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吾家有女-开绣楼

开绣楼这日寅时【上午3-5点】便被叫起来，需要沐浴更衣、焚香祭祷，还要去往家祠，在祖宗排位面前抄完一篇《女训》和《女戒》。

        昨日一夜基本没有睡意的我，整个过程都是朦朦胧胧的，任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前行。抄完《女训》和《女戒》后，回寿辉堂喝下一碗参汤后，等着大姑婆和五姑婆的到来。

        开绣楼最后一步的流程，则是需要家中在世辈分最高最尊贵的本家已出嫁女性，牵着我的手进入绣楼闺房中坐定。

        至此。我就算正式开绣楼了，再者三日内不可出绣楼的门。其意是为了表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彰显闺阁女儿家的文静贞淑。

        我坐定于绣楼闺房中已是巳时【上午9-11点】，今日我是不可下绣楼，更不可出楼。

        绣楼共三层，我的闺房便在第三层，同辈交好的女孩儿可在我的允准下，上楼来看我，若是不允那便只能在楼下吃茶。

        一般来讲除非本家或是手帕交，同辈其他受邀的女孩儿都是在绣楼一层略坐坐，吃盏茶就去宴客的女眷处听戏。

        这样的场合上午会安排听戏，未时吃席，下午男的投壶行酒令，女的品茶赏花，很是热闹。

        坐在绣楼闺房时并不觉得如何，实在太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眼皮都在打架。其他人都下楼后，趁着无人上来的空隙，还是偷眠了一两盏茶的时间。

        这时才发现我绣楼闺房中的布置，比起我前世还要奢华精致。就拿我的妆台前的梳妆镜匣子，铜镜磨得光亮可鉴，人在其中异常清晰，上辈子这个梳妆镜匣便没有在我绣楼里。

        我还是上上辈子嫁人之后才知道，铜镜要拿铅粉和银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着去磨镜面，才有这样的效果。

        其中最上面有边凸出一块，被雕成祥云状，搭着一块蜀锦缂丝绣宝相花纹，两寸宽，四五寸长的天水碧锦缎，边上还坠着玛瑙碎粒儿的流苏，很是华丽。

        铜镜不大，高约两寸，宽约一寸，金贵的还不是铜镜，镶铜镜的镜框和下面一体的珍宝匣子是满雕。上面的雕花层层叠叠，镜框周围主要是浮雕的海棠花缠枝纹饰，下面约三寸长，四寸宽的匣子底座透雕、浮雕和巧雕相结合，主要是七仙女拜寿的场景。

        有三三两两仙女拜寿的式样，和各种花卉水果。其中花朵、人物、水果皆是一颗颗红的、粉的、黄的、绿的、蓝的宝石、翡翠和碧玺所镶嵌而成。

        且其间有色泽圆润莹洁的小粒珍珠点缀，仙女拜寿的样式是螺钿和玳瑁镶嵌而成，仙女的眼睛、裙饰是细碎的碧玺嵌于螺钿或玳瑁上，精巧异常。

        底座可抽拉的匣环儿都是累金丝盘成的如意云纹，和整个匣子底座边角镶嵌的螺钿云纹样式的防撞金片遥相呼应。

        左边三条横式约一寸半宽半寸高的小屉子，轻轻拉开匣环儿，三层小屉子皆是头面首饰，绿翠的、白珍珠的、红蓝宝石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簪、钗、步摇、手镯，珠花等等样式，样样不少。

        右边约一寸半宽的地方如同旋转门，拉开后，里面挂手串、耳环和项链。珊瑚的、□□珍珠的、青金石的、蜜蜡的、碧玺的、翡翠的、各色宝石的等等，或粗细或长短。

        支起的窗棂，漏出一条条上午的阳光，打在这些珍宝上。满室珠光莹莹流光华彩，让我有些发滞。以往的我是最喜欢这些珠玉翡翠了，每每看到，都能把玩好久。

        现在看着却觉得，古话果真不错，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如浮云苍狗，朝来暮散，不可琢磨。

        一声声惊叹，将我唤醒。回头看向莲儿去，才知韩家几房的姊妹均已上来了，正在正厅等候。

        且不提闺室中，她们不知道的头面首饰，正厅里的紫檀象牙浮雕嵌翠玉八宝屏风，多宝阁上的各种珍玩摆设，已让她们惊叹连连。

        姊妹们的艳羡之情溢于言表，我只能笑着推脱，不过是母亲和祖母膝下女孩儿少，绣楼好多首饰、珍宝摆件，都是她们的嫁妆。

        我素日在母亲和祖母面前得脸，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祖母曾放出话来，我若出嫁，可带上她的半副嫁妆过去。

        祖母当年出嫁时，不仅仅是带着澄阳长公主的大半嫁妆过来的，还有崔氏一族准备的，先皇更是赐下宫中不少珍宝，当时还在世的先太后也赐了不少。

        如此种种，在旁人看来虽艳羡，但还是能理解的。

        自是一番姊妹见礼吃茶不提，不一会儿，就有小丫头来传话，说前头花园里叶兰阁的瑞禧班子已经准备妥当，特请各位姑娘过去听戏。

        从头至尾，我都是笑意盈盈，只顺着几个姊姊的话头说说笑笑。不动声色间，还是让我看到了韩岫玉温和带笑的面色下，看似平静的隐忍和不甘。

        直到下楼，她至少有三次看向多宝阁中，一件紫檀木镶白绿翡翠和螺钿雕刻的五竹扇式摆件。这是母亲嫁妆库房中的一件珍品，上头还有前朝大诗人惠宜大师的雕刻题字。

        我心里冷笑，眼光倒是不俗，只不过看重的不是自己家的。不过这才是我认识的韩岫玉，能忍！

        待人都散了，让知秋给自己换了一杯金盏菊花茶，是和陈皮、粗盐腌渍三月而成，再爆晒三次以上，阴凉处放置三个月方可使用。茶味清淡，闻之有淡淡的菊香，刚饮下时有微微的酸苦，入喉后却有一番咸甘回味，是祛火清热的上好茶饮呢。

        莲儿静悄悄的走到我身边说道：“邢嬷嬷传老太太的话儿，让告诉姑娘说一切都妥当了，戏开锣了。”

        “是呢！听五姊姊说瑞禧班子的睿班主，唱的旦角可是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戏班，能请来，可不就是一出好戏嘛。”抿一口花茶，话家常似地接话道。

        “可不是！听左门的李三哥讲，瑞禧班是家传的戏班，那旦角的要么就是班主，要么就是下任班主。打小的家传绝学。”莲儿掬青阁里少有的消息灵通。

        我听了只微微一笑，让莲儿和知秋帮我规整绣楼里的物件。不再理会其他事情，拿起一本《汉书》悠闲的抿一口茶，读上几页，好不自在。

        另一头，韩岫玉等一众女孩儿出了掬青阁【绣楼现在也算是掬青阁的一部分，是韩如云的院子】，径直往内院的花园里暖房叶兰阁去。

        “这叶兰阁说起来原本是内院花园中的一处暖房，专门用来放一些喜暖喜阴的花草。因咱们大夫人尤爱兰花，韩大将军特异把此处辟了出来，重新修缮，做了一处暖阁。

        因为此处毗邻碧波湖，这角儿们在叶兰阁对面台子上的唱声和锣鼓点子听者就更真切了，大夫人知道老祖宗爱看戏，特特把这个地方的二楼安置起来作女眷听戏，还是大夫人有孝心。”

        说这话的是韩家庶出三房的当家媳妇韩王氏，讨好的意味不言而喻。此话一出，不管在坐的人心里这么想，面上嘴上都是各种应和。

        “各位过奖了。母亲特意在此处，请各位长辈听戏，还是心里记挂着各位长辈，咱们也是跟着沾了各位长辈的光呢。”

        余茜熙捂着嘴游刃有余地笑道，眼睛看向三房的韩王氏，心里不免有些不屑，面上一点不显。

        本来就因为前面婆母的叮嘱简办了这次的绣楼宴，在坐的都是沾亲带故的。

        但刚刚三叔母的话也说得太露骨了，一个叔母扒着侄媳妇称赞，听着怎么都不是那个味儿。

        自己家的儿女事不好做，就来故意这么说，好让外面人觉得嫡不容庶麽。真正是个草包，韩家三房的事情，主支根本就不可能不管，做这么一出给谁看，到最后只会让婆母公爹更嫌恶三房。

        女人家的话茬多，说着说着，就从张三家的事说到了王五家，王五家的事说道李七去了。余氏倒没多在意，只听一个小丫鬟来报，说姑娘们上来给老太太和众位长辈请安。

        一番请安后，照常理主支的老太太得赏给女孩儿们些小物件。众人只听着韩家大姑奶奶怂恿仁嬅县主，赏给一群女孩儿一人一柄白玉团扇。

        这大姑奶奶身份在这，这话自然是说得的，她又是个说话办事爽利的人，直言这是自己弟媳嫁妆中的一套珍品，非赏下这个不行。众女眷听了也是好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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