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个朋友

不知是哥哥亲自接送，还是尤栗扎的两个清凉马尾辫，小尤雪找到小板凳坐下后仍显得精力充沛，捣腾小书包里寥寥几本轻薄的图画书。

        忽然左边的马尾被轻轻扯了一下，回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和男孩近乎赞美的惊叹，“哇！你的头发好长啊！”

        向日葵中班有十五个孩子，面积却大得离谱，除去专门的图书角和游戏区，十五张桌椅就算相互间隔两米也不足以填满整个教室。尤雪明明记得，自己后面是没有其他人的。

        他是谁呀？

        尤雪没有接触陌生人的经验，旁人对她说话，一般是征求她的意见，只要回“好”与“不好”。如果是哥哥，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的。

        关键的一点是，尤雪从没主动和人说过话。与此相对，陌生人的主动搭话也会让她呆愣半刻。

        男孩向前探身，短发如黑玉润泽，脸蛋白净，眉眼清清亮亮，一笑起来风光霁月，“我叫宋星阑。”

        songxinglan？

        入耳的音符无法形成文字，尤雪蹙眉无意识跟念，“送……醒来？”

        “星阑！是lan不是lai！”宋星阑认真纠正，拿出了小老师的姿态，“跟我念，lan,lan,lan”

        “lan,lan,lan……”这个人好奇怪哦，每一句话都莫名其妙，尤雪兴趣缺缺，“我知道了，你叫阑阑。”

        是昵称！妈妈说过只有关系很好的小朋友才能叫小名。来到幼儿园的第二年零两天，他终于又有朋友了！宋星阑眼睛闪烁兴奋，把小桌子又往前挪了点，从尤雪的后桌变成同桌。迫不及待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黑眸澄澈，语调软糯，“我叫邬尤雪。”

        “……邬尤雪？你的名字好拗口。”宋星阑喃喃重复了几遍，音节在唇齿翻滚，“……雪，雪雪？……阿雪。我叫你阿雪，好不好？”

        “好呀。”尤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眸，“你好厉害，哥哥也是这么叫我的。”

        宋星阑脸颊染上绯红，不好意思地摆手，“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嗯！”尤雪重重地点了头。哥哥和尤栗都说过，在幼儿园要多交朋友。现在有一个“朋友”主动找上来，尤雪当然不会拒绝。

        直到午餐时间，尤雪才真正认识到“交朋友的好处”。因为阑阑帮她把所有讨厌的胡萝卜块都吃掉了！

        尤雪崇拜的眼神就像看救世主，宋星阑吃得更起劲了。

        幼儿园真好。

        交朋友真好。

        尤雪满足地躺在小床上，任由老师俯身捏被角，睡意侵袭大脑，眼皮吧嗒吧嗒缓缓闭上。

        “……阿雪，阿雪。”气息扑在尤雪侧颊，一阵风似的吹动发额黑软发，尤雪惺忪睁眼，映入一张放大的阑阑脸。

        刚要开口，被宋星阑立马捂住嘴，他满脸严肃，“嘘——不要说话。”

        正午的太阳暖烘烘透过窗帘，穿梭成金丝牵着十三个小床的孩子进入梦乡。尤雪对床的女孩迷糊呓语，翻了个身。

        尤雪大脑一团浆糊，反应迟钝地点点头。

        宋星阑放下手，小心巴拉开被子示意尤雪下床。

        光脚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宋星阑立刻把被子捣鼓成圆鼓鼓的形状。

        拉过尤雪，两小团悄咪咪溜出午睡房。

        “嘘——”宋星阑煞有其事把食指竖在唇间，漆黑的大眼睛闪烁兴奋的光芒，“我带你去探险。”

        午睡室在走廊尽头，侧面有一个后门直接通往教学楼背面的植物园，一块小巧的田间菜地，之外绿草如茵，无名小花点缀其间，几棵葱绿大树把阳光剪成金色碎影。

        全程被牵着走的尤雪一只小拳头迷迷糊糊揉眼角，小脑袋耷拉往下掉。

        松软的土壤也在悠然午睡，呼出的气息是暖和的日光。四只小脚丫前前后后经过它，印下一串浅浅的梅花。攀援木架生长的青绿西葫芦藤蔓远远高过两人的头顶，红灯笼般的西红柿挂在天边，嫩黄的丝瓜花若隐若现。

        “这是辣椒……那是豌豆……”介绍完上面的蔬果，宋星阑一一确认地面的植物，目光炯炯有神。

        “豌豆？昨天阿雪喝了豌豆汤……”尤雪跟着蹲身，伸触摸眼前豆绿的长月牙，瘪瘪的，一点儿也不像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豆子。

        “这个不是豌豆，豌豆是圆的！”尤雪一口定义。

        “这你就不知道了，”宋星阑面露得意，抓过一只豌豆荚手指使力从中间掰开，一颗圆润饱满的豌豆弹入土壤。他小心拾起放在尤雪手掌中央，食指指腹轻点豆皮，冰凉细嫩的触感生起舒服的痒意。“等它长大了，就变圆了。”

        “哇——好神奇。”刚才尤雪还朦胧打哈欠，现在瞌睡虫已经被手心的小豌豆赶跑了。乌亮的水眸神采奕奕，小手挖开一个小土坑，将这颗小豌豆埋了进去。“阿雪要让它长出更多的圆圆豆豆！”

        “好主意！”宋星阑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一点。立马表示赞同，在豆苗旁又挖了几个浅坑分别塞入被两瓣豌豆荚中的小圆豆。

        大功告成，四只小手如新从土壤中拔出的幼笋，白里透红沾染土壤的温热。

        宋星阑熟稔地找到菜地外的水龙头，龙头杆专门设置成幼儿适应的高度。他先随意冲了两把自己的手，随后捞起尤雪的小手迎着水流揉搓冲洗。

        作为一直被服侍惯了的千金大小姐，尤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懒懒眯眼感受阳光，鼻间萦绕各式蔬果的清香，暖洋洋的土地毯子带有新奇的触感。眼珠子滴溜溜转过远处的绿地，兴奋提议，“阑阑！我们去那边玩吧！”

        “……不行。”犹豫了一会宋星阑还是拒绝了，认真解释，“今天的探险已经结束了，我们再不回去会被老师发现的，老师发现了，就再也不能探险了。”眼看尤雪的小表情垮下来，立马承诺，“明天我一定带你去那边玩！”

        “好——吧——”嘟起小嘴，尤雪一脸意犹未尽，乖乖地跟着宋星阑原路返回，整团埋入被窝，还在激动地翻滚睡不着。

        她觉得探险比睡觉有趣多了！

        傍晚邬珩准时出现在向日葵班门口，挺拔的身姿和俊美的面庞吸引了绝大部分人，只是碍于青年冷若冰霜的回视趔趄收回目光。

        “哥哥！”俯身接住像小鸟一样飞过来的小姑娘，一手卸下尤雪的书包，一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笑意如冰雪初融，“我们回家。”

        【邬尤雪对邬珩的好感度：0】

        呵呵，炮灰而已，零度的好感我看你能嘚瑟多久。

        被大少爷命令在车外待机的尤栗一副“我就知道”表情。为了让阿雪小姐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自己，她上完下午的课就往幼儿园赶了，谁知道没到放学时间连家长也不能进。正当她下定决心死守校门百米冲刺直入校园时，邬珩来了。

        大少爷冷漠的一瞥代替了语言，让愣在原地的尤栗不寒而栗，只能在身后对他高挺的背影咬牙切齿。

        “阿雪小姐好~”尤栗一身朴素的衬衫牛仔裤，除去脸上“谄媚”的神情和“做作”的腔调，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尤栗好。”小尤雪乖巧地抬起手臂打招呼，扭过身子继续和邬珩说话，“晚上阿雪要吃豌豆！”

        邬珩不假思索宠溺勾唇，“没问题。”

        连一个对视都没换来的尤栗：炮灰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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