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天（四）

　　很快，下课铃声就响了，学生们鱼贯而出，老师也迅速的离开了，教室里面的人开始慢慢地间减少，叶安语依旧呆在教室里面。

　　顾衍也准备离开了，他刚走到叶安语身旁的时候，叶安语就抬起头看着她，她失光的眼中有水珠在酝酿。

　　“你和他很熟吗？”叶安语看向顾衍，这样问道。

　　“算是。”

　　“可以请你把叫他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他讲。”

　　“你可以自己叫他啊。”

　　“我根本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哦。”顾衍尴尬的笑着，然后掏出手机给白清朗发了条消息。

　　【顾衍：你来四班一下，叶安语找你。】

　　【天气娃娃天天开心：好，我马上来。】

　　大概等了两三分钟，白清朗就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如果不是汹涌的人群阻挡他的话，他十几秒钟就能跑过来。

　　留杉中学中午没有关门的习惯，所以也没有人来驱赶顾衍三人，顾衍见白清朗走了过来，他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先走一步了。

　　白清朗和叶安语坐在了一起。

　　叶安语并没有看着白清朗，她只是勾着头，不想让白清朗看到这样的自己，她讲道：“其实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白清朗愣了愣，然后他讲道：“你决定就好，毕竟是我喜欢你更多一点。”

　　叶安语回过头来，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自己眼里的泪花：“我能决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能决定。”

　　“你最近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恩，很多。”

　　“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不想说。”

　　“那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可以跟我讲。”

　　“你觉得我怎么样？”

　　叶安语的连你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悲伤，这让白清朗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说。

　　他只好这样讲：“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

　　“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很好，很好看，很可爱，很优秀？”

　　“最好的意思是独一无二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白清朗很认真的回答道。

　　眼前的这个男孩望着自己的眼睛在放光，叶安语很清楚，这是对于自己炽烈的喜欢，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但她要的答案显然不是这个。

　　“如果我不是你想要的样子呢？”

　　“怎么会呢？你现在是我想要的样子，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会是，这一点不会改变的。”

　　叶安语的眼神渐渐的冷淡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割裂：“会吗？”

　　“我相信我的眼光，一定会的。”白清朗点了点头。

　　“你走吧。”叶安语心里一阵长长的叹息。

　　“你不需要.......”白清朗话才说到一半。

　　“不需要。”叶安语的语气微弱，就好像悬崖上的最后一颗石子，坠落空谷。

　　白清朗默默的离开了，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解，表情上也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他有些失落，他觉得他有些理解不了叶安语了。

　　（是我的喜欢成了她的负累吗？）

　　他这样想着。

　　谁也不知道叶安语想要什么。

　　现在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见白清朗走了之后，她就默默的停下了手中的笔，她刚才假装学习只是想赶走白清朗。

　　她感觉自己已经在溺水的边缘，越是挣扎越是向下掉的迅速。

　　厚厚的云层盖住了太阳的光线，教室里面厚重的阴影笼罩，一个带着黑色礼帽，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在叶安语身后站了起来。

　　它竟然慢慢地开始靠近叶安语，它伸出双臂，拥抱虚空，也拥抱感知不到它的叶安语。

　　这时候的叶安语还不知道，自己正走在怎样的路途之上。

　　………………………………………………………………………………

　　顾衍回到家之后，就看见顾微雨在沙发上在看电视。

　　电视上面熊二在打熊大的头，光头强放弃了砍树，跑到森林深处开了一家动物COSPLAY俱乐部，成为了李老板的顶头上司。

　　这小丫头最近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之前答应她的条件是晚上允许她看电视，但她中午也肆无忌惮的看了起来。

　　不过，现在的顾衍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要看电视就多看会吧，毕竟到后面，关于这种古老电子机械的回忆会成为顾微雨记住这个平静时代的一个锚点。

　　这一点顾衍觉得很重要，在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已经开始察觉这时代高速变换给他们的精神带来的强大影响，如果没有某种对于过去的记述，人很容易会迷失的。

　　而这种大加速的时代，本来按照原本的发展规律，这种加速会在某个节点上开始减缓，乃至于出现迟滞现象。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

　　按照顾衍的记忆，这种加速在不远的未来，还会狂飙的另外一个可怕的地步，远超于现在。

　　人类用三百年的时间完成了一次次的工业革命，完成了效率与生产的完全提高，但是在顾衍经历的那三十年里面，人类将会经历另外一场，远超过工业革命的进化。

　　那个时代里面，个人的进化，族群的进化，人类的进化，是不变的主题。

　　工业革命令空间与时间更高效的属于人类，而那个时代，即将发生的那个时代，将要使人类走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境地。

　　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平静三年的水面之下，不知道有多少蜉蝣在暗自游动，顾衍也不是很敢确定，重生这份福利，是不是专属于自己。

　　毕竟在那个时代，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当然，刚刚回到家里的顾衍，并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么多属于时代的激荡涟漪，他只是轻微的关怀了一下确实存在的现在。

　　顾衍一进门便讲道：“顾微雨，吃饭了吗？”

　　“没吃呢？哥，我今天中午要吃红烧肉。”

　　“红烧鸭子行不行，没猪肉了。”

　　“也行，反正是肉就行。”

　　“你就真不怕长胖？”

　　“长胖了也有哥你养我。”

　　“服了你了。”顾衍表示很无奈。

　　顾衍默默的开始在冰箱里面开始找食材，他发现冰箱里面一些东西变少了，而且他稍微查看了一下数量，发现顾微雨一个人就回来这一会，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为了防止自己看错，顾衍反复认真的查看了几遍，他坚信凭借他强化过的记忆，他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消失的食物，究竟是被谁给吃了。

　　顾衍心里开始一抖，莫非又是什么超自然的生物或者现象在他家里发生了？

　　平静三年对于顾衍来说一点都不平静。

　　“顾微雨，你在家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情吗？”

　　“有啊，我看见了一个漂亮姐姐，哥，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

　　被顾微雨这么一说，顾衍也是满头的问号，漂亮姐姐？女朋友？这什么跟什么？

　　“她在哪？”

　　“她不一直就在沙发旁边吗？你没看到吗？”

　　顾衍的目光向着顾微雨那边看去，他发现真的有一个人正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手里还拿着一包“乐饲”的薯片，薯片已经被她开封了，她还在不停的把薯片望嘴里送。

　　这姑娘用红色的缎带把头发绑成马尾，脸上并没有化妆，但未施粉黛，她的皮肤还是光滑无比，吹弹可破，她看顾衍在问她在哪，她便侧过头去看顾衍，眉眼生光，嘴角带笑。

　　“陈言？”

　　“对啊，好久不见。”

　　“你怎么活了？”

　　“想活就活。”

　　“.......”

　　顾衍再次无语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陈言会出现在这里。

　　他之前以为陈言只是附着在越野车上的怨魂，他甚至还稍微脑补了一下黑老大和这漂亮姑娘发生的一些事情，想想就觉得刺激。

　　不过后来他发现这个叫做陈言的女鬼，并不是简单的附着在车上的怨魂这么简单。

　　她的身上肯定藏着一些更层次的秘密。

　　顾衍并不想和什么秘密扯上关系，在他的词典里面，秘密等于危险，越大的秘密越危险。

　　所以在陈言突然消失之后，他没有再去关注她的存在，他并不想和这来历不明的女鬼有更多的接触，这代表着更多的危险。

　　顾衍不需要危险，顾衍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至少在今年是这样。

　　陈言的突然出现，让顾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清楚这个女鬼接近自己的目的，他很害怕她对顾微雨出手。

　　顾衍脸如寒霜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啊，我刚睡醒，起来找点东西吃，就看见你妹妹在这，我就跟她一起看会电视，聊聊天。”

　　“你究竟是什么......”顾衍顿了一顿，他不知道自己该说是什么鬼还是什么人，他也不太好说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种话。

　　“首先说明，我没有恶意，我是来蹭吃蹭喝的，还有我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就牵扯的太远了，我估计你也不想听，所以我也不说。”

　　“我想听。”顾衍反驳道。

　　“我也不说。”

　　“.........”

　　顾衍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语言功能有障碍，怎么突然就跟不上她们的节奏了呢？

　　“好吧，既然你想待着就待着吧，但有一点，我妹妹出事了，你就是第一嫌疑人，我会找你麻烦的。”不知道是不是对面是个漂亮女孩的原因，顾衍的威胁也特别软。

　　“哥，陈姐姐不会害我的。”

　　“她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你们两个才认识多久，你这就帮她说话了。”

　　“我们认识她好几天了，她不是哥，但她是我姐啊，我当然帮她说话了。”

　　“我......”顾衍扶了扶额头。

　　（这陈言是不是给顾微雨上了个控心术啊，这小丫头被洗脑了吧。）

　　顾衍只能在心里这样吐槽了。

　　他当然知道陈言并没有对顾微雨做些什么，不然他的态度就不会这样温和了。

　　对于处理与女人之间关系这一点，顾衍是实在不擅长，他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之后，他就开始老老实实的去干起自己擅长的事情来。

　　他从冰箱里面把食材一样样的取出来，然后清洗，摘除不要的部分，切细，放油翻炒。

　　做菜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顾衍终于找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此时他感受到了悠闲的生活带给他的快乐。

　　陈言此时走进了厨房，她打趣似地说道：“好香啊。”

　　回头看了一眼陈言，这姑娘竟然换了一身白色的裙装，长发披肩，手和脚大片的皮肤都裸露在外，她的肌肤苍白如雪，看不出半点血色。

　　“你不冷啊。”顾衍看见这已经入冬的天气，这竟然还有人穿成这样，他也是展现了一下老父亲的关怀，但他马上就拍了拍头，“我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鬼能和人一样吗？我真是个脑瘫病人。）

　　顾衍在自我认知方面，很多时候都是出人意料的准确。

　　“其实我挺冷的，你这么关心我啊。”陈言跳到顾衍旁边，她的身上还是没有那么强烈的人味，所以顾衍对她并没有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

　　顾衍目不转睛地开始料理案板上宰杀好的鸭子：“所以你能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要跟着你走。”

　　顾衍开始将切块好的鸭子放入锅中焖煮：“你究竟想干嘛，给个准信。”

　　“我想好好的体验生活。”

　　顾衍开始切配料：“随便你吧，不管你是什么，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你体验生活就好好体验，别给我找事做。”

　　“你能做饭给我吃吗？”陈言看了一眼锅里的鸭子，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顾衍，脸上半是可爱，半是乞求。

　　“你给钱吗？”顾衍歪了一下头，跟她对视。

　　“我没钱，但你要做饭给我吃。”陈言不依不饶。

　　“为什么，凭什么？”顾衍把配料开始归置好。

　　“因为你要养我啊。”

　　顾衍的手一哆嗦，差点手里的碗就摔在了地上：“你想干嘛？”

　　顾衍有些慌了。

　　“反正你要给我吃饭。”陈言抛下这一句话，随后潇洒的转身，走回了客厅。

　　“什么人啊”顾衍放配菜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小闹剧收场，顾衍做菜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由于多了一个人，多了一张嘴，顾衍特意多做了几道菜，他不知道陈言现在究竟属于什么情况。

　　但他想既然她说要吃饭，那应该多少就能吃点吧，毕竟有朋自远方来，总要好好招待。

　　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饭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香气四溢，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电视的陈言和顾微雨也被这香味吸引，两人走到桌前，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哥，今天中午吃这么好？你发了？”顾微雨问道。

　　顾衍把最后的一道菜红烧鸭端了出来：“钱，顾微雨，目光放远，钱都是纸。”

　　“哥，你又变成热气球了。”顾微雨拿起筷子，边挑肉，边说话。

　　“吃吃吃，什么热气球，以后不准用这种奇怪的比喻。”顾衍也坐下，跟着一起吃饭。

　　陈言拿着筷子，迟迟不肯动筷子，她好像还在犹豫着什么。

　　顾衍注意到了这一点：“你怎么不吃？”

　　“好吃吗？”陈言一副认真询问的表情。

　　对于这一点，顾衍绝对自信：“好吃。”

　　陈言终于是动筷子，她挑起一个鸭腿，然后就往嘴里塞，顾衍做的红烧鸭收汁收的很漂亮，各种辅料的味道完美的融入了鸭肉当中，香味四溢。

　　“恩，真可以。”陈言吃了一个鸭腿之后，眼睛都变得闪闪亮亮的。

　　“是吧。”顾衍觉得很得意。

　　吃饭这件事情无论是在古在今，在世界的终末宇宙的尽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生命需要外界的能量作为补充，以此和外界产生联系。

　　顾微雨的吃相并不好，表示她并没有对于吃饭这件事情超越时空的特性具有足够的认识，她喜欢挑上几块肉然后混着饭一起吃，吃的她满嘴都是油渍。

　　陈言就显得文明了很多，就算顾衍做的菜风味甚佳，她也是保持着某种高贵的状态，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从容之感。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了些怪事。”陈言突然出口说道。

　　顾衍狡黠一笑：“什么才叫怪事情？”

　　“你不想听我讲就算了。”陈言特意吃了一大口饭，表示自己不说了。

　　“好，你说吧。”

　　“你有没有想过......联系为什么存在呢？”

　　“联系？你到底想说什么？”顾衍下意思的发问。

　　“我吃饱了，我要睡觉了。”陈言放下筷子，她碗里的饭在她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就被她吃完了，干干净净不留一粒。

　　“.........”

　　陈言留给顾衍的只是一个背影，她真的就走到了顾微雨房间，然后往床上一躺，说睡就睡，绝不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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