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月下相逢

陆菀菀，一个致力于将自己隐藏起来，默默当三年小透明的含光书院学子，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当上了诸位夫子眼中“那个还算努力且有些进步的学渣”。

        真是不想刷存在感，但存在感就这么来了。

        她也想过若是就这么咸鱼躺平了，能不能把透明光环戴头上，但仔细思索，若是她这么做，那她在诸位夫子眼中，大概就会从“那个还算努力且有些进步的学渣”变成“那个冥顽不灵不思进取的学渣”。

        学渣，是不配拥有默默无闻的权力的。

        上了这么多年学，头一次被人看作学渣，陆菀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好在她顶的是她哥的名字。

        “丁五斋的那个陆离，箭术也太废了。”

        第一排最旁边的人眼神微动，他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听着。

        “是啊是啊，几乎全部脱靶，看他在丁五斋，估计文也不行，当真是文不成武也不就。”

        “就是，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待在含光书院，我要是他，早就收拾包袱滚蛋了。”

        “人家有钱啊！”

        “商户之子，真是侮辱了含光书院的名声，我可不愿与他为伍。”

        最后一个字落下，甲一斋静了一瞬。

        李歆不知何时来到斋门口，逆光站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你若是觉得辱没了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那说闲话的几个人讪讪地站好，领头的一个行礼道：“我等一时口快，失了礼数，绝无下次，还望五殿下见谅。”

        李歆“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一旁默默无语脸色苍白的公子道：“开放商户之子入学，乃是陛下旨意。”

        言外之意，让他们不要再说这种话。

        而此时的丁五斋，陆菀菀俨然是最用功的一个。

        “陆离，你这一直写一直写，也不嫌累。”

        “就是就是，比起第一天，你已经进步很多了，欲速则不达，过来过来，你猜这一把谁赢？”

        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两只蛐蛐正在斗着。

        陆菀菀一想，此话有理。

        于是这位间歇性奋斗，习惯性躺平的咸鱼放下纸笔，乐呵呵地凑上去看人家斗蛐蛐儿。

        “我的大肚将军花了我十两银子买的，绝对是强者中的强者！”

        “我的黑熊虽是野路子出身，从无败绩！”

        这都什么名儿啊！

        “上啊！快、快，咬它！”

        ……

        场上斗得火热，陆菀菀也沉浸其中。

        丁五斋诸位学子，对敲响的钟声浑然不觉。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尔等朽木也！”

        ……

        因武学课还累着的陆菀菀，不得不随着丁五斋的大流，一起去武场跑圈儿。

        玉兔东升，星子寥落。

        散学后，陆菀菀拎着书包往寝房走。

        “陆……离？”

        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陆菀菀回头。

        虽是少年，但已是翩翩公子的模样，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孱弱。

        记忆里——何筠。

        “一年前听说你来了长安，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了。”

        “我是为了求学而来。”

        “哦。”

        何筠一年前离开宣州，虽有一年未见，但眼前站的是谁，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你怎么……”

        陆菀菀猜到他要问什么，于是将他拉到一旁隐秘处。

        “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此事说来话长，算起来，怪我脑子不灵光，被我哥给坑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身在此处了。”

        陆菀菀拽着他的衣袖，“这事还请你保密，千万不要说出去。”

        一双眼睛盈盈如水，因今日下午那武学课与意外的罚跑，发丝已是显而易见的凌乱。

        嫣红的唇，小巧的鼻，还有微皱的眉头，全都如一记重锤，“砰”地敲打在他心上。

        何筠微动了动嘴，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抓着他衣袖的素手泛着如玉的光泽，他不是不知道陆菀菀的年纪，只是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及笄了。

        他定了定神，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陆菀菀放下心来，这才松开了他的袖子。

        “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陆菀菀咧嘴笑道：“我记下了，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尽管来找我，我也会帮你的！”

        何筠轻笑，“记下了。”

        陆菀菀见他还看着自己，心中有些疑惑：“怎么了？”

        何筠藏在袖子里的拇指摩挲着食指一侧，“头发乱了。”

        陆菀菀这才意识到今天超标的运动量。

        “哦哦，没事没事，就是今天下午明经课被罚跑了，头发有点松。我们一斋都被罚了，唉，本来我是有好好练字的，但也不能一直练吧，我就去看他们斗蛐蛐儿，结果就遭了秧了。”

        陆菀菀抱怨了几句，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着。

        她转头看向何筠，“你回寝房也走这条路吗？”

        “嗯。”

        “怪了，我之前都没看到你。”

        “天色晚，可能不太看得清。”

        “确实，欸，你在哪个斋？”

        “甲一斋。”

        “今天甲一斋和我们一起上武学课，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身体不好，不上武学课。”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我头发是不是很乱？”

        “确实有点乱。”

        “唉，回去叫桂枝给我收拾收拾。桂枝你知道吧，就是小花，临来长安前我爹给改的名字。还有石头，现在叫玉蟾。”

        “陆伯父颇有文采。”

        “哈哈哈哈……”

        二人渐走渐远，消失在夜幕中。

        “我说秉子，你个路痴瞎转悠什么，跟着走都能走丢。这都几天了，去寝房的路还能走错。”

        李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显然找了有一会儿了。

        他一直胳膊搭在霍秉的肩膀上，这才发现李歆也在。

        “你也在这儿？”

        “嗯，我随便走走。”

        “哦，”李俨点了点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谁的笑声……”

        “丁五斋的陆离。”

        “是他啊！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李歆闻言道：“他还挺能说。”与那晚在全聚楼不同，今晚的谈话，是自由而散漫的。

        “怎么，歆弟觉得他有意思？”

        李歆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寝房去。

        李俨耸了耸肩：“不是吗？”

        霍秉道：“我觉得不是。”

        他觉得，五殿下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离，真的挺能说的。

        “欸，不如哪天我们也找他玩，我觉得他这个人不错。”李俨跟在最后，他冲两个人说道。

        默默行走的霍秉觉得，李俨与陆离，这二人大概会很有话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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