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梳洗打扮-请安

让莲儿给梳了垂鬟分肖髻，两边用苏绣杭绸缎带系好，再各缠一条彩色玛瑙碎粒儿串绑发，以免绸缎无法受力松开，最后两边各簪一支坠五线流苏的祥云珍珠步摇。

        贝壳磨制祥云缠绕的图案顶有一个小孩指头大小的珍珠，下面坠的五线流苏末端各有一粒细小珍珠压底。看着并不显眼，难得是这步摇顶端的珍珠和祥云样式的贝壳是天生的就长在一处的，更难得的是一对。

        这对步摇还是祖母送我的五岁生辰礼，寓意吉祥如意，圆满顺遂。以前的我总嫌这对步摇太过素净，戴过两次后就压箱底了，今天去见祖母，特特寻了出来。

        看着镜中青涩稚嫩的自己，所有曾经历的人和事恍如隔世，仿佛很不真实，让人微微有些失神。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赶在前头，如果活过来的是三弟或是会不会更好？

        莲儿挑了一身我往常最爱的石榴裙，红艳艳的一片，无端端的让我想起血染透布时的颜色，不过那个颜色久了会更深一点泛铁锈色就是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对莲儿说道：“去把之前母亲给我准备的浅鹅黄绣淡紫缠枝花样的齐胸襦裙拿出来吧，好久没穿了，我记得母亲专门给配了两块带浅黄色的吉祥如意佩。”

        “是的，姑娘，还是羊脂玉做的如意玉佩压裙两侧。”

        这件衣服原本母亲给配的同色交领，我不喜欢这样搭配，选了个极浅的清水碧波纹的交领，最后选了双织缠枝花样坠浅紫色绦子的祥云高台履，算是打扮妥当。

        “往日里不觉得，今天一看，姑娘打扮素净起来，更好看。”看着我今日的打扮，莲儿有些惊讶。我不禁失笑，不是我打扮素净好看，而是长相偏像母亲温婉的样子，本就不易撑起浓墨重彩的颜色。

        “走吧，今天是初一的日子。晚了，有的人又该有话说了。”说着我就想起韩家有几房。以前在我眼里简直不敢入目，总想跳出来和长房争个高低、占点便宜什么的。现在看来，比起那些用心机、用尊严、用命争高低的，就像笼子里叫得欢儿的鸟，无足轻重罢了。

        “哼，就是些个算话，姑娘不用理会她们。”我看了莲儿一眼，莲儿养在我跟前久了，脾性自然也随我。也是，往日那些人除了在大场合的时候能有机会说上几句找事儿，旁的时候都没她们开腔的资格，更别说是来找我的不痛快了。

        “别说有的没的了，走吧。”不是我不计那群人，而是我心里还装着大事儿。今天除了是初一要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的日子，也是九房回长安后第一次阖家来给祖父祖母问安的日子。韩家九叔公可不是个吃素的，不过以后就说不准谁吃荤谁吃素了。

        心里装着事儿，脚下也没仔细瞧，转眼就看到祖母寿辉堂，出了我的院子，穿过曲折漫长的碧波湖廊桥就到了。看着曲曲折折的廊桥，也叫七里廊桥，以前都没有设顶，因为祖母喜静，交给母亲掌家后，就和祖父搬到了碧波湖南侧的院子里，一起住寿辉堂，祖父办公就在不远处的松瀚斋。祖母出身显赫，人也雅趣，湖中遍植各种荷花，粉的、红的、白的、黄玉色的都有，为着祖母方便赏花，出行不受雨，特特安置了桥顶，算是家里的一景。

        以前不觉得，经了事才知道两位长辈这样的感情最是让人羡慕的。祖父一辈子没纳过妾、没抬过通房，连开脸的丫鬟都没有，放在长安，也算得上屈指可数了。

        不为别的，一来祖父和祖母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彼此的情谊自是不必说的；二是曾祖母虽为正室原配，却也因为妾室通房吃了不少内院苦，祖父都是知道的，自然不能允许历史重演；三是祖母膝下四子一女，子嗣上没有任何短缺的地方；四来是祖母出生陇西百年贵族的清河崔氏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曾外祖母是和当今皇上曾一起养在太后膝下的澄阳长公主，皇室宗亲岂是那么好议论的。

        我忍不住想，目前韩家的情况就如繁花似锦迷人眩目，任谁又能想象若是按照上上辈子，只消个六七年，韩家就败了呢！呵！

        一转眼的功夫，寿辉堂的正门就到了，四进的院子，门楣边上的雕花还是我熟悉的松鹤七彩图，一如往昔，心里突然有些发酸，但是又感觉微微松了口气。

        按着往常的惯例，跟着专候在垂花门引路的丫鬟丹霞的进了内院，经过花圃时，还能看着祖母精心侍弄的步摇花和山茶花舒展花枝争奇斗艳，一派富贵闲居宁静祥和的景象。

        因着祖母喜欢鸟叫，特特在内院正厅外面辟出两米的宽度做了檐廊，下面挂了十几笼画眉黄鹂，都是啼声清丽婉转的名种。啾啾唧唧的声音时不时此起彼伏，显得生机勃勃。

        进了正厅，抬头便可见一张巨大的黑漆色八仙镶翡翠象牙屏风，屏风前摆了一张黑漆长条八仙桌两把黑漆太师椅，两边各一排椅子，每边五张略小了些的太师椅，太师椅之间均置一张八仙高脚方形小桌。

        今天是初一，轮不上我们这些小辈上椅子。只能站在椅子后边，后边也留了杌子，给各房的孩子坐的，当然只限嫡出。今天请安也是只有各房的宗妇和嫡出子嗣才有资格出来，庶出轮不上见人的。

        就算请安也是男女分开，魏朝虽说风化开明，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就算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也还是要避嫌的。按照家里一向的规矩，女眷都是在寿辉堂给祖母请安，男宾都是在松瀚斋给祖父请安，小哥儿要给祖母请安的，都会留到饭后去见。

        我刚到，屋里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一圈，我抬头看了眼坐在上头右边太师椅的祖母，赶紧认真跪下：“孙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寿安。”

        祖母有些讶异：“今儿也不算什么了不得日子，怎么就跪起来了？不是你四叔欺负你了吧？！”

        我噗嗤一声：“四叔让着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阿芸呢。阿芸还没给各位叔婆们请安呢。三叔婆、六叔婆、七叔婆，阿芸愿各位叔婆康安。”

        今儿个是为着九房见主支，所以其他几房庶出的能到都到了，嫡出同一辈的却不一定需要出席，不年不节的身份又在那儿，其次九房当年分出去时是怎么驳曾祖母和大姑婆的颜面，老一辈都是亲身经历的，就差没撕破脸了，嫡出老一辈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九房当年做过的事儿，也巴不得给个下马威。

        二房要见那是碍着主支的身份在那儿，不能对庶出的兄弟姊妹不闻不问，是作为主支应担当的责任。其他嫡出不一样，他们已经是分出去过了，犯不着来自降身份，但是家里第二、三辈的小辈，能来的都来了，至于来不了的那肯定也找了体贴好听的由头。

        “芸娘如今真是大姑娘了。”

        “礼仪规矩得体啊！”

        不管常不常见，高门大院场里场面功夫都是做得极好的，就算私底下有些什么计较，脸面功夫都可以做得到见面亲热。哦！也不一定，比如说站在各房后面的几个和我年岁差不离的女孩儿，大多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以前怎么就不觉得有啥不对呢？看来确实是豪横惯了的人，以前都不放在眼里的，哪记得她们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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