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七十八妖星局——破府

珣王府自从张崇被贬后，家产虽然已清空，但亭台楼阁没有拆除，其地占面颇大，皇上对那么大的府邸也没想到如何安置，所以暂时封着不准人踏入。

        如果有人想窝赃那些乌合之众，那么珣王府无疑是最合适的，毕竟旁的院落皆属于皇家园林，有重兵把守谁敢染指？

        但珣王府就不同，此地碍于他主子的身份和皇上的禁令，像周覆这样的低职人员是绝不准踏足的，可对那些混迹市井的无赖来说，他们烂命一条，谁在乎那里是不是禁地。而且各个身怀绝技，翻墙挖洞无所不能，他们想要进去，一纸封条怎能拦得住？又何况背后有人撑腰。

        周覆跟赵彬分开后，换了套简单的衣服，还特意将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带人悄悄来到珣王府外，此时两张封条依旧冷冷地封在紧闭的大门上。他们几人假意在外面闲晃查看地情，倒未听到嘈杂声，不过王府那么大，多半都躲在深宅里。随后发现偏僻处有不少可疑的堆积物，隐藏于下的地洞正好能通过一人。

        周覆留下弟兄放哨，只身钻进去，不过两三步，珣王府的内宅花园便呈现眼前。只早不负当初的景致，纵然荒废无人打理可也被毁得不成样子。也笃定这府邸内存着不少歹人，否则半年光景何至于此。

        周覆进了院子四处环视，顺着遍地吃食用具找到一处大门敞开的堂屋，里面正睡着数个衣衫不整四仰八叉的人，边上不少空酒坛和骨头碎肉，看来昨夜又是一场欢愉。

        周覆没敢惊动他们，又往别的院子寻去，所见情况都差不多，只不少空置的房子里存着米粮酒肉，看来此处已然是这帮混蛋的“天堂”了，难怪他们翻遍了长阳也不见踪影。

        期间，偶有几个没睡觉瞎逛的，见到周覆也没在意，毕竟他们这种人又不是军营里的兵，哪懂什么暗号什么潜伏刺探，周覆故作无赖的污秽几句，便当他是同伙，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到了正殿所在，周覆终于嘈杂的嬉笑怒骂，想来这儿是他们的大本营了，进去细看，发现侧殿囤积着不少金银珠宝，里头一群人正抢得欢。而叫他火冒三丈的是，里面还有不少年轻姑娘，正被这帮禽兽轮流侮辱着，哭声震天。

        周覆险些就冲进去救人，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痞气十足的暴喝：“你！说你呢！看什么呢你！？”

        周覆赶紧收敛怒气，只见一个身上挂满金银，不伦不类的胖子正撇眼质问他。料定这人是个头头，点头哈腰谄媚道：“大哥啊，小弟，嘿嘿，在这儿还能干啥。”

        说完还故作激动地搓手。那胖子不瞎，哈哈大笑道：“没出息的东西，这点东西就让你挪不开狗眼了？哼！也不是当大哥的瞧不起，你看你们这群废物，出去办点事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活该在这儿看别的兄弟吃香喝辣。”

        周覆忙道：“是，大哥说得对，小弟以后全听大哥的，也请大哥照应啊。”

        胖子一身酒气，被周覆拍得高兴，竟大手一推将他推进正闹哄哄的侧殿，说道：“以后再出去利索点，别他娘的跟娘们一样。今儿你大哥我心情好，准你进来快活快活。哈哈哈，我看你这样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今就给你机会开开荤！老八！你先起来，将你那小娘们给我身边的这个爽爽。”

        说完直接扒拉开一个正卖力的痞子，而他身下那少女看着年纪还不到十七，浑身是伤，头发披散，眼眶失神，看来早被这班禽兽折磨得疯了。

        周覆一听就急了，可势单力孤根本无法反抗，而那胖子已经将少女丢到他身上，周覆活这么大别说娶亲就是大姑娘的一根头发也没碰过，当即身子僵直，是抱也不是扶也不是，哪怕女子早如一潭死水，眼泪口水满目。

        胖子见状略带嫌弃道：“还杵着干嘛？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还不赶紧上啊！”

        周覆脸色大变，其余几个流氓也开始夹杂恶言的嘲弄，他的拳头攥得青筋暴起，可面上强颜欢笑道：“小，小的，半辈子也没，啊不小的是太高兴了，看这儿是人多，那啥大哥我”

        那胖子灌了口酒，不耐烦道：“滚滚滚，反正这娘们已经废了，你爱去哪儿玩就滚哪儿去，别碍着老子的乐！”

        说完脱光了自己，又朝着别的女子去，周覆虽然不忍，但顾全大局，背起那疯姑娘就窜了出去，并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塞进了那地洞。外面接应的士兵将两人拽出，周覆不管他们诧异的目光急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先找家医馆安置这姑娘。”

        众人不敢耽搁，一伙人跑去寻医，赶巧的是离他们最近的医馆就是雁回堂。陆大夫给女子诊断后，一个劲摇头，表示人受了非人的折磨，能活下来后半辈子也只能痴痴傻傻。

        周覆终于忍不住，一拳头砸在门柱上，誓要将那帮混蛋千刀万剐不可！但与此同时又面临一道难题。虽然这群人的据点已经查明，可他不想告诉督军和曲苃，单看这两人对这帮畜生的态度，只怕说了，对方不通风报信就是好事。若告诉禁军，禁军虽然不会袖手旁观，可这还是属于巡防总署的职责，而且他自己逾越的行为，曲苃势必给他穿小鞋，思来想去，这事还得跟赵彬商量。

        此刻的赵彬刚从宣王府偏门出来，这次的事，张啓之很爽快的答应，表示会尽快获取证物。

        待送走了人，杜若走到张啓之面前小声翼翼道：“表哥，这一件小事，若儿从昭安侯内院入手会很方便，正好一个姨娘可以”

        她没说完就被张啓之打断：“不必了，本王的事无需后院妇人插手。翟武，你先派人潜进侯府探听虚实。如果事情真如那侍卫所言，那昭安侯也会马上覆灭了。”

        翟武道：“昭安侯之子属珣王一党，如果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确实对王爷有利。”

        张啓之不以为然：“不光是齐家，一直在朝廷上闹得欢愉的成邠伯，怕也脱不开干系。”

        翟武分析道：“成邠伯的儿子已死，如果那帮叫嚣的人都是帝姬的人，那他们的主子已被关进内宫，却不像无头苍蝇乱窜，反而都已成邠伯马首是瞻继续逼迫朝堂，不知会不会另有人在背后主使呢？”

        张啓之不屑道：“此事被谁起头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是借着妖星的事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帝姬那个草包是何下场早无人关心。只此事，昭安侯的儿子若真与地痞勾结，那反而是小事一件。这老匹夫又不傻，若他绑了自己的儿子去坐坐牢或者充军几年，保住他一条命，顶多名誉受损，可他这一品侯爵还是纹丝不动的。”

        翟武道：“可这造成内忧的罪名并不小，何况城内受此迫害的人不少，若事情揭发，人心必定除之而后快。”

        张啓之起身边走边说：“所以这件事，昭安侯本人也必须参与其中，他也得像那个为了儿子不顾一切的成邠伯一样。”

        翟武问道：“难道王爷想除掉齐家公子？”

        张啓之摇头：“章大人的案子也该有个结果了，那个仵作不是说他在章图的脖子上发现一个类似针孔的伤口吗？”

        翟武立即会意道，张啓之又笑道：“既然这城内的乱局，是他跟巡防总署的人勾结造成的，那么杀人灭口的罪名，又何必劳动他人？”

        翟武立即说道：“王爷放心，属下会亲自制出有嫌疑的暗器，确保万无一失。”

        张啓之听罢就离去，翟武紧跟其后，整个过程谁也没看杜若一眼。她的眼眶湿润，咬着唇心中无比的委屈；自从她瞒下长河翁主的事，张啓之已经许久未跟她讲话，可偏偏无计可施。

        再说赵彬又在街上转了一圈，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抱怨今天城门紧闭的事，看来五方衙门的效率还是很高，只周邰还未回来，也不知他的话让张思戚动容没有。忙了大半日，早上的馒头早就消化光了，找到一处小馆子正等着菜。就见窗户外一伙儿熟悉的人经过，正是今天上午遇见的严琦等人，有人背着林景丠，其余人则绑着个满脸是血的走过。

        赵彬顾不上吃，揣上一屉包子就追去，见一伙人进了雁回堂，又和周覆碰了凑齐。

        里面忙着诊病，两人就走出来详细说了今天珣王府的事，正商量该如何行事，不知严琦怎么插话道：“那群家伙躲在珣王府！这事千真万确！？”

        两人吓一跳，赵彬只好承认，严琦恨恨道：“可恶，没想到他们这么狡猾！我这就带人去抓！”

        两人赶紧阻止劝道：“不要冲动，那里地点特殊，不是一般官职人员能够踏足的，万一他们跑了四散到城内就更糟了。”

        严琦急道：“那怎么办？！那里不是还有很多被迫害的姑娘吗？！难道就放任不管吗？”

        周覆为难道：“也不是不管，只现在情况不允许。禁军虽然跟着防护治安，可说到底这种事还得巡防总署来办，可顶头上司明摆着顾忌这帮混蛋背后主使，我就怕万一督军私下放水，抓也是白抓。”

        赵彬也劝道：“珣王府终究是亲王府，没有皇上的旨意，即便是禁军统领也不能说进去抓就抓的。而且没有证据，搞不好会先将你治罪，事情若传开了，很可能被人倒打一耙，又让那群败类提前收到消息。据周大哥所言，里面的人数怎么也有几百多号。”

        严琦不知道其中利害，对赵彬和周覆的犹豫只感到生气，怒道：“咱们这么多人难道怕了那些乌合之众吗？！亏你们也是学武之人，怎么如此畏首畏尾，咱们一拥而上，还怕不能歼灭他们！”

        赵彬说道：“那些人是好对付，可那地方没有皇上的旨意旁人是不敢去的。”

        严琦又道：“那就偷偷潜进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周覆扶额：“公子，你没听到吗？要进那种地方抓人，必须要皇上下旨恩准，如果擅闯进去，就算是为了拿人，可这行为无异于擅闯皇族禁地等同谋反，你自己不想活，难道你家人也不想活了吗？”

        严琦虽然是深闺的小姐，可因父亲的关系也知道冒犯皇族的罪名是不赦的，然而事情紧急，她又不想放过这群败类，急得抓耳挠腮。

        此时，又有一人插话道：“在下或许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三人齐齐回头，入眼的是个二十多岁的书生，身子瘦弱，但眼睛很清明，抱着字画，明显手无缚鸡之力，赵彬立即施礼道：“公子有办法吗？那请公子赐教，现在情势紧迫。”

        书生回敬，缓缓说道：“在下不是有意听诸位说话，只是觉得事情紧急，所以还请见谅。在下见三位并不愁于擒贼，只苦于不能进一间受忌讳的屋子。既如此，在下建议让身居高位的人觐见该觐见人，阐述要害的同时，你们率兵包围，向里面投射桐油，但不急于攻击，只造声势，喊话威逼利诱，面对引火之物，势必叫地方胆怯。如果对方识时务，那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也不怕他们逃走。如果得到房屋主人的应允，那自可群起攻之。如若不然，宁可冒天下之大不为也要放火逼退敌人，而且不必踏足。”

        赵彬和周覆两人想了想，此法倒也可行，但周覆心中还是对督军和曲苃不放心，略带为难问书生：“公子所言倒是可以，只是若行事的兵将，其长官有人勾结歹徒，如此可怎么办？”

        书生琢磨了一下道：“若真有此事，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就地将内乱者镇压。第二嘛，让此人也跟随围捕，你可派人暗中搜查证据，若他有意与那些人里外串通，你可适当纠集百姓与你站在一线，你有民心在手，他若敢驳斥，你便叫人将其难下。”

        书生的手段不可谓直接，但周覆只是校尉，他如果真的缉拿皇属督军和副督监，自己也怕前途堪忧，书生似乎看出他的难处劝解道：“此法对阁下或许凶险，毕竟为下属者服从上级是命令，但在下想劝一句，若当政者不顾民生只图私利，你不检举那便是同流合污。普天下的官，再怎么官官相护，也是皇上的臣，效忠的也只有皇上，维护的也只有百姓，这位仁兄切不可为虎作伥。”

        他的一番话点醒了周覆，回头看了看屋内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既要督军和副督军在场，那么就得谨慎，毕竟让巡兵临阵反水捉拿上司也不是易事，只对书生单漆跪下道：“先生所言甚是，是周某糊涂了。还请教先生大名，改日必当重谢。”

        那书生赶紧扶起他道：“不敢当一句先生，在下姓王，只是一介书生，家住长阳城外李家村，全村就在下一户姓王，诸位不必担心寻不到。今日出言也是尽绵薄之力，若陷诸位于危难，那在下也绝不会独善其身。”

        原来此人正是王洐，长阳发生暴民动乱的事后，他听母亲的话就很少在城内露面，只物价飞涨，米谷不足，才不得不进城找凌云轩转卖字画，可治安混乱店铺早就关门。今日城门又忽然禁止人员外出，正干着急，听见赵彬等人在讨论捉拿之事，忍不住内心的冲劲就上前建议。

        当然他也有一己私欲，逛荡快一天他是真饿得不行了。刚扶起周覆，肚子就咕噜一阵子，不好意思红了脸，赵彬就将包子给了他充饥。

        田玉央一直在内院研究药水，听见外面吵以为来了病患，走出去正好看见赵彬，于是一伙人就留在了雁回堂商量对策。

        “我爹是兵部奉常，我这就回家让他找我叔爷进宫去见皇上！”严琦说完就往外跑，大家拦住这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劝道：“你稍安勿躁，你无凭无据就跑回家说城里的歹人都聚集在珣王府，严大人只会认为你在天方夜谭。”

        严琦气道：“事情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这不行那不行的！难道就看着这群败类为非作歹吗？！”

        赵彬说道：“事情越到此事反而越不能急，因为牵一发动全身。一会儿我去找鲍统领，看看他能不能出手相帮，据我所知，鲍统领还是尽忠职守的。另外五方衙门的周大人也不知出宫没有，他为人耿直，相信也一定会帮忙。桐油倒不难弄，大哥，你们巡防总署能调出来吗？”

        周覆点头：“库房里有，只我手下信得过的弟兄才二十多个，珣王府又那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兼顾到。而且这么大阵仗，要想在督军眼皮底下做事也不容易。”

        陆大夫这时说：“那个，如果是怕人发现，老夫这有点麻弗散，虽然少了点，但让人上睡三四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众人眼睛一亮，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只皇上那又该谁去呢？而且带兵去珣王府，这罪名可不小，谁又能担得起挡得住呢？

        此时一直躺在榻上的林景丠，虚弱地挣扎起：“我，我和父亲，去见皇上，而且珣王府我也要去，我一定，一定要为青儿报仇！”

        “林兄！？不行，你现在受了重伤，不能在肆意胡为了。”林景丠却不听劝，挣扎着向外走去，最后严琦等人没办法，又一起将他送回了林府。

        林府的管家见林景丠一身狼狈的回来，还没说话就见他急冲冲往林昇的卧房去。

        林景臣外任未归，可林母已经去世，林昇虽然不忍可只能派人去通知噩耗。如今的林府只有林景丠支撑着，林昇现在也吊着半条命，妻女的不幸亡故，打击对他是不言而喻。可等一行人沉痛厉害，林昇咬牙切齿地起身，命人整理朝服入宫觐见，一刻都不愿多等。

        虽然宫门已关，可林昇就是拼着一口气堵在尚舜门，张思戚直到夜幕低垂才知道此事，赶忙让他进宫问话，半夜时，高阁老一路匆匆进城，他也不顾一身风尘紧急求见，君臣三人一夜不知说了多少

        宫里的事严琦帮不上忙，不过在雁回堂时就已经跃跃欲试。将林景丠送回府邸，她就对同伴说明天她也要去珣王府，众人本劝她不要去，可她已经不想就此罢手了。毕竟林昇一人势单力薄，她要想办法去支持这位可怜的父亲，说道：“事情闹到现在，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就算把他绑了，也要绑到大司那，让他们开口帮助林家，让皇上铲除那些混蛋！”

        “琦儿你冷静些，毕竟这是杀头的罪，你不能意气用事。林伯父既已去见皇上，那何必多此一举，抓人的事自然有巡防总署和禁军的人。”

        大家好言相劝，可严琦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背对着他们道：“你们不想参合我不勉强，可我不想置身事外！至少，至少我要帮林婉青讨回一个公道，长阳城是我的家，都被人祸害成这样我还能置身事外，那我跟那群贪官污吏，还有那群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说完决绝地离去，众人作何感想她不管，不过她言出必行，跑回家后就跟父亲严圳大吵了一架，将沉积的怒火尽数发泄，后半夜更是大闹兵部大司的家，要不是兵部大司是她叔爷，早就将她锁起来问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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