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秋风恍恍惚惚地跟着方客上了车，期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对方无声地开着车，柳秋风干脆头一歪，开启“省电模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自己再醒来时，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陌生化了。

        从上车开始，方客心里就攒着一团无名火，“罪魁祸首”上车就睡，心大得很。纯黑的轿车渐渐没入黑夜，高架上的霓虹灯交替闪烁，星星点点的灯光被疾驰的车辆冲碎了铺洒在两人的身上，原本打算送她回家，但方客越开越气，太不听话了……行驶到一处路口时，打死了方向盘……

        蓝湖庄园。

        下了车，破破烂烂地站在这座独栋别墅门前，柳秋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资本主义真是抽干扒净底层人民的每一滴血啊！自己都这样了，还有二趴？

        柳秋风吸了口气：“你这么有钱能不能给你自己换个好点的导航？”方客憋着肚子里的一股气，一言不发推着门就进去了。柳秋风狼狈地跟在后面，进了门。男主人自顾自地换了鞋：“鞋柜里的拖鞋自己找一双，二楼楼梯上去右手边第二个门进去收拾一下。”一头雾水的客人开了口：“你家？你带我来你家干嘛？我明天要上班啊大哥。”可惜了自己仿佛在对牛弹琴，对方充耳不闻，把她当空气，直接就上楼了。

        买导航前先买个助听器吧你！

        大人不记小人过，洗漱先！一路上了二楼，推开门，这个估计是客房，不怎么住人，床上只是铺设了米色的床单。进了房间的浴室后，柳秋风直观地感受到了资本的腐败气息，客房而已，你这浴室里的大浴缸是不是太铺张浪费了，客房都这样了，主卧里面是泳池吗！

        自己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心大到在别人家泡澡，打开淋浴，褪去血迹斑斑的长裙后，久跪后的膝盖真是姹紫嫣红啊……方客随手拿了两件衣服给她放在了门口，等到柳秋风洗过澡有了人样出来后，原本只有床单的床上，多了枕头和被子。柳秋风坐在床上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好端端地把自己带到这里，又一句话不说。

        “咕噜……咕噜噜……”肠胃发出了积累了一天的抗议，那旧社会在地主家扒苞米还管饭呢，怎么连口吃的都没有。还没等柳秋风想出个所以然来，敲门就声响起了：“你是在里面干嘛？还不出来？”

        呸！资本家！

        不情不愿地趿拉着拖鞋一步拖三步地移到门口，柳秋风拉拉着脸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干嘛，我很累了，你别折磨我了。”

        方客看着门缝里的半张脸阴阳怪气地说：“那煮好的面你别吃了，睡吧，防止我在里面下毒。”听到居然有面吃，柳秋风“哗啦”一下拉开了房门。

        “有话好好说，干嘛总翻脸啊，我吃呢！我现在就下去吃！”

        自己都快饿死了，还在这里被别人“挟天子令诸侯”，真是丧权辱国。软手软脚地下了楼梯，果然闻到了浓郁的饭香，方客居然还会下厨，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将信将疑地走到客厅，桌上当真摆了一碗番茄鸡蛋面，一屁股坐在桌旁，压根来不及跟男主人客套，柳秋风拿起筷子就要开始干饭。可一晚上的兵荒马乱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久跪的膝盖热得发烫，双手也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的精细操作还是低血糖发作开始微微发抖，筷子在手里怎么都不听使唤。前面几个小时奋不顾身的孤勇退却后，自己心里也开始后怕，不知道自己处理的好不好，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意孤行头脑发热会不会给方客带来什么麻烦，桌边的人一下子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方客看着眼前的女人抓着筷子微微发抖，估摸着是缓过神来了。

        “花木兰怎么连筷子也拿不起来了。”

        柳秋风坐定后心里本就不踏实，身上也是哪哪都不舒服，自己本来好好地下个班，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可以刷剧睡觉的，莫名其妙地像打了一场仗，这会坐着又饿又委屈，煮好的面条都吃不进嘴，急得眼睛都红了……方客原本是看热闹地盯着眼前的人，但没想到小猫居然没挠人，一点声音也没有，再看看眼睛都红了，打趣儿的心一下子收起来一半：“哭了？”

        柳秋风斜楞了他一眼：我今天就是饿死，也不吃你的面。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要走。方客看着一言不合就炸毛的女人心里觉得新鲜，也知道她确实饿狠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按在了桌边。自己屈尊降贵地拿起了干净的碗筷，利落地夹起一筷子面条送了过去。

        看着送到眼前的面条，柳秋风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但自尊心让她怎么都张不开嘴。

        “张嘴，几点了还闹，面要坨了。”方客边说边用筷子杵开了她的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今天吃这个面是因为吃完了我早点睡明天要上班，柳秋风心里如此做着心理建设，慢慢咀嚼起来。

        “大口一点。”

        “唔￥‰＃＊……”

        “啊，再一口……”

        “你要噎死我啊！”方客看着柳秋风鼓鼓囊囊的腮帮，那股子无名火，莫名地就散了……

        隔天的早晨吵醒自己的不是闹钟，而是方客哐哐哐的砸门声，埋在被子里滚了好几下，不清不醒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脑子开始回神，啊……这是方客家。简单洗漱后一看时间，救命啊！六点！不至于吧，有钱人之所以能成为有钱人是因为勤劳吗？

        临出门，方客还在催着柳秋风：“动作快点，你不上班啊？”憋着气灌下最后一口奶，柳秋风气都来不及喘蹦着就要去换鞋：“我是上班，我不是高三上学，不用这么早吧。”

        自己一路上都迷迷瞪瞪地打瞌睡，快到医院的红绿灯路口挤满了上班的车辆，车主们不满地按压着喇叭，似乎在警告前面的车辆速度快点。“哔——”这声可算是拉满了暴怒值，连带着车里瞌睡的人都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勉强撑开眼皮，视线渐渐地清晰起来，柳秋风想要伸头看看前面还要多久，转头的余光里瞥见了路口转角的校服，好熟悉啊，看着像那个小男生。嗯？怎么有个中年男人在旁边拉拉扯扯的？刚想把头伸出窗外，好看清一些，就被驾驶座的人一把扯了回来。

        “几岁了，危险知不知道？”

        “嘁，反正比你大。”

        车子一到医院门口，方客就像无情的货车司机把货物送到一样，一脚油门……柳秋风发个愣的功夫连对方的影子到看不到了，摇摇头心里觉得碰上方客自己真的命苦。

        另一边的“启光”。

        时宇脱离危险后，梁老先生才被人扶着去休息。向阳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对面沙发上自己好友阴晴不定的脸，笑了笑：“昨天送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大碍了，预处理做的很好，没想到，你绯闻对象有点东西。这么说起来，她倒算帮了你一个大忙，前前后后人家可是帮了你两次了。”方客听着好朋友言语里的调侃，扯了扯领带：“梁国栋那里怎么说，华栋的新能源是不是确定划给他了？”“还要确定吗？昨天你可是在现场，梁董对这个小子在不在意，你怕不是看得一清二楚。”话毕，二人抬头对视了一眼，不再说什么……

        今天天气不太好，低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临近下班柳秋风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等了一会，果然下起雨来，滴滴答答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也不知道老人家今天还能不能来，心里如是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校服和老人家，两人头上都有些湿，怕是遭了雨，柳秋风连忙打开了好几台烘灯招呼两人先烘一会。

        “你们是不是遭雨了，弟弟扶着爷爷坐这里。”

        男孩扶着老人慢慢坐好，自己秃噜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掀起来的额头下露出了一块不小的淤青，看着很是吓人。柳秋风一下子就想到了早上那个拉拉扯扯的男人，莫不是真的是他？

        看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这伤看着就没处理过，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烘灯的老人家，柳秋风将男孩叫到了别处，“你头怎么了？”说着要去掀男孩的刘海，还没碰到就被躲开了。男孩捂着刘海低着头，不给碰也不说话。她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转过头拿了药箱哄着：“好，我不问，你头发掀起来，我给你处理一下。”男孩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开了“金口”：“不用了，谢谢，我不疼。”好好说看来没用，柳秋风沉下脸说道：“你不疼，我看着都疼，年纪轻轻的跟谁学的嘴硬，掀起来！”

        男孩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姐姐突然生气，下意识地掀开了自己的头发。

        “这还差不多，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个是怎么弄得，但是后面几天如果有呕吐或者眩晕的情况，你记得来医院。”自己一边小心地给他涂抹着伤口，一边慢慢地嘱咐着……

        落了锁，比平时要晚一些，顶着不大不小的雨点加快脚步往门口跑去，今天要去任婆婆家做第二个疗程的治疗，得快点才行。门口停了一辆熟悉的车，还是上次的司机，这次也是非常客气，远远地看见自己撑了伞就迎了过来：“柳医生，我来接你。”

        汽车不急不慢地行驶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麓雅小苑。下车前透过雾蒙蒙的玻璃，柳秋风又看到了这栋房子，可是这次的心情却从满是羡慕变成了五味杂陈。几天前就在这栋房子里，那出狗血剧自己有幸作了女主角，今天，再来整个人都充满了别扭。

        唉……婆婆的脚快点好吧……

        敲门的手举了又放下，这进去了得多尴尬啊……就在自己第五次重新做好心里建设，再次准备举起手时，面前的门“哗啦”一下，毫无预警地大开四敞。方客的脸仅仅隔了十几个小时，又一次晦气地出现在眼前。

        五分钟前方客就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之后的五分钟里他看着视讯仪里的人呆头呆脑地杵在门口，举手、放下、举手、放下、咬手指、再举手……

        “你杵在门口干嘛，一上一下的，开坛做法么？”

        柳秋风无力地输出一口气：真是有始有终的一天啊。

        听到柳秋风到了，蒋婶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招呼：“柳姑娘到了，小姐在房间里等你，今天你们小两口留下来吃饭，我炖着鸡汤呢！”说完脚步轻俏地颠回了厨房，看着愈发热情地蒋婶，自己真的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始作俑者居然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你看吧！离这么近！早晚青光眼！白内障！

        强撑着推开房门，迎接自己的果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脸，唉……撒谎可真难受……

        任菀知道今天柳秋风要来，早早地就等着了，虽说前几日的消息自己还没能完全消化，心里确实也狐疑，但是这姑娘自己是真真地喜欢，不管他们为何突然要在一起，自己心里都是极其高兴的，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外表看着冷心冷意的，谁都不敢靠近，多少年身边也没什么交心的人，这下好了，这姑娘看着就让人心里暖和。

        柳秋风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埋头干活，生怕婆婆拉着自己问东问西，两人口径都没来得及统一呢，真的好糟心。好在婆婆只是拉着自己的手微微地笑着：“方客以后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呵呵……五分钟前他才奚落过我……

        晚饭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借口推脱的了，蒋婶的那句“小两口”真是如鲠在喉，如雷贯耳啊……

        饭桌上。

        方客真的为什么做企业家呢？他去做影帝啊，只见他一边和奶奶聊着天，一边接过蒋婶盛好的鸡汤，顺手递给自己，嘴里柔情蜜意地关照：“烫，冷会儿再喝。”还不忘附上甜美微笑，看着眼前的鸡汤，这根本就是方金莲给柳大郎喂药吧。

        食不知味的柳秋风闷头喝着汤，祈祷这场戏快快杀青，自己快累死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开房门，好家伙，自己是在水帘洞吃得晚饭吗？外面这个雨冒昧地问一下。秋冬季节这么大的雨是合理的吗？司机也披着雨衣前来打招呼：“雨太大了，前面路口漫了，一时半会的走不了。”几个人只能围在窗前看着外面瓢泼的暴雨。

        任菀看着这雨，实在放心不下，广播里也播报着多处路障维修，暂时不要夜行的新闻。想来想去还是开了口：“柳柳，你明天上班吗？”

        看着大雨怔愣的柳秋风闻言摇了摇头……雨这么大，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出门，自己还约了许言好去哪个馋了很久的小馆子呢……

        任菀继而开口：“今天别回去了，你们小两口在这睡吧。”

        啊？！！！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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