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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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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鸥眠本来打算回家看看就走,但突然多出林宜夜这档子事儿,他回去的时间又推迟了一天。

        虽然分别时林宜夜提了一嘴说最近有时间的话想邀请他去家里作客,但众所周知成年人口中的过

        两天、最近、有时间等等都是客套话。陈鸥眠在酒店的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开始改签机票。

        年前答应林宜夜的事他其实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但这会儿还是春假,干他们这行的难得有时间休息,有些事儿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以他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赵凡波说得确实是事实。

        毕竟即使是部分的事实,你也不得不承认它是事实。

        投资款来自三个地方,分别是临西银行、四其财政、再加一个金焰自己,金焰作为普通合伙人象征性入股100万,基金管理人的普遍做法,为了让投资人选择自己,以普通合伙的方式和基金形成更具有说服力的绑定关系,没什么问题。

        大头是临西银行,以自有资金成立资管产品的模式投资了十个亿,四其财政作为地方政府引导基金,在中间起一个杠杆的作用。

        坦白说,这个模式怎么看都算得上是利国利民的好选择。

        如果临西银行真的是用自己的钱投资的话。

        陈鸥眠翻身起来坐在床沿,食指和中指并拢抵住眉间的位置。

        如果是普通的调查,其实查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如果要继续穿透核查,他就得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但临西银行,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

        几年之前,陈鸥眠和临西银行打过一次交道。

        当时他们有个债券项目在临西,可能也是为了扶持当地自己的银行,发债人承诺只要将临西银行作为托管方,就和富睿合作。这种要求在发债项目里不算罕见,再加上托管银行负责的事务其实并不复杂,只需要按合同约定履行好划款通知的任务就可以,项目组当时也就同意了。

        结果一通合作下来,发债方和临西银行串通一气,把富睿和投资人都蒙在鼓里将募来的钱用了个乱七八糟,好在富睿每个季度都会回访进行现场检查,这才没酿成大错。

        当时和临西银行扯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鸥眠只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头疼。

        但这好像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想了想,他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熊远打电话。

        “哟,这不是陈总嘛,稀客啊!”

        陈鸥眠把手机拿远,“年假兼职去当鸭了?”

        “不会说人话可以不打电话。”

        他想到自己毕竟是来求人的,撇了撇嘴说,“熊总,最近有时间吗?”

        “没有。”

        “放屁,”陈鸥眠短促地抛出两个字,“过完年跟我去趟临西。”

        “神经病啊,大冬天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不觉得冬天的北原也差不多吗,年终奖,三倍,去吗?”

        隔着听筒都能听到熊远咽口水的声音,陈鸥眠笑了笑,“行,那就这么定了,初八跟我去梁行长那儿拜年。”

        “靠!陈鸥眠你真的是神经病吧!你那会儿和梁勇闹得那么僵,我都要抱着你的大腿让你别跟人家硬刚了,您老人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腿太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熊远又要絮叨,陈鸥眠赶紧把手机扔到一边。在见到熊远之前,他得让自己的耳朵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连着一周,陈鸥眠关掉工作机,除了偶尔有个快递电话之外其他一个工作电话都没接。

        果然,在临西机场见到熊远的第一眼陈鸥眠就知道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这人穿得像是要去南极科考站,但不论带着多厚的口罩也挡不住他洪亮过头的嗓门。

        “陈鸥眠!你说的三倍我可是录音了!”

        陈鸥眠抿着唇假笑,“熊总,一路奔波辛苦了。”

        “少来假惺惺这套。”

        陈鸥眠接过熊远的箱子,“车我已经借好了,熊总请。”

        熊远一边往前走一边哼哼两声,“休想用糖衣炮弹迷惑我。”

        两人到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间就到了晌午,一想到等会儿恐怕是场恶战,陈鸥眠带着熊远找了家肥肠鸡。

        外头天冷,加上两人都好这口,一顿吃完脑门都是汗涔涔的。

        熊远一口气把杯底的茶水喝完,抹了抹嘴看着陈鸥眠。

        陈鸥眠知道他这是吃饱喝足要开始提问了,规规矩矩放下筷子抬头看他。

        熊远清清嗓子,“这趟不是单纯来拜年的吧?”

        “不是。”

        “也不是道歉。”

        陈鸥眠扯出个轻蔑的笑容,“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永栈煤业。”

        熊远啧了一声,“不是,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吗,咱们等着不就行了,你怎么还……”

        陈鸥眠打断他,“你还记得七年前我姐说过的林警官吗?”

        熊远不明所以,“当然记得。”

        “林宜夜,”陈鸥眠盯着杯子里摇摇晃晃的顶灯倒影,“是他的女儿。”

        大概是消息太让人惊讶,往银行去的路上,熊远话比平日少了许多,两人沉默了一路,快到银行门口时他才闷闷开口道:“鸥眠,你是觉得对不起林宜夜,所以帮她吗?”

        陈鸥眠答得很快,“不是。”

        “那是,可怜她?”

        “不是。”

        “那是为什么?”

        陈鸥眠顿住脚步,像是在仔细思考,“我不知道。”

        熊远瞪圆了眼睛,“不知道?什么都没想清楚呢,你犯得着跑这儿来低声下气的……”

        “熊远,”陈鸥眠语气平静地打断他,“这么多年了,我总得做件对的事情吧。”

        熊远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他陪着陈鸥眠这么多年,眼看他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成功,走得越来越快,却也走得越来越远。

        陈鸥眠回头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塌着,什么求不求的,咱们就是来拜个晚年,弘扬一下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

        熊远扯了个笑,跟在他身后走进临西银行的大门。

        他们来之前和梁勇打了招呼,门口的人看见他俩,远远过来迎他们。

        不论之前怎么样,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梁勇打开办公室门,态度倒是和和气气:“陈总,熊总,咱们可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熊远呵呵一乐,“是,公司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这不是,连拜年都比别人晚了好几天。”

        梁勇笑着点头,眼神却略过他去看他身侧的陈鸥眠。

        陈鸥眠耷拉着眼皮也能感受到这人灼人的视线,提了提嘴角望向他,向前两步握住他的手,“梁行长,实在对不住,只能来给您拜个晚年。”

        梁行长扬扬眉,皮上挂着的笑容半分未变,“陈总这是哪儿的话,您能来就是我的荣幸啊。”

        陈鸥眠笑得诚恳,“不不不,是我们唐突了。”

        来之前熊远问过他,觉得他们真的能从这老狐狸嘴里套出有用的东西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梁勇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他厉害的地方。

        “从他嘴里套不出东西没关系,去一趟总有用的。”

        梁勇好茶,陈鸥眠和熊远专门从丁蜀镇给他收罗了一套紫砂壶,果不其然,梁勇一拆开袋子眼睛都亮了,一边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啧啧道,“陈总真是好眼光啊。”

        陈鸥眠坐在沙发上,微微欠身,“能入梁行长的法眼才是我的荣幸。”

        梁勇猜不透这俩人的来意,又实在喜欢这东西,想了想,问:“陈总和熊总这次专门过来,是又有什么合作的机会了?”

        陈鸥眠笑了笑,“梁行长误会了,我这趟过来,是专程来取经了。”

        梁勇手下动作微微一滞,重复道,“取经?”

        “对,”陈鸥眠面色不改笑得轻松,眼睛却紧紧盯住梁勇,“冒昧想从梁行长这里,取点招商引资的经。”

        梁勇没接话,空气冷了几秒。

        陈鸥眠识相地笑笑,自己接上话头,“不好意思梁行长,我知道这话问得唐突,只是这两年临西银行风头极盛,次次投资出手都是大手笔,我实在羡慕得很。您也知道我们这行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这不,只能来问问逆风直上的梁行长有什么秘密武器了。”

        梁勇摆摆手,“陈总见笑了,我们哪有什么秘密武器,只不过是背靠政府,得了点政策性的好处罢了。”

        说完,他给陈鸥眠和熊远把茶倒上,“尝尝,朋友年前从安徽带过来的太平猴魁。”

        为了吸引投资,各地政府确实都出了各种各样的政策,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是临西这样的小地方,哪来的能耐能大笔一挥就给当地银行30个亿的资金做投资。

        陈鸥眠知道梁勇这是想糊弄过去换个话题了,从善如流道,“能喝到梁行长这儿的新茶,我和熊远真是好运气。”

        熊远啄了一口,“好茶!入口清爽但后味醇厚回味悠长,不愧是安徽名茶。”

        陈鸥眠平日里对茶没什么兴趣,听熊远这么说,点点头算是附和。

        三个人又东拉西扯了十几分钟,陈鸥眠看时间也快到银行下班的点了,把杯底的茶喝掉后说,“梁行长,机会难得,要不晚上赏光一起吃个饭?”

        梁勇满脸遗憾,“陈总,实在不巧,我晚上和家人约好了。”

        他说完,像是怕自己诚意不够,又补充道:“现在的小孩子过生日,那看得可重要了。”

        陈鸥眠起身,“理解理解,本来就是我们叨扰了。”

        梁勇送两人到电梯口,电梯门正好打开,电梯里出来个人,提着两瓶好酒,埋头就往外冲。

        这层楼只有梁勇一个人的办公室,这人是来给谁送东西的,不言而喻。

        陈鸥眠后退半步才没被这人撞上,梁勇像是也被吓了一跳,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度,“小严?你怎么上来了?”

        他拉着男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被叫住的男人有点茫然地看着几人,下意识地回应,“梁行。”

        陈鸥眠微微眯了眯眼。

        显然这两人是认识的,而且很可能是上下级之类的关系。

        陈鸥眠按住电梯按钮,冲熊远使了个眼色。

        熊远过去打招呼。

        梁勇看过来,陈鸥眠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

        梁勇神色有点为难,陈鸥眠隐约能听到那个名字叫小严的男人语速很快。

        “梁行,我就是来谢谢您,这次真的很谢谢你,这东西您一定要收下,我听他们说了,都是内部人才有的机会,要不是您,哪儿能轮得到我,我们家那位说什么都要让我把东西给您送过来。”

        电梯门慢悠悠关上,陈鸥眠扯了扯嘴角问熊远,“你什么时候会给你的大领导送礼?”

        “升职,或者,”熊远看他一眼,“答应付三倍工资的时候?”

        “是了,”陈鸥眠靠在电梯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当然是能赚到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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