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总得给你一个喜欢我的理由

妈妈做的韭菜猪肉煎饺太香了。郭蕊实在没能忍着回到教室，她刚在单车棚摆好了自行车，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丢了一个，边走边吃，享受这热乎乎、油汪汪的幸福感。十五岁的身体就是好，吃什么都不怕胖。

        吃着吃着，郭蕊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大家好像……都在盯着她看？一开始郭蕊觉得是敏感了，后来发现大家是真的盯着她在看，议论的声音从小渐渐变大，已经不能假装听不见了。

        吃相太不文雅了？可能是，但这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吧。

        因为早恋被通报批评的事？这个榜单一个月至少能更新一次，她算不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顶多是对象比较牛逼。再说大家不是昨天就知道了么。

        月考第49名？嗯……应该是想多了，蒋君泽平时也没见被人这样围观呀。

        英语口语大赛全市冠军？都过去多久了，当时的风光也没人记得了。

        难道她今天变超级美女了？今天早上照镜子还好好的呀。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到校门口，郭蕊自己找到了答案。

        由整整四块黑板组成的校宣传栏，橱窗的玻璃碎得干干净净。巨型的宣纸覆盖了整个黑板，包括她最引以为豪的月考榜单，和她并不在乎的通报批评。六个用毛笔书写的飘逸大字占据了所有人的眼球：郭蕊，我喜欢你。落款人那里，“蒋君泽”三个字漂亮而利落，旁边还盖了猩红的私章，无论如何，看着都不像是旁人能伪造的。

        这算是……公开表白？

        郭蕊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她的手指用力地捂住了眼睛，眼泪却还是刷地就下来了。这个看似稳重内敛的男生，用了一种近乎浮夸和煽情的方式，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浪漫。郭蕊承认，她不过是个俗人，就是喜欢鲜花戒指，就是喜欢烛光晚餐，也喜欢这种浪漫。

        是吧，一直以来，是她刻意忽视了蒋君泽的心意。

        在郭蕊的潜意识里，重生是一场虚幻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梦就会醒来，在这里所有的奋斗、美好、幸福都会化为乌有。所以在这里，她有时候毫无顾忌，没得到过的拼命争取；但又有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担心习惯了幸福而无法忍受失去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郭蕊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蒋君泽给她的东西，她也只能用同样的分量去还。一个人喜欢你，而你刚好也喜欢这个人，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气。

        郭蕊就这样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她以为她会笑，偏偏确是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郭蕊终于觉得哭够的时候，才发现刘日本一直就站在她身旁。

        出乎意料，刘日本没有发火。他主动扶了一把已经腿麻得站不起来的郭蕊，淡淡地说：“现在已经上课了。你还是先回教室吧，别耽误了功课。蒋君泽的事情，我回头问问李校长。”

        “刘老师……学校会处分他吗？”

        “早恋不说，还严重破坏公物！”刘日本叹了一口气，“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得处理！不过轻重就看李校长的意思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刘日本拍拍郭蕊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了。”

        “谢谢刘老师。”

        郭蕊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蒋君泽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她一个人背处分。这样，显得他很不男子汉。

        太傻了，太孩子气了。郭蕊没有办法告诉蒋君泽，现在的她确实不在乎这些。她或许在乎成绩，但她也不可能为了考第一而作弊，因为她知道这本质上没用。她想竞选班长想参加风采大赛想体验不同的东西，但不意味着她要当那种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所谓好学生。

        也无所谓吧，受过处分的学霸毕竟是珍稀动物，等蒋君泽大学去了清北，卧谈会上立即能拿出来当炫耀的资本。你们就会死读书！老子当年早恋还被学校处分过！这是将军脸上的刀疤，是荣光的证明。

        郭蕊是很感动，但她并没有太担心蒋君泽。优秀如他，既然敢做出这件事，自然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并且，他有年级第一这个免死金牌，想必最后李校长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所以……应该还好吧。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当郭蕊回到教室，第二节课是英语课已经上到一半了。郭蕊踌躇了一下，只得在门外打断了老师的授课。王艳看见是郭蕊，没有多问，点了点头示意郭蕊进来。

        郭蕊算是王艳的得意门生。在前几次英语月考中，郭蕊都拿了接近满分的成绩，还在口语大赛拿了个全市的冠军，很是给王艳这个新手老师挣足了面子。年轻老师和学生没什么代沟，王艳对郭蕊和蒋君泽恋爱的事也略有耳闻，她倒是没有其他几个老师反应这么激烈，反而八卦的心情多一些。

        “你……没事吧？”旁边的林静静悄悄问了郭蕊一句。对于同桌的关心，郭蕊赶紧竖起了胜利的手势。郭蕊可能没有意识到，林静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说郭话了。但是郭蕊背了处分，让林静静莫名地觉得，她和郭蕊之间的差距被扯平了，她们之间又可以是朋友了。

        周围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

        郭蕊不好意思揉揉哭肿的眼睛，她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你真的……和蒋君泽在一起了吗？”林静静的声音很轻，周围的议论声却猛然安静了。

        郭蕊本来想开玩笑地说：不然呢？我反正都被处分了，还没把蒋君泽搞到手多吃亏啊。话到嘴边，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嗯，我也喜欢他的。”

        我也喜欢他。这句话，就这样说了出口，可惜男主角没听见。

        林静静脸都红了，赶紧翻开了课本，佯装看书。

        郭蕊吐了吐舌头，也紧跟着翻开了课本。郭蕊不知道的是，有另一个人也哭肿了眼睛，今天称病没有上学。

        梁蕾蕾压制着怒气，尽力让她的声音温柔一些：“颖丹，你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情？那你为什么不说出去呢？”明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她还是害怕人看见一样压低了声音，“如果……你也喜欢蒋君泽的话，为什么不争取？”

        说到最后，梁蕾蕾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她实在太喜欢周颖丹了，无论是谁，即使是蒋君泽，也不能伤害她。

        周颖丹拉着闺蜜的手，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枕头，没有回答。

        睡觉。只有睡觉的时候，世界才是安静的。

        周颖丹的父亲长期在国外，母亲是银行高管，应酬多得脚不沾地。反正家里也没人，周颖丹索性对刘日本撒了个谎，说她病了，需要在家休息。刘日本连连答应，根本没有想到周颖丹是为了避免见到郭蕊而逃课。

        这段时间，周颖丹实在太累了。她故意让郭蕊参加口语大赛，结果她不仅能和蒋君泽搭档，还赢了个冠军回来；风赛大赛是挤走了郭蕊总策划的位置，可最终也没落到她手里，实验中学的林舒瑶拿到了总策划的位置，还当了主持人。看见过蕊成绩突飞猛进过，她几乎不敢在凌晨前睡下，她实在是担心，连成绩都拼不过郭蕊了。

        可是，蒋君泽和她摊牌了。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除了好友蕾蕾，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原来，蒋君泽是知道的，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至于蒋君泽为什么假装不知道——这个原因让郭蕊痛苦得不能思考。

        昨天放学，蒋君泽特意找到了周颖丹，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当时周颖丹欣喜若狂，她还傻得以为，蒋君泽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他和郭蕊之间的绯闻，也许还是有那么一点水分的。

        蒋君泽狠狠击碎了她的幻想。

        晚上十点半，晚自习的同学已经全部走光了，她才依照蒋君泽的要求来到了校园。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蒋君泽利落地把橱窗玻璃敲碎，然后示意她帮忙把一副已经写好的毛笔字贴上。昨晚无星无月，是个黯淡的夜晚。

        她一直以来深深喜欢的王子，就站在那里，微笑着，让她帮忙。

        郭蕊，我喜欢你。

        周颖丹是全校第一个看见这幅字画的人。她当时脑袋“嗡”地一响，明明是黑的墨迹，竟然看出了血色。周颖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捏住那张很轻的纸。

        “蒋君泽，你为什么找我帮忙？”周颖丹觉得，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她身体以外的某个地方发出来的。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啊。”蒋君泽笑着，温柔地对周颖丹说。他的眼睛坦然地望着周颖丹，没有掩饰。

        周颖丹瞬间就懂了。

        本来，像她这么聪颖的女生，是不需要旁人的指点。蒋君泽喜不喜欢她，她难道没有感觉吗？她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从小到大，周颖丹实在太过优秀，以至于从来没正眼看身边的同学朋友。她和他们的交往，都带着深深的优越感——论家世，论外表，论成绩，论能力，她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来到了宽州其中，周颖丹失去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而且她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从这个名为蒋君泽的男生手里抢回来。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是压抑，而是惊喜。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快乐，很快的，周颖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蒋君泽吸引了。到了最后，她的眼里也只有蒋君泽了。

        可是，蒋君泽对周颖丹，始终游离在熟悉的同学和不熟悉的朋友之间。周颖丹不是不想亲近，也有很多亲近的机会，可蒋君泽总是有办法，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控制得恰到好处。她委屈，觉得他不解风情，她天真，以为他们只是少了点缘分。

        其实不是。

        周颖丹终于知道，那是蒋君泽故意为之。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君泽是不打算给她任何余地了。

        周颖丹很想假装听不懂，维持着她最后一丝尊严。就这样不了解之，也不会有人知道什么，或者有人说些什么。可周颖丹到底还是败给了心中的那份委屈，她转身便走，扔下了蒋君泽一个人。

        蒋君泽默默地看着周颖丹几近失态地跑走，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他知道，周颖丹也许要难过许久，也许他们之间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实际上，他非常欣赏周颖丹。周颖丹跟林舒瑶很像，一开始便让他顿生好感。在学生会工作上，在学习竞赛上，他们也经常合作，这个女孩子的谈吐和能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也仅此而已。周颖丹很好，只是他不喜欢罢了。只是女生的这些小心思，他不愿意去点破，也不想推波助澜。

        但是，周颖丹找肖晓雨泼水给郭蕊这件事，让蒋君泽出离愤怒。也多亏了肖晓雨的大嘴巴，这个没有大脑的女生，居然还特意跑到他的面前，说着周颖丹多么好，他多么没眼光，郭蕊多么平庸乏味，一幅要骂醒他，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

        所以……蒋君泽无法坐视不理。他不想让周颖丹继续保有幻想，也不愿意给郭蕊误会的机会。

        梁蕾蕾从周颖丹家里出来的时候，泪痕未干。周颖丹放弃了蒋君泽，不意味着她放过了郭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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