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三章●第二十节

“放箭放箭！”水葫芦命道，“开寨门，杀出去，前后夹击！”

        水葫芦在寨头指挥众人放箭。张芋儿领命，提着自己一双戟，领着精兵五百人生生又冲了出去，和撞寨门的人马厮杀在一起。只见这张芋儿提起一双戟，便有两人应声而倒，又是一抬手，又有两个脑袋瓜子瓜熟蒂落。撞寨门的几人迅速被张芋儿解决掉了，敌军前后受夹击，应援渐少，攻城锤“幢”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寨楼上水葫芦弯弓搭箭，箭心瞄准了柳三儿，嗖地一声离弦之箭结结实实扎到了柳三儿的背上。柳三儿到底不起。

        柳三儿既死，士气大挫，众将畏畏缩缩，无心恋战。

        辛夷眼见己方已处劣势，下令撤退。“众将听令，退！”分成左右两支，从侧面逃了出来。

        公子棠生就地安营扎寨，守在寨子前，意思是若敌人再来犯，我便守在寨子前面，护佑一寨百姓平安。

        水葫芦此时还未向公子莲生称臣。公子莲生与公子棠生到底正人君子，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却又不会趁火打劫。水葫芦感念公子仁义，再加上寨内百姓也都属意接纳公子棠生，水葫芦于是便吩咐“打开寨门，接公子棠生与龙女进寨！”

        于是，公子棠生与龙女的这两千牙兵得以进寨。

        水葫芦心想，乱世之中，一个小小寨子难以自全。白络石势力日益壮大，被他盯上，自是没有安宁之日，公子莲生与公子棠生高义，不若背靠大树，也好乘凉。水葫芦将此意言语兄弟张芋儿知情，张芋儿也同意。为自保，水葫芦向公子莲生与公子棠生称臣，并献上了葫芦堡。

        公子棠生刚进寨不久，天便下起雨来。公子棠生登上寨门高处，眼见寨门前横尸遍野，七零八落，如狼牙交错，雨水一浇，血流成河。公子棠生眼见乱世中命如草芥，心下烦忧。城中有又不少伤重患者，每日见面，听他们哀苦□□，更添烦忧。

        公子棠生心想，战事频仍，百姓受苦，若能止战便好了？

        辛夷战败，退回营地，每日里仍然虎视眈眈。白络石恨战事不利，特意前来辛夷军中特意督战。战争仍然一触即发。

        何以止战呢，思索良久，为保辰州一方平安，公子棠生又生一计，乃是舍身计。

        想当年，杨家人对白家人赶尽杀绝！而白家后人生活在刻骨的仇恨之中，现如今，白家后人白络石带着仇恨归来，在辰州兴风作浪，他要完成他先祖未完成的王天下的功业，还要报复从前赶尽杀绝的人。

        而从前，赶尽杀绝的正是杨家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战事因杨家人而起，也需因杨家人而终。于是公子棠生想到谢罪之计，希望能劝回白公子。

        这样想着便即行动。趁龙女等人不备离开了葫芦堡，快马加鞭赶至白络石督军的营帐前。

        这一日，公子棠生肉袒负荆，一边走一边朗声道：“杨家罪人棠生特来辕门谢罪！杨家罪人棠生特来辕门谢罪！杨家罪人棠生特来辕门谢罪！”如此说了三遍，已行至白络石的辕门外。

        有兵卒瞧见了，赶忙报与了亲来督战的白络石。

        白络石领着部下江离、重楼等出了营帐，远远地瞧见公子棠生杨辛肉袒负荆而来，吃惊不小。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公子棠生今日破例跪你白络石！只求你罢战。”公子棠生朗声道，说完，朝着白络石跪倒在地。

        白络石恨透了四家人，这四家人中他最恨杨家人！恨意难平！此番归来，他便是要以一人之力敌四家人，他要让四家人都付出代价，尤其是杨家人！公子棠生这一跪，终究是认了杨家人当年的罪。可这一跪虽然解恨，可是还不足够！远远不够！

        我要让杨家人都死绝！四家人中我最恨的就是杨家人。白络石将槽牙咬的啧啧作响，不一会又命道：“拿弓箭来！”

        于是有小卒捧了弓箭过来。

        白络石走至公子棠生面前，弯弓搭箭，心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用黑箭指着公子棠生道：“今日你倒如此深明大义，当年你杨家人若也如你这般深明大义，又怎么会有白家劫难？！”

        公子棠生一听，知白络石果然恨杨家人，便道：“战事频仍，百姓受难。白家与杨家之仇为何要让百姓来承担，如果杀了我能平息你心头怒火，那么悉听尊便！杨辛愿以一死换你罢战！”

        “好，这可是你说的！”

        白络石的手一松，那黑箭蹿出，眼看白络石的黑箭就要射穿公子棠生的喉咙！

        忽然间，一声长呵伴随着马蹄声而来。接着一枚黑矢从龙形杖的龙首吹出，和白络石的黑箭撞在一起，两股术力相抵消了。

        “白络石小人之心，不可尽信！”龙女朗声道。

        她赶紧下马，去拉公子棠生，又替他卸下背后荆条。“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这条命是我找回来的，那便属于我，不可不爱惜！”

        难得公子棠生自己送上门来，此时不取他性命更待何时。

        “弓箭手准备，杀了公子棠生有赏！”

        一时间，弓箭手黑箭齐发，带着术力奔着公子棠生。龙女见此，来不及思遐，千钧一发之际挺身挡在了公子棠生身前。

        白络石一瞧心道不妙，如果龙女死了，他白络石立马会落入天下人悠悠之口，于是赶忙挽了一个结界送了过去，这墙结后发先至，到底挡在了龙女面前。

        公子棠生一瞧不妙，也慌忙绾了一个墙结送到龙女身前。

        这军中有术力之人不少，众黑箭附着术力撞在结界上，片刻便消弭了两层墙结。

        公子棠生拖着龙女上马，待公子棠生上马龙女却又翻身下马，又一脚踹在马背上，那马儿驮着公子棠生长驰而去。

        “龙女——”

        龙女的后背中了两箭。

        “你先走！他们奈何不了我！”

        只见龙女强忍着剧痛手持龙形杖摆了一个阵势，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果然黑箭袭来，龙女将龙形杖舞得风生水起，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黑箭嗖嗖嗖地往下掉！

        众卒还待骑马追赶公子棠生，哪知忽有战报传来，道“公子莲生攻打白萍邑，白萍邑已经支撑不住了，特像我指挥部求援。”

        公子莲生好一招围魏救赵，白络石只好命令众卒放弃公子棠生，命辛夷领着部下解救白萍邑去了。

        公子棠生一路狂奔，直跑出了三里之地，才勒了马，掉转马头，去身后寻龙女苏葵。

        走了约莫三刻钟，终于见到了她。

        她额上有汗，满面憔悴，步履不稳。

        公子棠生下马奔过去将她抱入怀中，感觉怀中人儿站立不稳，委顿于地。便抱着她坐在官道上。

        公子棠生又拗断了她后背的箭，伸出手一瞧，满是血。瞧她为了自己几次受伤，如今又伤得这般重，公子棠生满是愧疚之情。

        “葵！葵！”

        龙女虚脱地闭上了眼。

        “如果你能好起来，我再也不离开你，日日陪伴与你！”

        龙女强忍疼痛睁开眼，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需记得。还有一样，你欠我洞房花烛之夜又如何说。”

        “还，我还你！”

        龙女听言欣慰地笑了笑，终于晕死过去。公子棠生抱着自己妻上马，疾驰返回了葫芦堡，请医师医治，龙女伤重，新伤加上旧伤，半月方醒。

        白络石眼瞧着走脱了公子棠生，好生气急败坏！右相江离为其献计道：“马上便是公子兰生的死忌，若三位公子前去祭奠，便一网打尽。”

        “甚好！”白络石赞道。

        “但须请霍久涅霍公子相帮，此事必成！”说完，又在君上白络石耳畔耳语一阵，如此如此。

        “好好，好计策！你这便命人去请霍公子。”

        十月廿五日，公子兰生十年死忌之日。果然，公子莲生、公子竹生与公子棠生三人携龙女与小仆洛蓟相邀聚到了公子兰生家旧址，祭奠公子兰生。寔宁院后院有公子兰生的衣冠冢。当年公子兰生身躯“还魂”后，霍家人将他的衣冠落葬在了寔宁院后院。然而这寔宁院中，如今只剩下杂草丛生，断瓦颓垣，物非人非，不似昨日。

        三人一人手里提着一壶酒盅姗姗而来。行至石碑跟前时，洛蓟将祭品一一摆好。龙女在小冢前点燃了祭烛。

        公子莲生拱手道：“兰兄，十年了，别来无恙！我们兄弟特来祭奠，我先干为尽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公子竹生也悠悠念道。说完，公子竹生捉着手里的酒盅也一饮而尽。

        “若兰兄还活着……”公子棠生悠然道。

        “这酒好喝吗？”忽然间一个极温柔的声音传出。

        也是忽然间，这断井颓垣的荒芜惨败的景象不见了，换来的是旧日的大好风景，草青花红，瓦黑墙白，桂花茂盛，幽香四溢，好似昨日。而衣冠冢也消失了。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昌平时代。

        那听着倒像是公子兰生的声音。公子莲生诧异道：“谁，谁在说话？”

        难道公子兰生复活了？五人思量着，寻声而去。只见院东头桂花树旁，公子兰生长身而立。他穿着白衣黑裳，发髻上冠兰花玉冠，语笑嫣然望着他们。

        “兰兄——”三人齐声惊道。

        “你怎么……”

        “我没有死啊……”

        “可是，你怎会没有？”公子莲生诧异道。

        “你们瞧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可是……”公子莲生揉了揉眼，来人翩翩佳公子，如冰之清，如玉之絜，世上无双，不是公子兰生又是谁！

        “真的是我，我没有死，我是贤予！”

        众人皆不相信，可是眼前的光景又不得不让人相信。

        “不信遍即过来摸摸看，看我是不是真的。”

        公子棠生走了过去，掐起他的脸颊。

        “哎呀，疼！”

        真的，竟然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原来你死是假！”众人喜不自胜，尤其是三位公子！

        “我没有死，我一直在寔宁院等着你们来。”

        “我们四兄弟今日又团聚了！”公子棠生道。

        “是啊，就缺麟女大人了。还记得昌平时代末年，我们四大家宴请麟女大人的事吗？我们还在桂花树下埋了一坛酒呢。”公子兰生道。

        是啊，三位公子听他这么一说，又都追忆起往事来了。

        “我们的十年之约还记得否？现如今正好十年。我们把那坛桂花酒挖出来吧？”

        “好，甚好！”众人应允。

        公子兰生唤小仆拿来了铁锹。

        四位公子找到当年埋酒之地，挖起酒来。众人一边挖酒，一边说说笑笑，朝花夕拾，好不欢乐。

        一刻钟后，土地里现出那坛桂花酒来！果不其然，那坛桂花酒还好端端地躺在原地。

        公子兰生搬出了这坛酒，又命人摆了桌椅来。

        “来人呀！拿酒盅来！”

        不一会儿，有小仆拿来了酒盅，公子兰生道：“今夕何夕，难得四兄弟团聚，大家喝一杯吧！”

        “只是缺了麟女大人！”公子兰生叹道，一边斟了一杯酒递给了公子莲生。

        公子莲生伸手接过酒盅，正要往嘴里送。忽然间，斜地里一根黑箭正打在酒盅上。强大的灵力瞬间让那酒盅四分五裂了。

        也因这枚黑箭附着了强大灵力，划破了这幻境，让这苦心经营的的幻像瞬间崩塌，化为乌有！

        三位公子周身又变回荒凉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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