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下课铃声刚刚敲响，这会办公室里的老师基本都在。

        何奈一站在门外，她先朝里面张望了下确认叶可姝在不在。而后报告也不喊，直接走她的办公桌，中途经过老张的桌子，他还以为这姑娘是来找他的，正准备开口询问她有什么事，结果就听见少女傲慢无礼的口气：

        “把手机还我。”

        叶可姝在批改今日作业，闻言她摘下眼镜，身体微微倾斜，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地轻笑了声：“老师当然会归还你手机，不过等要等放假才行。”

        何奈一绷着冷脸，极其不耐烦地一字一顿道：“我说，把手机还我。”

        “学校明令禁止上课期间不准带手机，收你手机也是按照规定。”叶可姝拿出老师的架势，身体转回桌前，继续忙工作。

        何奈一站在原地不动，右手五指慢慢收拢成拳，气氛凝重尴尬，周围老师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转移到她们这边。

        老张察觉她们之间燃着明显的火药味，赶忙上前打圆场：“奈一啊，手机呢一定是会还你的，等周五就好了嘛，以后记住啊，上课记得手机关机，先回教室去吧。”

        何奈一充耳不闻，仍旧姿态高傲地重复道：“手机还我。”

        老张愕然，还是有史以来见到转校生第一天就和向来脾气好的年轻老师发生矛盾，而且是何奈一不遵守课堂纪律在先，态度也非常差，叶可姝身为老师并未与她计较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在场的所有老师将何奈一的狂妄无礼收入眼底，开始摇头皱眉，对她本人印象大打折扣。

        老张也觉得这孩子实在太目无尊长了，拉下脸严厉地说：“奈一，先回教室，马上要上课了。”

        何奈一无选择无视班主任的话，眼眶却是悄然发红，她一把夺走叶可姝手里的笔扔在地上，她的胸膛起伏着，停顿片刻像在稳定情绪，之后便吸了口气，冷笑了声，说：“也对，像你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拥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丢下这句让众人一头雾水的话，掉头走出办公室。

        老张莫名其妙，想不通话题怎么就从要手机转换到了类似人生感悟上面。

        他对叶可姝说；“小叶啊，这孩子第一天来，她的性格我也不太了解，等我抽空去和她聊聊，你别忘心里去啊。”

        “没事，孩子嘛。”

        叶可姝弯腰捡起笔，没有接着工作，而是对着教案发了会呆，而后她拉开抽屉，指尖点亮放在里面的手机，屏幕上一张穿着红裙的艳丽女人跳入眼帘。

        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笔尖倾斜划过纸面，留下一条突兀的痕迹。

        中午吃饭时间，张涵来找何奈一想拉着她一起去食堂，却看见她黑着脸从教室出来，自身那股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无一不写着三个大字：别烦我。

        “怎么了你，到新学校第一天心情就不好啊？”

        张涵跟在她后面，提高了音量：“是不是有人招惹你了，我帮你收拾他去！”

        何奈一说：“我手机被没收了。”

        “你上课玩手机了”张涵追上她的脚步，一脸内疚：“你该不会是和我聊天的时候被发现的吧。”

        “嗯。”何奈一突然转身，她站在矮一截的楼梯阶上，仰头看着她：“那个手机是我妈给我买的，里面全是她的照片。”

        张涵知道她母亲已不在人世，逝者留下的东西肯定弥足珍贵，劝慰道：“那你跟叶老师好好说说呗，她人特好，能理解的。”

        何奈一的眼里染上厌恶：“她让我恶心！”

        张涵被她突如其来冰冷神情给噎到，出于她现在心情欠佳，将“叶老师脾气出了名的温柔”这话咽回了肚子里，默不作声地随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

        “中午了，你不吃饭吗。”

        何奈一说情绪很低，似乎没什么精神：“不用管我，你去吧。”

        “那你呢？你再不开心，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她耷拉着眼皮：“我没心情。”

        张涵拍拍她的肩膀：“老师每周五都会归还没收的手机的，你就再等几天，别不开心了。”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嗯。”何奈一点头，随即她又问：“对了，学校有没有什么安静的地方。”

        “现在的话”张涵眺望远处，指着一栋教学楼：“你从那儿上去吧，现在大家都在吃饭休息，天台应该没人，或者你去操场。”

        “好。”

        何奈一去了天台，高处风大要比操场凉爽。

        风声呼啸灌入耳朵，扬起她耳旁的碎发，也让她的心愈发烦乱起来。

        自从亲眼目睹母亲跳楼自杀，她就害怕站在高处，那一天的情景就像把刀一样在她心里划出了一道血痕，每每回忆起是痛苦万分，可越是这样的刻骨铭心加上向下看时的浓重恐惧感，才能那仇恨与血水完美融合在一起，至死难消。

        她的双手慢慢握住栏杆，缓缓睁开眼睛，迎风拂面，大胆的直视犹如万丈深渊的高度，最后她的心跳慢慢平复，身上冒出的冷汗也随风消失。

        何奈一爱极了这种犹如濒临窒息感却又不得不抑制心理障碍的快感，因为她觉得这是母亲在鼓励她。

        “怎么不去吃饭？”

        身后响起的嗓音让何奈一心跳一滞，骤然回身，眼里闪着寒芒。

        叶可姝晃了晃手里的包装带：“我问了你那个朋友才知道你在这儿的，我给你带的寿司，过来吃吧。”

        何奈一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双眼，抬腿直接略过她。

        “手机肯定对你很重要，不然你也不会气势汹汹的冲到办公室来问我要，周五还你。”叶可姝侧头，对即将消失在天台入口出的单薄身影说道。

        何奈脚步未停，一只脚迈下楼梯。

        “你妈死的挺惨吧，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叶可姝后面的话被强行堵在了咽喉里，此刻她无法出声，因为她的喉咙被一只温热的手死死掐住。

        冷淡文静的少女目眦欲裂，精致的五官放大在眼前，一点一点变得愤怒扭曲，何奈一步步逼近，推着叶可姝向前几步，将她抵在栏杆上，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想不想也试试看？”

        装有寿司的精美包装袋掉在地上，叶可姝发出沙哑的呼吸声，她的嘴唇缓缓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沙着嗓子说：“如果想做那就去做”

        何奈一冷淡看了她半晌，失控的情绪逐渐平复，她松开手，叶可姝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她及时抓住少女纤瘦的双臂，恢复往日媚意荡漾的笑眼：“你得谢谢老师阻止你成为小杀人犯。”

        何奈一挥开她的手，手指推了推微微下滑的眼镜，脸上浮起森冷诡异的微笑：“死很简单，但让一个人生不如死需要费点功夫，为了叶老师，我不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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