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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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的是兴盛阁,兴盛阁是小皇帝处理政务之处,孙良玉这么光明正大的领他过来,看来自己这位谢太傅是要正式上岗了。
人站在殿外,还未来得及整理衣冠,就被孙良玉轻轻推了进去。
“孙总管……”
“太傅进去便是,不必拘礼。”
谢相迎回头看着孙良玉,突然觉得这人今日格外温柔一些,不似往常总冷脸对他。
谢相迎理了理发间的玉冠,往内殿去。
凌琅正在殿内看书,见谢相迎这身打扮,不由多看了两眼。
谢相迎人长的俊俏,身段也好,白玉的头冠,一身水蓝色的锦袍。王公贵族以深色为贵,少有这样浅淡的颜色,闷热的夏日里,这人往死气沉沉的殿中一站,活水一般,看得人心旷神怡。
“微臣谢尹见过陛下。”谢相迎站在殿外恭恭敬敬道了一句。
“帝师进来说话。”凌琅说罢,谢相迎这才走进去。
宫里规矩多,卓萤特地叮嘱过,要一令一动,皇帝说一句,才可走下一步。
鼻腔内是檀香的味道,凌琅吩咐赐座,谢相迎便坐下。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谓何事?”谢相迎问他。
凌琅闻言抬了抬头,看着他道:“太傅是朕的帝师,帝师前来,自然有帝师的道理。”
谢相迎听见这话,不由在心里嘀咕。这小孩儿别的没学会,打哑迷学的不错,跟宫里头的人一模一样,凡事不爱明说都要旁人自己猜测。
他琢磨着小孩儿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的小葵花课堂正式开课了。凌琅字写的漂亮,诗书也通,他所教之事,必然不在这书卷上头。
眼下众人为了东陵国太子之事烦忧,若能出谋划策,小皇帝心中必然不胜欢喜。
谢相迎的折扇在手中转了转,开口道:“今日不是有备而来,不若从《孙子兵法》开始教授。”
“孙子是何人?”凌琅问他。
谢相迎道:“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有一兵法名为‘美人计’。”
“美人计?”
谢相迎点头道:“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这美人计中有一策略是伐情伤敌,美人阴柔不似刀剑可直接取人性命,但可消磨意志,磋磨锐气。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不战而胜。”
“帝师是想说和亲一事?”凌琅问他。
谢相迎心道这孩子还算聪明,他展了手中的折扇,道:“正是。如今北齐式微,不似从前,和亲之事自然不能草率。宜珠郡主从小跟着长公主,性子与长公主如出一辙,只怕难以胜任和亲重任。臣想那东陵太子既然亲自前来,必然要好好看一看自己的王妃。”
“帝师的意思是……”
“陛下与其烦忧哪位公主和亲,不若投其所好,另选合适的美人陪伴东陵太子左右。一来可以光明正大借着美人试探东陵太子的心意,二来也可保郡主不必远去他国。”
即是美人也是探子,谢相迎要找的便是这么一位聪慧的女子。
“帝师说的容易,可这人又从何处寻来。”
官家子弟多是温良贤淑的小姐,公主更是娇纵,哪里肯委屈自己做献媚取宠之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陛下就将此事交给微臣罢。”
谢相迎一番海口,信誓旦旦,寻常人早已被他说服。
小皇帝垂眸,思量许久才道:“使者来朝,必然要差人带着游历各处,这个人选就交由帝师去选罢。”
“谢陛下委以重任。”
谢相迎得了令,心下的石头也彻底落下来。此事交给谁他的心都不安定,还是亲自操持,如此也能正大光明的往都察院去,追查那刺客的来路。
两人说罢和亲之事,又回到那孙子兵法之上。谢相迎侃侃而谈,小皇帝虽未多言,但眸光定在谢相迎身上,几乎没有转开过。谢相迎感觉得的到,小孩儿在观察他,也不知观察的结果如何。
两人正相说着,孙良玉进内殿来,说是太后身侧的雪娘前来送药。
凌琅让雪娘进内殿来,穿着石榴色宫裙的年轻女子,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晶莹剔透的玉碗之中,是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草药。
雪娘将玉碗放在桌上,站在凌琅的面前,腻声提醒道:“陛下,该喝药了。”
凌琅瞥了一眼案上的玉碗,下一刻端起来一饮而尽。
雪娘见碗空了才把食盒收好,行过礼后退出内殿。
待人走后,孙良玉拿来痰盂,凌琅又把方才含在口中的药悉数吐进痰盂之中。
谢相迎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领口处沾了些药汁,孙良玉为凌琅递去帕子。小孩儿的肤色很白,隐约可以看见衣领之下,有一条不短的伤痕。
“陛下,臣可要告退?”谢相迎问了一句。
“不必,帝师往来宫中,迟早要看见这些。”凌琅对着谢相迎浅浅笑了笑,几分不属于孩童的无奈挂在脸上,“方才那药不是毒药,是补药,其中有几味药,药性烈一些。朕的身子本来无事,总是喝这个,日子久了容易真元。这些是太医令告诉朕的,他向来忠心,所以朕也愿意信你。”
凌琅将手中叠好的帕子放在案上,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谢相迎。孙良玉把帕子取走,殿内又剩下谢相迎和小皇帝二人。
谢相迎从小跟着大将军谢镰长大,又与国舅沈为川交好。孙良玉曾多次告诫凌琅,要仔细提防这个人。数次召见,凌琅看不出谢相迎的全部真心,但能确实得到这个人那些暗地里害他的人不同。他站在那里,玉骨冰姿的模样,就好像把这前朝后宫的纷争都置身事外一般。
眼下身边无可用之人,凌琅要赌一赌,赌一赌面前的这个人,愿不愿像他所说那样,为了北齐的王鞠躬尽瘁。
谢相迎看着小孩儿脖颈处露出的伤痕,心下颇为不安。这宫中到处是太后和摄政王的眼线,也怪不得凌琅之前总让他偷偷摸摸进宫。即便是皇帝都曾受过那样重的伤,他一个太傅,岂不是想杀就杀了。
“陛下如此信赖,臣愿为陛下分忧。”
谢相迎双手抱拳,不似谋士,倒有几分壮士出征的意味。
凌琅略略勾了勾唇,看向谢相迎的眸子带了几分笑意。
人的相貌最容易迷惑人,深沉的心思藏在稚嫩的皮囊中,是最容易获取人信任的。
谢相迎出兴盛阁时,已过了午时。
人往台阶下走,不远处走过来个身着华服的男人。
谢相迎定睛去看,那摇着扇子的人正是国舅爷沈为川。听卓萤说这老小子十分有趣,沈太后虽是这人的亲妹妹,但这位国舅一心在乐理中,除了偶尔在边关之事上说上两句,在朝政上并未帮衬沈太后许多。只怕这人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说的话,已经算多了。
谢家与国舅府交好,这谢相迎能成功留下做帝师,只怕这位国舅背后也出了点力气。
沈为川看见谢相迎,眼睛不由得弯成了两条新月。
“谢尹!”沈为川打远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迈着步子,边走边道,“前些日子,我府上有人送去一批舞姬,那样貌那身段,当真是世间少有。你何时有空,咱们启了去年埋下的酒,一醉方休。”
谢相迎展开手中的折扇,正要下去,蓦地脚下一滑,正趴进沈为川怀里。
沈为川扶着谢相迎,忍俊不禁道:“贤侄何须行此大礼。”
“……”
谢相迎急忙站直了身子,把扇子插在腰上,道:“国舅爷盛情,晚辈自然要从命,只是陛下有重任相托,恐怕要稍待时日才有空。”
“什么重任,可是为了那东陵太子一事?”沈为川在谢相迎面前少了些哈哈,言语也更为直白。
谢相迎道:“与之相关。”
“我可能给贤侄分忧?”沈为川问他。
谢相迎闻言,假意思量片刻,问道:“国舅爷府上,可有温柔可心的年轻女子?”
沈为川听他问这个,神色颇为得意:“晚些时候你到我府上,这美丽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
“有劳。”
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相迎到沈为川府上时,人未相见到,丝竹管弦之音已传入耳。
问过下人才知道,沈为川为了方便,干脆在府中开辟了乐馆梨园。乐声从天亮响到入夜,日复一日,曼舞笙歌从不停歇。
卓萤说沈为川对歌舞的痴迷,非常人所能想象,今日到国舅府上一看,果然如此。
下人前去乐管通禀,片刻后沈为川未出来,倒是出来一位柳腰黛眉的舞姬。
那舞姬见到谢相迎,行过礼后,甜声道:“谢太傅,请跟奴往舞乐馆去。”
谢相迎跟着这舞姬,一路来至舞乐馆。
梨园风尚果然与外头的乐坊不同,单是乐器便一个塞一个的精致名贵,更别提这些清丽的姑娘。
谢相迎走进瑶池一般,看见满眼神仙似的的美人,不自觉脚下也有些发软。
若是让那东陵太子来逛上一逛,不知还会不会看上那两位娇纵非常的公主。
沈为川此刻正坐在几位美人中间,横笛在唇边微微晃动,轻快的曲子钻进人耳中。
不远处的美人应声起舞,一个赛一个的婀娜多姿。
谢相迎静静欣赏了许久。
一曲终了,沈为川收了笛子,看谢相迎颇有些意犹未尽,遂问他道:“谢尹,你看我这歌舞排的如何?”
谢相迎道:“莫说这舞姬世间少有,单是这笛声也是难得一闻。”
谢相迎从不吝啬好话,今日只要沈为川今日把笛子吹出声了,谢相迎便会这么说。
“贤侄谬赞。”沈为川嘴上谦逊,脸上却早已笑开花,他指着面前的舞姬,对谢相迎道,“你看看,有没有看上的,我准你带走。”
那些舞姬打从谢相迎进来,便注意到这么个年轻的贵公子。谢相迎人长得俏致,又穿着一身窄袖的水蓝色褂子,腰带紧紧缠缚把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来,早已让许多姑娘看的转不了眼。
北齐最出美人,谢家公子的盛名在盛京之中早已广为流传,舞姬们一听这贵公子正是谢尹,一个个恨不得自己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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