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你们这工作室怎么还搞剥削的呢？”倪知鸥把提包往沙发上一扔，翘着腿在一边坐下来，“许酿，还不下班呀？”

        许酿面对着电脑，白炽的灯照着她的脸孔，侧脸白皙干净，闻言偏头看了倪知鸥一眼，笑道：“马上。”

        倪知鸥百无聊赖地卷着自己的发尾，一手刷着手机，问：“去不去酒吧？”

        “新开了一家叫翡曳的，听说有帅哥驻唱。”

        许酿对帅哥没什么兴趣，推拒道：“我没去过酒吧，总感觉不太合适……还是不了。”

        “别呀，”倪知鸥一头树莓红的长卷发，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朝许酿眨了又眨，“小许酿，陪陪我嘛，我一个人，好孤单的。”

        许酿容易心软，于是道：“好吧，但我们得早点回来。”

        外面下着小雨，许酿塞了把伞放进挎包里，和倪知鸥一起打了辆车，前往翡曳酒吧。

        正是昼短夜长的时候，天黑得好早。

        朦胧的夜色混着斑斓的光亮从车窗上流畅地滑过，把雨滴撞得四处散落。许酿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像在发呆。

        倪知鸥戳戳许酿的手背，“在想什么。”

        顺着倪知鸥的动作，许酿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蓝色小鱼手链，一时之间有些晃神。

        她又想起了梁悉。

        “时间过得好快，”许酿用手指碰了碰小鱼的尾巴，轻声说，“大学毕业已经快一年了。”

        倪知鸥说：“是。”想起什么，她又道：“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吧？本闺蜜真的很操心。”

        许酿靠进椅背，很轻地蹙了下眉，说：“没遇到合适的。”

        “没事，”倪知鸥豪言壮语拍拍胸脯，“酒吧里小哥哥多，高矮胖瘦随你挑，保准遇见满意的。”

        许酿抿嘴笑笑，没再接话。

        翡曳的环境比许酿想象中要好太多，背景音并不嘈杂喧闹，坐在桌边的男男女女聊天谈笑，氛围出乎意料的舒适。

        倪知鸥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杯珍珠红甜酒，冰块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摇来晃去，红唇轻抿，评价道：“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她把另一杯推到许酿面前。

        许酿将信将疑，端起酒杯，也小抿一口，说：“加了冰块，酒味没有那么浓，挺好喝的。”

        倪知鸥笑道：“难得来一次酒吧，别心不在焉的。”说着，她眼尾一瞥，有些兴奋，“你右手边有位帅哥，穿藏青色外套，眉清目秀。”

        许酿心不在焉地拨动着手腕上的链子，“哦”了一声。

        正说着，酒吧里的灯光暗下去，吉他的前奏缓缓响起。

        倪知鸥揩了一把许酿的脸蛋，起身道：“我过去会一会哦。”

        许酿于是一个人坐在桌边，面前的珍珠红甜酒已经被她喝完一大半，光滑的玻璃杯壁折射出绚丽的华彩，她低着头处理手机上的新消息。

        “只一年的情节，像大雨匆匆打击过的屋檐……”

        一道男声伴着清脆的吉他音响起的时候，许酿刚点进那个没有备注的微信，一成不变的黑色头像，朋友圈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条显示。

        “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不对，应该不止半年。

        她漫无目的地想。

        应该有五年了。

        那张总是肆意痞气的面孔，在她的记忆里忽明忽暗，逐渐模糊不清起来。

        许酿忽然有些胆怯。

        梁悉，还会记得自己吗？

        带着温润鼻音的男声继续唱着，熟悉的音线让她微微眼红。

        指腹在那空白的页面上轻轻滑动着，像是渴望再看见一点他存在过的痕迹。

        “故事已经，翻了几页……”

        台上拨弦的手指停顿片刻，背景音空白的瞬间，如阴天忽然落下的一场大雨，干净的男音骤然响在耳畔。

        “忽然之间……”

        心头重重一颤，不敢确定的，茫然无措的，情绪如浪，一齐翻涌上来，许酿握紧手腕，仓皇抬头。

        视线找到落脚点的时候，连眼皮都轻轻振颤起来。

        “你忽略的，我忽略的所有细节，当初的猜疑好奇，爱恨痴嗔却已走远……”

        蓝色水幕一般的灯光，把台上的男生罩在其中，他穿着一件湛蓝的无帽卫衣，身形峭拔挺立，头发剪得很短，面孔既熟悉又陌生。

        怀里抱着一把吉他，长指正有力地拨动着和弦。

        仿佛泼天的雨水倾泄，许酿滚动喉咙，把手链上的小鱼攥得很紧。

        嘴里喃喃：“好久不见，梁悉……”

        歌声还在继续，几个深呼吸下来，许酿勉强平静心绪，沉默地垂下眼皮，盯着黑漆漆的屏幕发愣。

        她想自己或许是醉了。

        手指却不听大脑的指挥，忍不住点开手机的录音。

        录下属于梁悉的声音。

        哪怕只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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