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徒弟，徒弟，我有徒弟。

　　这宿舍应该是刚修建这学校的时候，专门修的换洗室之类的东西，所以各样东西都挺齐全，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为了杂物间，顾衍他们旁边是器材室，楼顶有个天台，这整栋楼也不高，大概三四层楼的样子，从天台上，能看到这学校的操场，离的并不远。

　　顾衍是真的不太想下楼了，倒不是他太懒了，他手里还拿着书，楼下找不到坐的地方，他拿着书就很尴尬，陆芽对于顾衍爱学习的行为表示不屑一顾，但是天台上面，她确实也没有去过，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顾衍的建议。

　　这顶楼的天台上，是两个露天的网球场，网球场两侧有木质的座椅，有绿色铁网围成的墙面，天台上风很大，带着点初春的未消的寒气，顾衍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继续看书，陆芽也没拉他，她一个人迎着风，在这天台上乱逛。

　　月儿皎洁，暗沉沉的云朵被染上一层层黯淡的白色光晕，陆芽走到铁网墙边，望着下面的操场，操场很大，周围都种满了树木，绿色的草坪，红色的塑胶跑道，此时应该无人的操场人，却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打拳。

　　那人是个少年，少年一身白衣，隔得太远，陆芽看不真切他的脸，他正在打一套猛虎通臂拳。凭陆芽的见识，那少年打过两招之后，他就基本已经判明了是这种拳法，这套拳法同时兼具刚猛灵动两种属性，但是拳法本身并没有给出较好的融合办法，所以必须要打拳者自身给予一定的解答，才能真正的打好这套拳。

　　关于这套拳，一定要有非常强的自我意识，才能去芜存菁，达到圆融一体的地步。

　　这偌大的操场，如此深沉的暗月，这校园里面的路灯并不明亮，只有那月儿的光华无差别的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这少年形单影只，如同一颗小小的米粒，落在了这浩大的世界里，他认真的打拳，挥洒汗水，不见休息。

　　说实话，他这套拳打的很烂，陆芽在看过他打完一整套之后，做出了这个结论，当然她这里的烂，说的不是打了很久这套拳之后，腐朽到不可救药的烂，她说的是，这个少年打的太青涩，太简单，甚至只是模仿，都模仿的不伦不类。

　　不过，陆芽现在无事可做，穷极无聊，倒也乐得观看一下这少年打这烂拳，她甚至都从这少年身上看出来一点可爱的感觉，分明打的不伦不类，却打的很认真，很专注，这样的男孩子就挺可爱的。

　　她一边看，还一边自言自语的点评。

　　“这拳往左一点，向下......不要往左偏啊。”

　　“步伐......真是个小笨蛋，这步伐一团糟。”

　　“哎，这招有点味道了，小笨蛋聪明了一点点呀....”

　　顾衍也注意到了陆芽这边的动静，她趴在铁丝网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而且还自言自语，顾衍还以为她中了什么邪。

　　顾衍走了过去，“你看什么呢？”

　　“你看......”陆芽指了指那个白衣的少年。

　　顾衍的视力比陆芽高了不知道多少，他倒是看得很清楚，他定睛一看，白衣少年的脸庞映在他的眼前，清清楚楚。

　　这张脸很稚嫩，不过十四五岁，不会比顾微雨大上多上，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看着还有点小胖，本来这或许只是个普通少年和其他走在校园里的学生一样，对于顾衍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顾衍看这张脸却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见过的人很多，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也很多，但他的记忆力也很好，只要遇见，他都能回想起来个大概，就像他今天见到老二，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顾衍思考着......

　　“哎呀，小笨蛋，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没做对......”陆芽在旁边突然吼了一句。

　　顾衍的脑中灵光一闪，眼前的脸开始和记忆中的脸庞融合，这张带点婴儿肥的脸蛋，和那张被太阳和星光磨成古铜色的脸庞开始组合。

　　是他.......

　　顾衍内心明了了，他的情绪陡然间变得有些复杂，他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就算是今天轮流见到天榜上的几个牛人，他也没有特别激动到难以自己，可是现在他承认他的情绪有一点突破界限了。

　　未至之人，齐乐。

　　他的天榜排名是.......六百八十一位。

　　他的排名跟老二比，跟余小邪比，或许是不值得一提，但是他却真真切切的是进入了人类天榜的，这代表他成为了人类最强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他的实力或许不是最拔尖的，但是他却成为了一代年轻人的目标，在那个动荡后将要复苏的年代里面，百废待兴，在那些天才们在天空上发光发热，代替群星闪耀的时候，普通的人类沦为某种背景板，沦为某种宏大叙事下的数字。

　　他们也要寻找自己的意义，而齐乐在那个年代就成为了某种符号，某种象征普通人也能到达高出的符号，只是因为他足够的努力，他被宣扬成努力的榜样，他成为许多人向往的目标，顾衍也是那些普通人当中的一位。

　　这些渴望登上人类最顶峰天榜的年轻人们，他们普遍都进行过一段时间的修行，有过一定的战斗经历，但他们看到了天榜上那些挂壁的战斗之后，就丧失了追逐的信心，他们感受到了差距，那令人绝望的差距拍来，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沮丧。

　　而齐乐的故事当时就被挖掘了出来，他的形象，某种符号化的形象，被迫切的需要提高民众信心的联邦政府利用，努力也能成为天榜强者，人类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齐乐在前面等待着你们。

　　各种各样的信息开始向着一个人汇聚，很难想象当时作为舆论中心的齐乐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他是觉得可笑，还是觉得可悲呢？

　　努力成为了齐乐的枷锁，好像他就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没有奇遇的，蠢笨的老实人一样的形象，这虽然不真实，但这很现实，这符合所有人的期待。

　　齐乐的天榜封号自初始，就是这四个字，未至之人。

　　没有白清朗的核子剑仙，或者余小邪的余有初生那么华丽，或者那么的深刻，他只是想表达，还有他没有到达的远方，他还有继续前行的方向。

　　回想起那时候抱着齐乐的讲解各个流派，各个招式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自己，再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挥拳的白衣少年，顾衍的心情复杂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这一个他心中类似于精神偶像一样的存在，就在他的眼前。

　　自一开始，齐乐就在不断的让自己变得强大。

　　顾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凭他的眼光，他也看得出来，齐乐的这套拳打的很烂，一点都不流畅，他再这样打下去，如果没人指导的话，他会因为这一套拳卡在那里很多天。

　　他想帮帮他，不仅因为齐乐曾经在某个时刻无意的帮助过自己，更是他因为他心底认为努力的人就应该得到好的结果，自救者天救，重走一遭，顾衍要做的就是无愧于心，无愧于行。

　　拳法，他多少还懂一星半点，但是这套拳法，他是真的不甚了解，看架势应该是一些老派古武的繁琐招式，没什么新意，所以他决定寻求一些帮助，毕竟看陆芽在哪里碎碎念半天，她应该挺懂的。

　　“你念这么半天，下去教教他啊。”顾衍立刻赶鸭子上架。

　　“凭什么我去。”陆芽回道。

　　“我不会，但我想帮帮他。”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陆芽不信的眼神盯着顾衍。

　　“人总要善良一点嘛。”

　　“假模假样，不过既然你不会，那我就把他教会了，这样你就会很尴尬。”陆芽笑了起来。

　　顾衍扶着额头，他实在是不理解这些女人的脑回路，还有她们小小的求胜心。

　　“你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吧。“顾衍给陆芽拍了一个轻身术。

　　感觉整个人都变轻的陆芽，显得有些惊讶，但经历过一次顾衍的神奇法术的她，还是保持住了矜持。

　　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一跳，便越过了眼前的铁丝网，随后像是一片羽毛一样，从天台上面坠落到了地上，而顾衍也同时跟了上去。

　　齐乐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两人的到来，他打拳的时候非常专注，他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是很好，他所接触到的知识也不是最好的知识，他所能抓住的只有眼下的这一点，这一套拳，他需要专注进去，这样才能将效率提到最高。

　　陆芽走到他的背后，“嘿，小朋友，怎么大晚上的出来打拳呢？”

　　这突然钻出来的女人声音，让齐乐吓得直转头，他一回头就看见陆芽那张不施粉黛白里透红的脸庞，这黑夜当中的灯光不显，映得陆芽的脸半隐半现，齐乐还以为遇见了鬼一般，啊的一声半摔在地。

　　“哎，我有那么恐怖吗？”陆芽对于齐乐见到她之后的反应，表示很不满意。

　　“你.....你谁啊。”齐乐惊魂未定。

　　“来，顾衍，你告诉他。”陆芽叫了一声身后的顾衍。

　　顾衍的手里拿着一本黄陂封面的书，人也长得高大，比齐乐足足高上一个头，颇有压迫力，这齐乐看到他，更有些害怕了。

　　“你知道小说里面的老爷爷吗？”顾衍说了一个老梗。

　　“谁的爷爷？”齐乐眼神中的惊惧消缺了一些，但他还是紧张，没有听清楚顾衍说的什么。

　　顾衍扶额，“好吧，其实我们就是看你这练拳练的很辛苦，又没什么效果，决定指点指点你。”

　　“啊！”齐乐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

　　这无缘无故的还能有好事遇上？这自己活了十五年都遇见过什么好事，今天还遇上了？这是老天爷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还是说自己要转运了？

　　一时间，齐乐的脑子里面过滤了很多的想法。

　　“这种好事还需要问为什么吗？”顾衍很不解。

　　“哦，对。”齐乐愣愣的点了点头，“那我究竟出了那些问题呢？”

　　齐乐是真的很想知道，就像顾衍说的，这确实是件好事，他的目光太浅，只能看到眼前。

　　“陆芽，你给他讲讲。”

　　“哟，我以为你说的那么神气，你会讲呢！还需要我吗？”陆芽也开始膈应人。

　　“需要，特别需要。”顾衍能屈能伸。

　　陆芽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指导还是很认真的，她特别认真的给齐乐剖析了他打的招式的难点错点，以及一些她对于这套拳法的理解，顾衍从她的言谈当中看得出来，她的古武底子很深，在这一道上，她十八岁能到达现在这样的境界，实属不易。

　　不过，顾衍在第一次跟她遇见的时候，就观过她的内景，发现她也没有灵根，就是说她也是属于杂灵根，杂灵根修行有多么困难，顾衍已经不想再复述了，他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在塔里面得了那琉璃金身，他现在的修行也不会这么顺利。

　　得到了陆芽的指点，齐乐却领悟的很慢，他直接也没有接触过古武一类的东西，最多只是在电视上了解过一些武林啊内力之类的东西，其他的东西他只是在来到这个学校之后才了解到的。

　　要不是身上没带纸笔，齐乐都想一笔笔的记下陆芽说的话了，他现在相信这两个人是学校里面的高人了，陆芽说的话那么的鞭策入理，齐乐关于这套拳法的一些疑惑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他开始明白一些动作上的要领，一些他做的不好的地方。

　　当然关于拳法，关于一切的术法，光是口头上讲是不行的，一定要投身到实践当中去。

　　陆芽叫齐乐把这套拳好好的打一遍，她再认真的看看有什么纰漏，说起拳法，陆芽的神情专注，她就像一个修行多年的老师傅一样，一板一眼的指导着齐乐这套拳法。

　　齐乐得了些陆芽的真传，打拳也打的自信了起来，虽然纰漏，失误是很难这样快就可以避免的，但是他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面，这套拳法他迟早会打的圆融一体，出神入化的。

　　凭顾衍的眼光，很明显就能看出，齐乐各个招式之间的衔接变得清晰起来，这代表他只要多练多努力，就能将这套拳法修到合理的境界。

　　古武对于修行的影响，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的人古武是修行的基础，也有人说古武是弱化版的修行，古武对于一般的修行者来说，这里的一般当然是指除了白清朗一类的人之外的正常人，包括有灵根和没有灵根的修行者。

　　顾衍也承认在褪凡境的时候，古武对于人身体的塑造能力，对于改善人的躯体以便能接纳元气上，有着不俗的作用，但是修行到后期，神仙大战的时候，这种古武学延伸出来的修行术法，却并没有那么吃香。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齐乐还不需要想这么多的事情，陆芽教他教的很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很开心，她很享受这种教导别人的状态，因为陆澄很少听她的教诲，而且陆澄日常跟她作对，一点也不乖。

　　眼前这个小朋友就很乖，虽然齐乐的实际年龄已经来到了十五岁，但是长着一张胖嘟嘟的娃娃脸，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尤其是受陆芽这种心理年龄都快赶上顾衍的老阿姨的青睐，再加上齐乐真的不笨，领悟的也非常快。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小徒弟，陆芽深刻感受到了那种当老师的快感。

　　时间就在这样的一教一答中悄悄流逝，齐乐向着陆芽深深的鞠了个躬表示感谢之后，就跟他们两人告别了，他要赶回去睡觉了，不然会影响他明天的精神，陆芽也表示有兴趣的话，明天还可以来这里，她还可以教教她。

　　听到陆芽这样讲，齐乐眼睛都在冒星星，他觉得这位姐姐真是太好了，不仅人长的漂亮，心地还这么善良，他连忙感谢，随后就挥了挥手离去了，剩下顾衍和陆芽两个人在原地。

　　“我们也回去吧。”顾衍提议道。

　　“跟你很熟吗？”陆芽嫌弃的说。

　　“我就不信你能睡操场上。”顾衍转身就走。

　　“咦，小心眼的男人。”陆芽跟了上去

　　“你也好不到哪去，花花脑袋的女人。”

　　两人回到宿舍之后，自然也就没再过多交流，这日子过得太无聊，以至于一旦出现一些小插曲，就变成了新鲜的事。

　　顾衍回到床上继续他的修行，陆芽早早的领了一个清新术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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