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赴宴

赴宴

        宣阳城的寒冬随着一场场大雪到来。

        京城的热闹并没有随着冬日天寒减少，现下离年关不过还有一个多月，再过不久，学堂放假，衙门也会封笔，每年这个时候宣阳城就会日渐喧沸起来，更胜春夏之时。各种冬日活动诸如湖心煮雪、冰嬉、赏梅等在京城有头脸的人家之中盛行。

        其中最喜欢操办此类宴会的就数西宁侯府了。

        西宁侯府祖上随着卫国开国□□建功立业，靠着汗马功劳获封西宁侯这世袭罔替的爵位，成为京城位于顶端的勋贵世家之一。但随着时间推移，这几百年来西宁侯府后人不显，子孙都没甚出息，一代代传下来难以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到了靖安年间，已沦落为中等偏下的世家。

        不知从哪一代开始西宁侯府为了维持住世家地位，开始在钻营关系的事上下死力气，当家主母可以不会理家，但必须会迎来送往，操持各种宴会，拉拢各种关系。

        因此京城大半的宴会都是西宁侯府作为头一份想出各种名目举办的，春天郊游、夏天赏荷、秋天菊桂、冬天戏梅，节日有节日的特色，没有特色的时候，西宁侯府也能想出个新鲜的噱头组织宴会，因着举办的各色活动多了，促成过多家京城贵女公子之间的亲事，因此还得了个“月老侯府”的浑名。

        西宁侯府举办的各色宴会确实非常周到，每每都使得参加宴会的人家都能宾至如归玩得尽兴，因此各府家眷也都很喜欢参加西宁侯府举办的宴会。

        近来西宁侯府计划举办的盛事就是赏梅会，时间定在冬月二十日，地点在城郊西宁侯家的梅园里，邀请的人家门槛高，非是三品以上的人家根本收不到请帖。

        当天有二三十家勋贵、官员的家眷赴宴，镇北王妃也带着世子和莫夫人并将军府的几个公子小姐一同出席。

        到了梅园，女眷们自然凑在一起喝茶聊天赏梅，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玩处。莫子钰自来跟卫擎风是焦不离孟，两人很快跟其他家的孩子又疯玩到一起去了，打雪仗、堆雪人、爬梅花树，玩累了一起去出恭，出来就沿着园子随意逛逛。

        “今日还挺好玩，可惜阿晋没来。”莫子钰念叨着，他手持一根枝条，闲不下来地去敲梅树枝丫上的积雪。

        这几个月来，三人都是处在一块的，莫子钰也逐渐接纳了沈晋是他们中的一员。

        卫擎风道，“得了吧，阿晋那么怕冷，估计叫他来都不想来。”

        莫子钰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他身体没我俩好，要不下次武学课也叫上他一起吧，看他又瘦又矮又怕冷，也该练练，说不定身体能好些。”

        卫擎风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认同道“那以后每天下午就让他留下和我们一起。”

        莫子钰和卫擎风说着话越走越远，突然两人头顶的梅树被人用鞭子抽落一堆积雪，卫、莫两人没能躲开，被积雪砸了满头满脸。

        他们十分不满地看向甩鞭子的人，那是文国公家最小一辈唯一的世孙，名叫周齐，今年十岁，也是嚣张跋扈的京城著名一霸。

        这会子周齐正拎着鞭子追着抽打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已经被抽得奄奄一息，在地上一动不动。

        卫擎风拍掉身上的雪，有雪顺着衣领落进去化成水湿透了衫，这无妄之灾气得他当下就火冒三丈。

        虽然卫擎风跟周齐差了两三岁，但作为京城齐名的纨绔，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之前在太史院就经常打架，两人算是积怨已久。这下周齐主动招惹到卫擎风身上，自然不能放过。

        “周齐，你是瞎了眼没看到我们两个在这儿吗？”卫擎风叫骂道。

        周齐仗着家世在京城横着走，敢这么骂他的人屈指可数。他一看果然是镇北王世子和莫子钰，就开口嘲讽道，“你们长得太矮了，哥哥我没看到也不奇怪。”

        “死胖子你找死！”说着，卫擎风已经像猎豹一样扑了上去，一下子撞倒了周齐。

        这周齐长得比同龄人胖些，最讨厌别人叫他胖子。而卫擎风比同龄人矮一些，最讨厌别人说他矮。两人就地扭打了起来。

        周齐一边回手揍扑上来打他的卫擎风，一边大放厥词道，“两个矮子，一挑二我也能揍哭你们！”

        本来莫子钰不想动手，听到这话果断加入战局。

        卫擎风、莫子钰最近跟着王府的侍卫长学了功夫，又是二打一，很快就把周齐揍得在地上喊爹喊娘。

        他们打架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人，下人们连忙把三人拉开，想着尽快送去各家大人身边，心道这群小祖宗真是一刻没守着就打起来了。

        卫擎风和莫子钰只是滚得满身雪，身上挨得打不多，毕竟冬天穿的厚实。但是周齐则惨了，卫、莫两人是盯着他脸揍得，这会儿他被人揍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手还被枯枝划破见红了。被下人拉住的时候还要凶狠地拳打脚踢，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下人赶紧叫人把相关府上的大人都请了过来。

        “嘿，死胖子，有本事别哭啊！”卫擎风还朝周齐挑衅道。

        莫子钰也嚷道，“胖子，还要一挑二吗？下次一打一也能把你揍成猪头！”

        周齐恶狠狠地瞪向他俩，“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记住！”

        正好王妃、莫家将军夫人和国公府世子夫人走了过来。

        王妃沉着脸问道，“擎风，这是怎么回事？”

        卫擎风推开小厮的手，抖了抖身上的雪道，“是周齐先惹本世子的！”

        莫子钰点点头，冷冷地看向自己的继母。

        当着这么多人面，莫夫人不好教训莫子钰，毕竟不是亲娘，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周夫人则看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得这么惨，霎时间红了眼圈，哭喊道，“我可怜的儿啊，这是怎么了？”

        接着呵斥了原本跟着周齐的下人，“你们这群废物，连公子都照顾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说完又转头看向王妃和莫夫人，道，“不知道犬子哪里招惹了世子和将军府公子，竟让你们下这么重的手。”

        王妃哂然一笑，“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周夫人这是要兴师问罪吗？”

        周夫人被哽了一下，讪讪道，“孩子间的打闹，怎么世子和莫公子没事，就我家齐儿被打成这样了？”

        周齐见撑腰的人来了，就告状道，“娘，他们两个打我一个！”

        卫擎风哼笑了一声，不屑道，“刚刚不知道是谁叫嚣着要一挑二的。”

        “好了，身上全是雪，还是赶紧去收拾一下免得受寒。周公子也受了伤，别在这儿耽搁了，去上点药换身衣裳吧。”王妃道。

        在场的夫人中王妃身份最高，自然没人敢再说其他，一群人便都散了。

        在回王府的马车里，王妃训斥卫擎风道，“风儿，才解了禁足，怎么又惹事？”

        卫擎风不服道，“都说了是那个死胖子先惹的我。”

        “周公子怎么惹你了？”

        “他追打一只狗崽，用鞭子抽死了，刚好我跟子钰站在旁边，他那鞭子不长眼，差点抽到我们身上，害我们被落了满身雪。”

        听到这里，王妃皱了皱眉，“他差点用鞭子抽到你们？受伤了吗？”

        卫擎风摇摇头，道，“没受伤，不过我和子钰气不过就上去教他做人了。”

        王妃对那个周齐印象本就不好，因此今天才以地位压人堵住了周夫人的嘴。自家的风儿虽然在京里同样名声不好，但身为卫家人，自然有嚣张的底气。且风儿虽然调皮捣蛋，但是除了不小心火烧太史院之外，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天怒人怨的事了。

        但是周齐就不一样了，小小年纪就已经传出暴戾的名声，对下人非打即骂，还喜欢虐杀小动物，还时常在街上欺负小孩子，他那种欺负是虐打性质的，和风儿平时捉弄人又不同。

        文国公子嗣不丰，只得了一个嫡子，而嫡子又只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因此全家宠他宠得跟眼珠子似的，犯了错一味包庇，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半点不顺心就肆意泄愤的性子。现在年纪不大，就已经能从眼里看到凶狠恶戾，如果长久下去等再年长些，又是京城一害，迟早会犯下大错。

        但这是别人家教子无方，王妃管不了那么多。

        “你以后离周齐远着点，不要学他行事，否则我真让你父王抽你。”

        卫擎风不以为意，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学他！只要他不惹我，我才懒得搭理他。”

        突然想起一事，“母妃，以后能让阿晋和我们一起学武吗？”

        王妃被问住，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让他一起学武了？”

        沈晋虽然过完年也七岁了，但太瘦小了，看起来像个五岁的孩童，身子骨也不大好的样子，应该也学不了武。让卫擎风和莫子钰学武那是家学渊源的原因，沈少丞家是走文官路子的，好好念书即可，实在没必要辛苦学武。

        “我今日跟子钰商量了一下，阿晋身体素质太差，哪天被我们折腾坏了怎么办？所以想让他也练练功夫，说不定身体能好点。”卫擎风道。

        王妃被卫擎风这个滑稽的原因气得哭笑不得，敲了敲他的头道，“那你们以后就不能少欺负他？说不定哪天就把人家吓得不想跟你们一起玩了才好！”

        卫擎风嬉皮笑脸地躲开自己母妃的手，道，“他才不会呢。”

        王妃笑笑，“每日上完林夫子的课留在王府可以，但是得看他愿不愿意学，你跟子钰不得逼他。而且也得跟林侍卫长问问他适不适合学武。”

        王妃其实对于卫擎风能喜欢沈晋这个伴读曾有过不解，从小到大，他除了跟莫子钰玩得好之外，对宫里的皇子、宗室里的孩子、官员家的孩子就没有看得上眼的，却奇异地跟这个五品官家的小儿子投了缘。

        经过这几个月，王妃解惑了。

        沈晋十分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在学业上可称得上过目不忘，做事又一点就透，平时看着心软又沉稳不喜争斗拔尖，但那应该只是他的保护色，，被欺负得狠了也是一笑了之从不生气。

        卫擎风和莫子钰平时接触的都是同龄调皮捣蛋的孩子，又不喜欢跟比他们大的少年玩，遇到一个明明年纪比他们小但又更成熟的小孩当然会觉得很有趣，且沈晋有天才的才智，却没有天才的孤傲，反而十分柔软温和，虽然话不多，但让人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因此才在短短几个月，就被卫擎风和莫子钰视作了“自己人”。

        王妃不知道，其实卫擎风和莫子钰根本没有想得这么深，只觉得沈晋莫名地合脾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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