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但她最后还是走了。

        一个人走掉的。

        第二天，府上就传出信阳公主摔断腿的消息。

        据说是从戏班子回去的路上摔伤的，老梁王妃将一切怪在了戏班子头上，不由分说地将戏班子解散了。

        宣平侯沉吟片刻，道：“那我问你，府上可有人欺负过她？”

        刘管事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没有了！梁王夫妇很宠爱公主的，没人敢欺负她！我记得有一次，老梁王的世子不知为何与公主起了口角，将公主推搡到地上，是草地，不疼的，可老梁王知道后愣是将亲儿子吊起来毒打了一顿！”

        宣平侯若有所思道：“秦风晚的性子……不太讨喜吧，那么多公主，就属她最闷、最不像个孩子，梁王夫妇不喜欢活泼可爱的宁安，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德庆，却偏偏中意她？”

        刘管事笑了：“公主最好看呐！”

        这倒是。

        那么多公主里，信阳的容貌打小就是最美的。

        下午，宣平侯还是去了一趟朱雀大街。

        顾瑶瑶正在小厨房熬药。

        宣平侯走过去，问顾瑶瑶道：“她还没醒？”

        顾瑶瑶往药罐子里丢了一片姜：“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下了。”

        宣平侯凝眸道：“她这病能治吗？”

        顾瑶瑶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心药。

        秦风晚，你的心药是什么？

        顾瑶瑶把药熬好后温在炉子上，叮嘱玉瑾一会儿公主醒了一定先喝药，这药是饭前服用的。

        “你要出去吗？”玉瑾问。

        “我回去一趟。”顾瑶瑶道。

        玉瑾笑了笑：“住了几日也该回去看看了，公主这边有我，你放心去吧。”

        玉瑾为顾瑶瑶备了车。

        回碧水胡同的路上会经过柳一笙的家附近，路过那条胡同时顾瑶瑶对车夫道：“停一下，我有点事。”

        “是，顾大夫！”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胡同口。

        顾瑶瑶只是顺道看看柳一笙回来了没有，没抱太大希望，谁料她刚来到门口还没抬手敲门，便有一道白影嗖的自墙头窜了过来，急吼吼地扑进她怀中。

        “小十！”

        顾瑶瑶抱住了怀中的小胖团子。

        小胖团子在她怀里很是依赖地蹭了蹭。

        顾瑶瑶弯了弯唇角。

        “是谁来了？”

        柳一笙自院子里拉开了掉了漆的木门，他看见出现在门外的顾瑶瑶。

        顾瑶瑶一袭青衣，依旧是少女芳华的模样，眉宇间却多了一分不经意的杀伐英气。

        柳一笙的眸光怔了怔。

        顾瑶瑶道：“你回来了啊？”

        她说的是回来。

        证明她知道他早先出去了。

        柳一笙解释道：“文嬷嬷年纪大了，我送她回乡下……落叶归根。”

        文嬷嬷就是曾在院子里伺候的老嬷嬷，年迈力衰，行动早已不便。

        柳一笙带她到乡下住了一段日子。

        顾瑶瑶恍然顿悟：“原来如此，那她……”

        柳一笙道：“她去世了。”

        她的子嗣都不在了，是柳一笙为她送的终。

        “在睡梦中去世的，走得很安详。”柳一笙让出一条道来，“进来坐吧。”

        顾瑶瑶抱着小胖团子进了院子：“我今日是路过，没想到你真的在家，元棠让我带了些东西给你，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柳一笙将顾瑶瑶带进了堂屋，给她倒了一杯茶。

        后院有人在做饭。

        是他身边最后一个下人阿奴。

        顾瑶瑶的目光落在椅子上的几个箱笼上：“这是刚回来，还是又要走？”

        柳一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与阿奴的行李，说道：“我其实正打算去找你的，我要向你辞行了。”

        顾瑶瑶的神色顿住：“你要离开京城了？”

        “嗯。”柳一笙释然地笑了笑，“要离开了，不过可能不止离开京城。”

        “你要离开昭国。”顾瑶瑶说。

        柳一笙无奈一笑：“没办法，谁让和某人打赌打输了呢？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瑶瑶道：“原来你记得。”

        柳一笙拿出了锦囊里的三朵簪花：“一直都记得，只是文嬷嬷身体不好，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顾瑶瑶点点头。

        像是他会做的事。

        想到什么，柳一笙正色道：“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只是出去读书而已，封侯拜相这种好事不会落在我头上的。”

        顾瑶瑶没反驳。

        柳一笙将三朵簪花一一收好：“在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瑶瑶道：“你说。”

        柳一笙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我是医馆的病人吗？”

        “不是。”顾瑶瑶说。

        柳一笙眼睛一亮：“那是……”

        顾瑶瑶弯了弯唇角：“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了。”

        柳一笙噎住，半晌才苦涩一笑：“也是。”

        顾瑶瑶看见竖在箱笼上的一管竹笛：“你喜欢吹笛子啊？”

        柳一笙温声道：“喜欢。”

        顾瑶瑶哦了一声，又道：“什么时候走？”

        柳一笙道：“一个时辰后出发，我身份特殊，人多的时候不便出城。”

        顾瑶瑶点点头，看了看他：“马车备好了吗？”

        柳一笙笑道：“备好了。”

        顾瑶瑶道：“那我去把元棠的东西拿给你。”

        柳一笙张了张嘴：“不用特地跑一趟，我让阿奴和你去拿。”

        “好。”

        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柳一笙终于鼓足勇气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他是不被允许离开京城的，他花了点银子，使了点手段。

        他出的是西城门。

        他也不知此去还能否再回来，但他必须要去。

        路过凤凰亭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悠扬若天籁的古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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