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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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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宜夜准时到了餐厅,陈鸥眠已经在靠角落的位子等着了。

        他少有的穿了件偏正式的西装外套,但颜色较平时常见的西装偏浅几度,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她走到桌子对面坐下,陈鸥眠把菜单递给她又顺手解开一颗扣子,“早上有个采访,说了两个小时的废话给我累得够呛。”

        林宜夜接过菜单,眼神不自觉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逡巡,瞥见他锁骨处有一颗痣。

        陈鸥眠打了个响指,“林小姐,发什么愣呢?”

        “哦,”林宜夜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上移,正好对上陈鸥眠眸底的笑意,很难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想,如果讲两个小时的废话就能赚到6位数的酬劳,我可以讲到嗓子冒烟。”

        “俗了啊,俗了,”陈鸥眠摆摆手,“林小姐怎么能是个钱论英雄的人呢。”

        林宜夜低头看菜谱,“我一直都是。”

        陈鸥眠暗笑,“你如果是那倒好了,我也不必这么费劲心机想要拉拢你了。”

        林宜夜没接话,认真翻菜谱,都是些常见的菜品,价格却贵得吓人,她翻了了几页还是忍不住抬头确认,“你确定是这家店的常客吧?”

        陈鸥眠点头。

        林宜夜压低声音嘟囔:“这怎么看着这么像专门骗外地游客钱的黑店呢?”

        陈鸥眠勾勾唇角,“放心点,绝对不让你失望。”

        反正不是她请客,林宜夜听他这么说,自动屏蔽了价格点了几道看起来很诱人的菜品。

        等到菜上桌,林宜夜才相信陈鸥眠不是胡扯。

        陈鸥眠夹起一块儿红烧肉,“其实家常菜才是最考验功底,好吃的红烧肉最重要的是会挑肉。上选的五花肉,以靠近前腿的腹前部分层比例最为完美,脂肪与瘦肉交织。这种肉一定要找熟悉的肉店才能买得到,一头猪身上最好的五花肉绝不会超过两条,刚好烧一碗,可不是到处都能买得到的。”

        他说罢,把肉放到林宜夜的碗里,“尝尝。”

        林宜夜不是爱吃肉的人,夹起来咬了一小口,只一小口,就能尝得出这肉是下了功夫的,不仅颜色正,肉也是入口即化,不像是有些店里为了样子好看先过一遍油的口感,炸过的肉再怎么做也失了酥软的口感,只有耐着性子大火煮滚再小火煨汤的红烧肉才能有这样的口感。

        “好吃。”

        又夹了几筷子,陈鸥眠东拉西扯净说些无关的话题,林宜夜干脆自己起了个话头。

        “陈总,您今天请客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吧。”

        陈鸥眠放下筷子,两只手交握放在胸前,“没想到林小姐这么着急要进入正题啊。”

        林宜夜微笑,“不然这饭我吃着总觉得不安稳。”

        陈鸥眠点头,“好啊。”

        “陈总,既然咱们目标一致……”林宜夜停顿一下斟酌用词,“咱们目标差不多,不如就开诚布公,说说需要从对方那儿得到什么。”

        听了这话陈鸥眠轻轻挑眉,“哦?何来目标差不多一说?”

        “你不是也想阻止永栈煤业的投资吗。虽然这个项目现在已经正式立项了,但还在四年投资期内,只要证据充足,就能提前终止投资。”

        陈鸥眠点头,慢悠悠地接上她的话,“只要证据充足……”

        林宜夜听得出他有话要说,耐心等着。

        “证据充足然后呢,”陈鸥眠问,“你打算直接通知投资人还是找媒体曝光,你有信心可以斗得过他们吗?”

        “我……”

        陈鸥眠打断她,“或者你打算直接向证监会举报?”

        他语气里的轻蔑丝毫没有掩饰,林宜夜看着他,“不可以吗?”

        陈鸥眠轻哼一声,“且不说会不会石沉大海,就算管了,对金焰能有多大影响。”

        “至少这笔钱会返还给投资人。”

        “你看,林小姐,”陈鸥眠摊手,“咱们的目标完全不一致啊。”

        “怎么……”林宜夜顿住,突然明白过来,说不上是震惊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她胸口发闷,勉强咧了咧嘴角,“也是,项目就此打住远远达不到陈总想要的效果。”

        她连平日里总浮在面上的那一抹薄笑都消失不见,再看向陈鸥眠时眸子里已经凝了层冰似的漠然,“陈总杀伐决断,自然不会考虑旁人死活,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

        陈鸥眠心口一跳,这话他听不少人说过了,却头一次有点不甘心地解释道,“这次管得了未必下次也管得了,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是啊,放长线钓大鱼,先留存证据,等到投资期结束,投资人开始发现自己的钱要不回来的时候你再出场,一边扮演正义者一边添把火,”林宜截住他的话头替他把剩下的话说完,“投资人着急要钱,难免行为过激,可是投资失败的钱十有八九都是追不回来的,所以为了平民愤,这些个沆瀣一气的领导啊、高管啊肯定难逃一罚,而且是从重处罚。陈总,你觉得为了自己八年前一次失败的投资,就可以牺牲这么多人吗?”

        陈鸥眠从刹那的恍神中缓过来,第一次发觉被人剖开来看居然是这么难堪的一件事,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林小姐,我真的很好奇,难道你从来没有为你的天真付出过代价吗?”

        林宜夜的嘴角缓慢地扬起,“那你呢?”

        陈鸥眠扬眉盯着她,“我怎么了?”

        “我也很好奇,你从来没有为你的冷血付出过代价吗?“

        陈鸥眠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微笑。

        林宜夜最烦他这套,方才那点动摇一闪而逝,放松了身体有点厌倦地靠在椅背上,“陈总,我知道你在金焰有人,级别可能还比我高,没必要在我这儿下功夫。”

        “但陈总,”她起身穿好外套,“不论你怎么想,相不相信,觉得我天真也好幼稚也罢,我相信还是有很多人在为这些投资人奔走的,他们不是没有人保护的。”

        陈鸥眠挨近了一些,隔着桌子俯过身去,一只手拄着她头顶上的墙壁,像是要把她包围在他的胳膊中一样。

        “林小姐,”他的声音中有一种轻柔、苦涩的说服力,“我比你年长,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活法,如果想做什么的话,我们只能诱惑他们让我把这些事做成,或者强迫他们。”

        林宜夜后退半步,一丝震惊在她的眼中转瞬即逝,她随即漠然地回答,说出的话像是扔出去的施舍,“谢谢你的教导。”

        陈鸥眠看着她推门离开,后知后觉自己一直紧紧攥着拳头,这会儿摊开,手掌中全是指甲抠出的红印,有些地方已经隐约有了渗血的痕迹。

        他活动活动手指,有点漠不关心地看着不召而至的熟悉的痛苦,自言自语道:“又来了。”

        他想看看这种痛苦能持续多久,用力张开手掌甚至给他带来了一种奇怪而生硬的快感。看着自己跟它抗争,有一瞬间他忘记了这痛苦是来自于他自己,他轻蔑地笑了。

        没有意识到他此刻是在嘲笑自己的痛苦。

        他抬手招呼服务员结账,离开餐厅前拨通通讯录最上面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在嘟一声之后留言。”

        “姐,我最近都挺好的,你放心。不知道你怎么样,最近天气凉了,注意加衣服,别舍不得花钱。”

        “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姐,”他沉默了很久,“过年记得回家看看,我想你了。”

        他挂断电话,草草算算日子,离过年也就俩月的时间了。

        倒也不是真的想回家,他出来七八年,家这个字留给他的印象愈发模糊,回忆里只剩下永远蒙着雾霾的一角天空和紧闭的乌木色房门。

        “眠眠,等我们长大了,就离开这儿,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他应该是用力点头了,陈鸥眠回忆,他分明很用力地点头了。

        “姐,我们一起走,去远远的地方生活。”

        去一个不会半夜被吵架声惊醒的地方睡一个安稳觉,去一个可以大声说话放声唱歌的地方活着,和姐姐一起。

        这是7岁的陈鸥眠在生日上许下的愿望。

        此后10年,无论有没有蛋糕,有没有人记得,他都会在生日的时候按时许下这个愿望。

        明明都快实现了。

        陈鸥眠紧紧抿着嘴唇,鼻息间呼出的白雾越来越浓,连眼眶都湿润起来。

        “陈鸥眠,我被一家大公司录取了,专门做投资的大公司,可气派了。”

        “陈鸥眠,我试用期工资有七八千呢,你得找女朋友啦,不要所有时间都拿来干兼职。”

        “陈鸥眠,你应该选自己喜欢的专业,找自己喜欢的工作。”

        他在路口停住脚步,抬手用掌根按了按眼眶,看路灯由红变绿,把手揣进兜里,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林宜夜发现自己最近想起林沛山的次数愈来愈多了。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七年,可有些事情回忆起来却像昨天刚刚发生似的清晰。

        林宜夜甚至能回忆起接到的电话的那个下午她本来约了同学去唐人街新开的川菜馆吃毛血旺,就在他们收拾好准备出门的前几分钟,电话突然来了。

        从此之后林宜夜再也不敢用那款系统自带的来电铃声,她怕自己接起电话就听到白婧巧抽噎的声音。

        “小夜,你快回来吧,爸爸出车祸了。”

        多让人不甘心,在经侦岗位上干了一辈子的林沛山,明明一直吹嘘自己体术甲等就应该去刑侦的林沛山,最后却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在退休的前一年永远留在了岗位上。

        而和他情同兄弟的赵凡波,林宜夜一直视为长辈的赵凡波,却蝇营狗苟,变成了现在这副唯利是图的小人模样。

        林宜夜靠在车窗上,感觉要被连绵不绝的疲惫打倒。

        “石沉大海。”她默默重复陈鸥眠的话,想把那人轻蔑的神情从脑海里抹掉,却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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