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高三上学期最后一次月考过后，许酿有挺长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迷，她知道自己不对劲，爱胡思乱想，学习成绩下滑是她早应该料到的。

        较之先前的话，梁悉考得还不错，在班级里也能勉强保持中上游的水平，看到成绩，他没表现出多大的欣喜，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酿有些变了，即便是下课，她也待在座位埋头做题，项心桐找她出去玩，她也说不去。

        不再主动找梁悉说话。

        她安静，无声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界线。

        他们之间的对话，开始变得仅限于学习，其余的话题，许酿再不主动提起。

        梁悉能理解，所以不去逼她，他并不急于这一时，感情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快慢缓急都要有一个度。

        还有时间。

        他们这样想着。

        直到转学前，梁悉都没改变过这个念头。

        意外总比计划先到来。

        猝不及防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可人生，总得有遗憾吧。

        高考后，梁悉又去过许酿家的小区，可什么也没能等到。

        那些日子就同中秋节那个晚上，同匆匆到来的公交车一起，没入了深深的黑夜。

        “高考后，我搬家了。”许酿说。

        翡曳酒吧，凌晨五点。

        外面下着暴雨，轰隆的雷声时不时撞在窗户上，闪电如道道利箭，把天空对半劈开。

        梁悉扶着额头，头脑混沌，他喝了点酒，现在是勉强在保持着清醒，“那现在呢，住在梧城吗？”

        许酿的声音在雷声里显得很模糊，道：“嗯，做摄影师。”

        沉默着，梁悉又开口：“那很好。”

        “梁悉，”许酿闭了闭眼睛，颤着嗓子，“你有遗憾吗？”

        巨大的，沉重的静默坠下来，梁悉感受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酒精让他的头脑思考缓慢，他问：“许酿，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知道的。”她眼底有隐约的水光，看着他，好像在乞求，她压低了声音，“我找过你。”

        梁悉恍若无知无觉，拿起桌上的空玻璃杯照旧往唇边递去，玻璃杯高高抬起，嘴里却什么也没有尝到。

        仿佛一番苦劲不过是一场空。

        “都过去了。”他费力地笑笑，玻璃杯上有他攥得太紧留下的浅色指痕，“许酿，要往前看看。”

        雨水淅淅沥沥地滑过玻璃，许酿感觉衣服里灌进来的都是无言的冷风和冷雨，冻得她眼前发白。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许酿想起齐忍冬告诉她的，那个出车祸的女生。

        梁悉的表情一点也不讶异，他只是回答说：“可能吧。”

        许酿嘴唇泛白，她拼命按着手心，又想起那天晚自习放学。

        是个冬天。

        月考的时候她成绩退步很大，于是她一步步的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总是刻意的不去回想，不去记忆，想好好迎接马上到来的期末考试。

        可事与愿违，她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雨，窗外黑乎乎一片，学生尽数退出教学楼。

        许酿学习得好累，于是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闭着眼睛趴了一小会。

        听到脚步声时，她没抬头。

        可下一刻，界线被打破了。

        潮湿的雨水味淌到她鼻尖，额头上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蒙蔽自己，是手指，是指腹。

        可实实在在的温热却告诉她，明明是吻，是梁悉落在她额头上的嘴唇。

        她心跳如雷，喉间发麻，却在梁悉叫醒她的时候，装作刚睡醒的模样，伸了个懒腰，说：“好困，大家都走光了啊。”

        梁悉的身上湿漉漉的，雨水从他的指尖淌下来，狼狈，却也清澈，说：“嗯，下雨了，我回来拿伞。”

        许酿看着他湿润的睫羽，心想，你分明已经湿透了。

        可没说，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哦”了一声，往窗外看了看，说：“是啊，雨好大。”

        许酿，是个胆小鬼。

        她一直都知道。

        此时此刻，在这个空荡的酒吧里，周围全是冰冰凉凉的空桌椅，和无穷无尽的暴雨声。

        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亲我了，”许酿红着眼皮，心里酸涩得像一片海，“那天晚上，我记得……”

        她蹦豆子似的，吐出短小的句子，不敢看梁悉的表情。

        可要是她抬头，其实是能看见梁悉不忍的眼神的。

        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有她暗色的倒影。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是我做了不对的事情。”

        许酿低低地抽噎着，“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喜欢你……”

        “五年，会发生很多事，”梁悉道，“我们都变了，况且，许酿，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这个雨夜，他们熬得太久，其实都累了，但是都不愿去睡。

        “我再等等你。”许久，许酿开口。

        这个时间跨度太久了，她不太记得他们相处的那些微小的细节，可是那种雀跃的心情，心动的瞬间，她却足足铭记了五年之久。

        沉默，再次沉默。

        许酿挣扎着，钻出她的小壳，说：“梁悉，我给你唱首歌吧。”

        不用等他回答，她自顾自地轻轻唱起来，她也醉，唱得有些跑调，但唱着唱着便带了细微的哭腔。

        “曾经抱紧的真心，被时间消磨殆尽，丢失相同频率，当爱离开了原地，我们最后的结局，是这样而已……”

        他们戴着耳机，一起在雪地里，篮球场的长椅上，听过的那首歌。

        许酿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多年。

        梁悉看着她张牙舞爪地唱着歌，一点也不觉得快乐，他说不出话。

        只好去责怪多年前的自己，招惹了这样一个惦念他希望他好的傻许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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