直提心吊胆？

        陆离轻轻拍了拍，“菀菀，起来喝粥了，小米粥已经熬好了。”

        陆菀菀依旧没有醒过来。

        “菀菀，菀菀……”陆离继续叫她，依旧没有把她叫醒。

        “长风，桂枝，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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