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冰释

庄颜从泸定回来，对川西高原的那座历史名城赞不绝口，大有乐不思校之意。连绵的青山，清澈的河流，淳朴的姑娘，还有那座闻名于世的铁索桥，都让人流连。

        舍友们打趣：“美景美人两相宜，宁静又安逸的时光啊。哦，主要是人，美眷在侧。”

        庄颜横了一眼：“去去去！就是时间太短，有些匆忙。大巴也颠，我这一路都散架了，真累，所以小白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请我们吃饭。”

        “我们？累和请客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脑回路清奇吧。小白前阵子就说请大家吃饭认识认识的，你们一个个也不给个准信儿，这回我就帮大家做主了。”

        杨玥打趣：“你这不仅做主还做东呢。”

        赵蓓婧抬起头，有点迷茫：“要准备见面礼的吧？”

        周惠然凑近去戳赵蓓婧的脑袋：“216花儿之花都被拐走了！我们就坤起（装腔作势）。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以小白为中心，方圆十里寸草不过，让他知道仙女背后有人，不好惹！”

        老实孩子又问了：“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就按周惠然说的办。”杨玥搁下手里的书，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小白同学的晚餐订在一家叫做“余记”的串串店，各色串好的蔬菜和肉类往砂锅里一扔，再开上两听啤酒或饮料，是个一边吃东西一边胡侃的好地方。

        仙女儿第一次见“婆家人”，临出门的时候紧张了。她拉着三人叨叨地问了七七四十九个问题，最后还换条裙子。

        等几个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晚了约定时间半小时。小白等人已点好了锅又取了菜。有人起哄：“一群美女，等这半天值得啊。”

        周惠然循声望去，一张四方桌，已经坐了四个人，说话的人正是紧挨着小白的男生。周惠然从小白开始飞快地扫了一圈，当她看到最末那个人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庄颜在校运百米赛场上的那句话：这人怎么觉得有点面熟。

        一身蓝白运动装束，黑框眼镜，正是刘江。想必是庄颜和小白在一起的时候看见过，但没有正式的介绍，所以她只觉得面熟而没有十分特别的印象。

        “夸张！”小白拍了他身边的人一巴掌。

        被拍的人伸手就搂了小白的脖子：“实话实说！从你告诉我有女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开始盼了，那是三点一十一分，现在七点半，过去了四小时十九分，十五万五千四百秒。上班都讲究朝九晚五，我这四个小时算半天不过分，还带十九分钟加班时间。”

        女生们噗呲笑：“数学不错。”

        庄颜自是挨着小白坐了，以此下来是赵蓓婧、杨玥、周惠然。很不巧，周惠然的右边正是刘江。她在心里暗叹一声：不知这算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冤家路窄你和我！

        两个人对视一秒，如初见般微微点头，各自回神。

        各种肉串先下了锅，啤酒饮料也上了桌。主人家开始介绍在座的人。a大有十多个学院也不算小，如果没有学业社团之类的交集，大多一面之缘的人在以后的几年里都不会再见，所以今天这种介绍大多浮于表面重在礼貌性，然后一般没有然后。

        小白先把庄颜介绍大家，对面的几个男生嬉笑着回：“弟妹好。”

        然后是小白的几个室友，轮到刘江的时候，庄颜和赵蓓婧同是“咦”了一声，又用眼神与周惠然确认。

        “怎么？认识。”小白问。

        庄颜说：“校运会男子百米冠军。当时我就看着面熟啊，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小白哈哈笑：“跑得最快的人，果然吸引美女的目光啊！既然如此有缘，都不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就不要拘束了。”

        庄颜也一一把几个室友介绍给大家。

        各种串儿在砂锅里翻腾，说不拘束，却是仅仅是停留在吃上，毕竟是民以食为天。几个人在侃这个问题上还真放不开，对面的人很陌生又是异性，说什么都得先想一下合不合适，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沉默。

        两个主人一看，氛围不热烈想要腻歪一下都没机会，当然得找个话题了。周惠然放下手里的竹签，看到两个主人低语了几句。

        小白扫了一圈众人：“哎哎，我说你们，都就样闷着不说话多没意思啊！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嘛！朋友多了路好走，多多了解一下对面的人，万一以后就同路了呢。”

        他旁边的男生灌了一口啤酒，“我倒想多了解了解对方的，怕打呀。”

        庄颜抬起头斜了他一眼，笑问：“我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那男生连连摆手：“你很温柔。”

        大家憋着笑。

        小白灵光一闪，只见他拍拍手，自己先笑了一轮说：“要不我们玩个游戏，依次说说对方在自己心中的第一眼印象。要诚实不可谄媚敷衍更不可无端诋毁，点到的人可以要解释但不能生气。”

        周惠然和杨玥赵蓓婧对了一个眼神，心道：仙女和仙女看中的人的面子当然要给，何况这个建议听起来还挺有趣。

        游戏从小白开始，他先是说了自己的几个室友。他身边的人是幽默，中间的男生是博学，刘江是热情。

        刘江自己也是懵：“热情？”

        小白看了刘江一眼：“是的。热情。你第一眼看见我可能是在寝室，但我不是。我在你进入a大校门的那一刻就见过你了！当时的我从校外回去看见你汗流浃背地帮一个箱子坏了的女生搬东西。那姑娘给你说了一路的谢谢。对了，你那天就穿着今天这一身。”

        周惠然支着头心想，男生的性格也不好捉摸啊。听小白这话刘江很仗义的，当时怎就那么刻薄呢？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为情一字心太乱？人性本善，若真如此，好像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庄颜侧眸，俏声问小白：“我就想问问，那女生可漂亮？”

        小白抬起右手就给了庄颜一记暴栗：“这个得问刘江。”

        周惠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她努力探寻，它却在记忆里浮浮沉沉看不真切。

        她寻得头疼。

        “痛。”庄颜吃痛缩回头，声音嗲嗲地。

        周惠然循声望过去，却是先看到杨玥和赵蓓婧正捂着嘴偷笑。她心里一慌，突然就把这个场景和记忆里的有些事连接起来了。

        霍小南也这样敲她的脑袋，而她也总是跳起来喊“痛”。他们这十多年倒是闹惯了，只不知霍小南要等的那个姑娘看到了是会痴痴地笑还是默默的醋。惹人厌的事不能做，所以她回头得提醒霍小南收敛些，或是干脆警告他不可有下次。

        庄颜不死心地又扭过头问刘江：“那女生可漂亮？”

        “没注意。”刘江说。

        “不是吧？”庄颜明显不信。

        “话多。”小白拿筷子敲庄颜的手背上，然后又接了一句：“心中有玫瑰，哪见园中花。”

        “别扯刘江了。我这耳朵可是洗干净了，就等着听你怎么把小姑娘骗回来的了。弟妹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小白身边的人拿啤酒和他一碰子，挤眉弄眼。

        “哦哦哦……说来听听。”男生们全在起哄。

        小白在笑声里看了眼庄颜，吐出两个字：“凶悍。”

        周惠然扭过头就笑：“仙女，原来是女将军下凡啊！”

        杨玥赵蓓婧则不约而同地向小白要一个解释。

        “我们不是老乡嘛。国庆后的一个周末，老乡会组织活动，地点是在小桥流水。我那天有点事儿耽搁了，没有和大部队一起走。等我赶到的时候，一群人正在院子里打乒乓球。我和会长打了个招呼就站边上看他们玩儿。场上的女生横握球拍，击球飞快，长拉短削，杀气腾腾，连挑了几个男生气儿都没喘。”

        “然后你就跳上擂台，使出了绝世武功，打败了仙女儿，挥一挥衣袖没有留下一片云彩。”周惠然拎起一串白蘑菇，悠悠地接了他的话。

        小白喝了口啤酒：“错！我本是不上场的。但会长我是同一母校的师兄，知道我曾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乒乓球赛。他推着我的肩膀说‘男同学的脸就靠你了。’结果很遗憾。我还是没有护住脸。”

        “故意的吧？”这次说话的是杨玥。

        小白没有应。

        砂锅腾得厉害，周惠然隔着浓浓的水雾隐约看见小白含笑看了庄颜一眼，全是疼惜。

        不知是小白的故事太动人又或是其他人了解甚少终究没有放开，接下来的游戏反应平平，无甚波澜。直到刘江放下杯子看了周惠然好几眼又斟酌良久，说出四个字：“镜花水月。”

        “怎么说？”

        “真真假假，变幻莫测，看不真切。”

        “你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吧？”庄颜侧过头来，好似自言自语：“难道是那次？”

        嘿，这还真是好奇不分男女，八卦不论老幼！一群人被好奇牵引着，伸长脖子看向庄颜。

        “百米赛场，我看见你们‘眉目传情’。”庄颜斜了周惠然一眼，恍然大悟又似自言自语：“不对呀，如果只是那两秒的一个点头‘镜花水月’又是从何说起？”

        刘江开口：“加上今天算是见过三次。”

        有人拖了调子，八卦心十足：“哦？那就是说还有一次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咯！”

        “去年秋天我们就认识了。”

        那人又说：“那是入学不久啊！a大这么大，我们两个院也没什么交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缘分不浅！”

        杨玥干脆扯了周惠然的袖子，狗嘴里没有吐出象牙：“你这是有私情？”

        周惠然看了她一眼：“是啊！朋友一起吃饭，刚好我们都在，相谈甚欢，有着深刻的私下情谊。本不想如此高调，被你这么一说，失去了神秘感，也不能再叫私情了。”说说她转身把手里的葡萄味醒目举起来问刘江：“同学？”

        刘江也举起杯：“要不做个朋友？”

        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奇怪。因为程天的一句话，周惠然固执地把他放在了心里。明明相看两相厌的人，也有可能在某一天因为一件事或一个人就一笑泯恩仇了，比如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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