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说罢，她背着小背篓，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

        下人气坏了，咬牙道：“爷，你看她……”

        男子也有些怔怔，毕竟已许多年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但他会过意来后却心情大好地笑了：“是啊，我这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想去看大夫呢？身体无恙不好么？”

        “爷……”

        “该回京了，走吧。”

        --

        顾瑶瑶离开回春堂后，动身去了镇上唯一的铁铺。

        这间铁铺开了二十多年，也算是老店铺了。

        顾瑶瑶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阵叮叮咚咚的打铁声，铁铺的生意很好，铁匠们忙得脚不沾地。

        铺子里没有柜台，顾瑶瑶叫了个伙计，问道：“我上个月在这里订了铁具，今天是交货的日子。”

        伙计搬着一筐沉甸甸的铁矿，冲大堂嚷道：“老王！有人来拿货！”

        “来了来了！”一个满头大汗的铁匠脚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巾子，他一边那巾子擦脸上的汗水，一边看向顾瑶瑶，“谁要拿货？你吗？”

        上一次是回春堂的车夫来订的货，因此老铁匠并不认识她。

        顾瑶瑶嗯了一声，把对牌递给他。

        古代的读书人还是少，铁匠识字的不多，因此都用对牌，每个对牌上有相应的排号，根据排号就能知道是哪一批货物。

        “你这个没做完啊。”老铁匠蹙眉说。

        顾瑶瑶说道：“可上次说的是今天拿货。”

        老铁匠用巾子抹了把汗，说道：“但实在是没做完，我们也没办法。”

        “大概还要多久？”顾瑶瑶问。

        “这个……”老铁匠想了想，“一两个月吧。”

        顾瑶瑶疑惑：“这么久？我要的农具不算太多吧？”

        老铁匠叹道：“不是你的，是上个月铺子里接了个活儿，在你这个之前接的，要开采铁矿用的铁具，足足一千件，我们这种小铁铺哪儿赶得过来？现在还差一半多呢！人手也不够，炉子也不够……”

        “老王！要打铁了！”里头一个铁匠吆喝。

        “诶！来了！”老铁匠冲铺子内嚷了一声，又转头对顾瑶瑶道，“姑娘，你还是下个月再来看看吧。”

        顾瑶瑶不想等那么久。

        老铁匠进去后，她也进了铁铺，伙计与铁匠们忙得焦头烂额，谁也没去留意一个小丫头。

        平心而论，铁铺的人手并不少，按照这个人数来算，一个月做一千件铁具绰绰犹豫才对。

        那么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人手短缺上。

        顾瑶瑶又看了他们的高炉，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炼铁需要极高的温度，为了达到这个温度，高炉一般都会使用鼓风器具。顾瑶瑶本以为这个朝代的铁铺怎么也用上了水排鼓风，谁料竟然是最原始的人力鼓风。

        人力鼓风，俗称人排，最大的缺点在于一个接口只有一个橐（tuò，用马皮做成的囊袋），人力鼓风一次，橐就闭合一次。

        而一个高炉大概有四到六个接口，换言之，同一时间一个高炉最多可鼓风六次。

        这效率比水排低多了。

        水排以水力推动排橐，水轮每转动一次，排橐能闭合好几次，不仅大大节省了时间，也节省了人力。

        顾瑶瑶把自己想法与老铁匠说了。

        老铁匠诧异极了，一个身着布衣的小丫头，怎么还懂这些？

        吃惊过后，他说道：“你说的那个我见过，朝廷的铁铺才有。”

        民间没有哪个工匠会做水排橐。

        “我会做。”顾瑶瑶说。

        老铁匠狠狠一惊。

        顾瑶瑶想了想：“不过，我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水排橐。”

        顾瑶瑶说了一个称呼。

        “啥箱？”老铁匠表示自己根本没听过！

        “有纸吗？”顾瑶瑶问。

        “啊？”老铁匠早被顾瑶瑶惊得傻掉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顾瑶瑶索性找了一块地上的青石板，拿出荷包里的炭笔，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

        有别的铁匠被她吸引，老铁匠呵斥道：“看什么！都干活儿去！”

        铁匠们碍于老师傅的威严，强摁下好奇去干活了，却仍不时那眼神瞟顾瑶瑶。

        这小丫头在他们铁铺的地上画啥？

        老铁匠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姑娘，你干啥呢？”

        “画。”顾瑶瑶言简意赅地说。

        “你没事儿干嘛在我地上画？回头我还得找人擦，多麻烦！”

        顾瑶瑶莞尔：“十天之内让你完成剩下的一千多件铁具，不想要吗？”

        “十、十天？”老铁匠叉腰直起身子，“别说笑了！”

        他是打铁的他还能不清楚吗？就算他们整个铁铺的人加起来不眠不休也至少得一个多月！

        除非是用上朝廷的水排技术，但那也得二十天。

        “我没说笑。”

        老铁匠表示不信。

        “如果我做到了，怎样？”

        老铁匠双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做到了，你的那些铁具我就免费给你做，不收你一个铜板！不仅如此，你今后所有的铁具我都包了！绝不要你一个子儿！”

        顾瑶瑶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笔买卖可行：“好，我答应你。”

        老铁匠努嘴儿，啥你就答应了？吹牛吹到天上去了吧！

        顾瑶瑶很快画好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一会儿你去找个木匠过来。”

        老铁匠张大嘴：“啥？”

        顾瑶瑶挽起袖子：“别发愣了，再发愣你的铁具就做不完了。”

        说罢，顾瑶瑶站起身，将炭笔用牛皮纸包好装回荷包，又找水洗了手之后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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