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疑

行云草舍。

        一连三日，子衿都在草舍之中为皇太孙殿下誊抄奏疏。子衿越发觉得，皇太孙殿下似乎，有些奇怪。

        殿下举动便称谢，动辄就脸红，言语态度不像主子对待奴婢，倒像是…

        “姚掌膳，今日我的字写的如何？”傅恒的声音打断了子衿的思绪，她抬首看向一侧的皇太孙殿下，殿下手中举着字帖，唇边带笑，琉璃眼眸里充满期待。

        子衿看着越发稳健的字体，点点头：“殿下的字更胜从前。”

        一面便起身行礼：“殿下，如今您身体见好，笔力恢复，奴婢…奴婢尚食局还有差事，明日便…”

        傅恒连忙站起：“姚掌膳，我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这三日能为您分忧已是奴婢之幸…”

        “我从没有将姚掌膳视作奴婢。”

        子衿闻言，抬头看着他因被误解而双颊泛红，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甜蜜。

        “我知道，殿下没有将我视作奴婢。”

        傅恒与她眸光相遇，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容不下任何一丝阴暗与欺瞒。

        他忽然觉得心虚，匆忙低头避开。

        袁琦正巧推门进来，捧着蛐蛐罐欢喜道：“殿下，这新献上的常胜将军果真厉害，一连胜了六局呢！”

        傅恒淡淡地，头都没抬：“知道了。”

        袁琦碰了个软钉子，摸不着头脑，看向立在一侧地姚子衿。

        子衿接收到袁琦问询的目光，摇了摇头。皇太孙殿下喜爱促织，几近痴迷，从前每日亲自为蛐蛐喂食。可是，这三日来，殿下不仅没有再斗蛐蛐，甚至连看都没看过蛐蛐罐一眼。

        不仅是蛐蛐，诗、书、画，还有琴，殿下都没有再碰过。子衿狐疑满腹，她凝视着皇太孙殿下，忽然，想到了什么！

        已经三日了，太孙妃病故三日，皇太孙都没有去洪庆宫凭吊过，哪怕连问都没有问过一次，他仿佛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一样。

        一种可怖的猜测涌上子衿的心头，那念头如寒冰卷过，让她遍体生寒。她僵硬地抬眸，看向案前端坐的朱瞻基。

        自从彭城伯夫人选中，她被当作未来的太孙妃教导数十年，殿下的喜好和脾气她都知道，殿下会因何事发怒，又会因何事开怀，无人比她更了解。

        可是眼前这个和善、温柔，动辄害羞，会对自己说没有把她当作奴婢的朱瞻基，与从前的皇太孙殿下判若两人！

        三日的亲近相交如同温水烹煮，让她沉溺而不自知。种种反常，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可笑自己居然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多年不为人知的倾慕终于被他看到。

        子衿如坠冰窟，勉力维持着神色如常，将案上的食盒仔细收好，开口道：“殿下若无事，奴婢先告退了。”

        傅恒对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匆忙地转身，不敢多看哪怕一眼，砚台在她脚边亲热地跟随，她不禁伸出了手，还未触及柔软光滑的皮毛，便猛然收回。

        行云草舍外，日头正好，炽热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脸上，刺痛了她的眼眸。她缓缓地抬起手掌，柔若无骨的手指在阳光下莹白如玉，描摹着阳光的形状，暖意渐渐驱散了寒霜。

        她伸展的纤长手指忽然改握成拳，将红日握在掌中，她朱唇微启，声线柔和却坚定：

        “阳光之下，没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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