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七十六妖星局——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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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戍面色不好,只恭顺的与张姮保持着距离。
张姮也不看他,有意无意道:“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也是,像这样的小事总不该劳烦大司前来,怕是长河提的时间不对,让皇上看见你刚好在,就直接下旨让你来了。”
“臣是天家的奴仆,殿下随时吩咐就该随时侍奉。”冼戍佯装笑语。张姮冷下脸道:“这天家的殿下不少,礼部奉命恭敬,难道都是大人亲力亲为吗?没想到大人如此忠贞。”
“臣不敢,不敢。”冼戍当日在主殿内亲眼见到长天寿明灯熄灭,就知件事终有一日逃不开问询,只没想到不是皇上而是眼前及矛盾于一身的长河翁主。
张姮打趣问道:“难为大人现在还能对我毕恭毕敬,若不是大人的忠心可表,我还当你此番是怕我这妖星一个不如意,就降罪于你,是吗?”
“不不,微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蔑视殿下,更不敢认为殿下是什么妖星!”
冼戍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表露在外,毕竟人言可畏,他不随声附和早被声讨了。可哪知张姮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那大人可谓是污浊中的一股清流,现在的朝廷怕是皇上一下旨,我就被淹没在声讨中了,难为你直言不讳。”
冼戍有些哑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顺着皇上的旨意,带着保管钥匙的箱子准备开启大殿的门。可就在这时,张姮忽然语出惊人:“重阳节皇上在入太庙之前,你们做过什么?”
“殿下?!殿下明察,太庙乃供奉我大魏先祖之圣地,微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先祖不敬啊。”
冼戍急忙跪下恕罪,可殊不知这样反而是不打自招,张姮讥笑道:“冼大人这么惊慌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奇问问典礼之前的规章礼数,大人如此说,好像你们真的背着皇上做过什么似的。”
冼戍自知失言,闭口不言,跟着张姮来到前殿将锁取下后。张姮又道:“前殿庄严,冼大人先移步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妥,以免本宫这个妖星冲撞了列祖列宗。尤其是,那盏象征魏国命脉,纵然你掉脑袋也要让它长久不息的长天寿明灯。”
“殿下饶命啊!微臣该死,微臣没有尽到职属之内的责任,求殿下开恩,殿下开恩。”
“这句话你留着对皇上说吧,进去。”
“罪臣该死,罪臣罪该万死,可长天寿明灯真不关臣的事啊!求殿下开恩饶臣一死。”
张姮冷哼,踏进前殿的时候,让侍监也将他架进来,然后紧闭殿门。
冼戍不知所措,只听她缓缓又道:“很多事,你说出来就一定是死罪,这其中的内容本宫猜得到,旁的话不必说了。本宫今天特意在这个时候请你来,不过是想借着长天寿明灯问问你,在你筹备大典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虽然你是主负责人,但筹备的不止你一个,如实讲来,若是再有一句假话,那我这个妖星,不介意在多一条罪责。”
“是是,臣不敢,臣不敢说谎。”冼戍这才将很多,他自己原本有怀疑的事吐露。
重阳节前,礼部接到皇上的旨意就开始按祖制筹备,纵然冼戍忙得不可开交,可也不敢有疏漏,每日核对大典所需的礼器仪仗直到深夜,这其中除了其他官员还包括九卿之首的奉令顾仑顾大人。可叫他奇怪的是,顾仑在清点祭物点数上很是敷衍,反而对皇上入太庙之后的规程上心,这原本也没什么奇特,可他偏偏被问起矢口否认,如此口是心非难保不叫人奇怪。待到重阳前一晚,祭祀一应之物都入太庙安排好,冼戍最后一次清点时,竟发现顾仑从前殿走出,要知前殿是太庙的重中之重,若无要事,皇上进入前任何人是不得擅入。冼戍怕出事询问他,他反而是强调自己是在谨慎严查。
之后的事,就如众人所见了。
“那看来长天寿明灯的事,此人有重大嫌疑了,那当时你怎么不说?”
“这,这殿下恕罪,事出突然,臣原本没想到的,而且所有人只关心妖星的事,这么点小事,也就没被当回事。”
张姮很清楚,越是出大事,那些烂鱼小虾越能蒙混过关,虽然事情过了许久,但要追查也不会毫无线索,就怕
“那顾仑现在人呢?”
“殿下有所不知,前天晚上难民作乱,顾大人当晚被袭,等人救下,已经重伤不治了。”
“咣!”
张姮愤愤的将拳头砸在供桌之上;还是晚了一步!从田玉央那听来的讯息,只怕难民作乱其中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好让幕后真凶趁机脱罪。
但如果主使是竞陶,那她为什么也其列?还是说另有人在从中作梗,竞陶不过是马前卒,那此人又是敌是友?随即对冼戍又道:“冼大人的忠心本宫明白,顾大人敢枉顾礼法,做出些不耻之事,不一定只有他自己明白,事到如今礼部想脱身,还得顺着顾大人的路仔细查下去,否则下一次再出事,我可不敢保证冼大人还能安然无恙了。”
“殿下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本宫认为顾大人的死不是偶然,而是被灭口,否则区区一些草莽无赖,怎么就能将官员的府邸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一下正中的主家?难不成顾大人的身子也娇弱经不起吓?还是长阳的治安已到连几个地痞都制服不了,任其肆虐的地步了?”
冼戍惨白着脸不知如何解释,他不比张姮困在太庙,于朝上听得很清楚。此次动乱受波及的官府人家除了顾仑,还有将尉冷家,中令傅家,他们各掌管宫门和外殿警卫,就是另两家也和礼部沾着边,要说这没有关联那绝对是唬人的!要不然六部九卿这么多,怎么偏偏就是他们被洗劫!从府邸的位置来看,有两家更是比邻而居,事情闹得大了,那些刁民难道不怕被一网打尽?!思及此,冼戍更是冷汗淋漓。
张姮盯着长天寿明灯已空的灯盘,微微说道:“言尽以此,冼大人好自为之,虽然礼部只专管礼仪教化,但尽忠职守却被牵扯了无妄之灾更祸及性命,本宫为你们不值啊。”
“是,臣幸得殿下提点。太庙之事,只顾着侥幸,殊不知一时疏忽险成了旁人的刀下亡魂,罪臣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冼戍当初和张思戚一样,对长天寿明灯之事甚为顾虑,另一方面又却怕被波及所以不敢说话,然而张姮的一番言论,又让他明白什么是唇亡齿寒,所以心头的侥幸荡然无存。
涉及到自身的安危,冼戍便没再多耽搁,离了太庙回去交旨,就将自己的“怀疑”全部告知张思戚。但他没说得太详细,因为张姮也“格外”吩咐过,细节得由皇上发现,他才是真的无辜。
“冼卿,你所言都是真的?”
张思戚正襟危坐,冼戍跪在地上回禀:“微臣不敢隐瞒,城内官员遇袭,此事实在蹊跷,臣昨天收到部下的禀告才知道言关和内郎中也在其列,今日入太庙思虑一下回到祭典当日,发现他们和顾大人虽然职责不同,可怎会那么巧都是在同一日负责祭礼事宜的人,思来想去,不得不向皇上吐露,也请皇上恕臣隐瞒之罪!”
“你先起来吧你忠心可表,朕不会降罪你的。”
张思戚不是不生气,只现在的朝臣不允许他随意斥责降罪了。不过那些人胆敢染指供奉先祖之圣地,而且之前的刁民蓄意闹事也可能是有人刻意怂恿。心头怒斥;好啊!没想到竟敢在帝王的眼皮底下作恶!如此为臣为民,实在是大逆!!
他即刻传唤刑部官员,将重阳祭典的涉事相关人员全部羁押大牢重审,势要揪出祸国的真凶!
张姮留在宽阔而庄严的前殿,她并非真的是祈求先祖,但安宁却是需要的。良久,方对着殿外的侍监吩咐:“将他带进来。”
两名中年侍监,将一个浑身捆绑结实的年轻侍监带进殿内,他一脸颓废,张姮让人将他捆绑在柱子上,然后就其余人退下,却也她不问也不说话,只安稳坐在蒲团上,重复一句这几天来一直说的话:“考虑的可清楚了?”
那侍监双唇紧闭,张姮也不急,干脆就闭目养神去了。
这人是安歌出现后,张姮命她伺机抓捕的。前殿奉先毕竟庄严威武,轻易不得人打扰,于太庙伺候的侍监也不能踏进,只定日在外清理收拾。
自从张姮要入太庙静思,内廷司便多拨派来四人伺候,平时都住在后罩房休息。据太庙老掌事说,这人是新派来的,并不与他们一处。张姮之所以将他揪出来,也并非别的原因,她虽然在灵知堂不能轻易外出,但窗户不是封闭的,加之太庙不准其它灯具点燃,却因为大雪,外比内倒是敞亮。且灵知堂的位置又在前中殿之间,视野更是开阔。
这期间伺候的人并无慢待,可没人与她说话,她每天都在静思,进食,静思,睡觉的轮回中度过,有大把的时间消磨,自然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让她格外上心。
这侍监虽然也在清扫,也在一切如常地吃喝,唯有一点与旁人不同,那就是他日日都在更换不同的帕子清理。这细节太普通也太无关紧要。如果不是张姮这种自闭式的观看遐想,她也不会发觉。虽然抓到他的时候,侍监自己都说不清帕子怎么不同,加上那些早已去向不明,除了张姮在意这微不足道的东西,旁人只觉得无聊。
所以他们就一直僵持着,但张姮现在已不想耗下去了。
“奴真没有,做过”侍监被断食也有几日,虚弱不堪,可面对质问还是回已冤枉。
张姮想想也是,开口不开口,都是一个死,区别只是他一人和一家人而已。含笑道:“你尽情喊冤吧,反正对我这个根本不觉得你冤枉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徒然。我只是可笑让你办事的人太过大费周章,论害人,我用不着牵累列祖列宗。不过既然做了,就不必在乎牵连多少,想广海,很快就会成为这场灾难的牺牲品,你也一样跟着要死,不过我劝你打消含笑九泉的心思,因为我倒觉得,你背后真正的主子,不会让你和你家人死得太轻易。”
侍监没有动,但是低着的头眼神大变。
张姮整了整袖子道:“我听说,城内已经出现了暴动,大环境乱成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尚不能自保,又何况是平民百姓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灭口的妙计。”
“奴才,真不您在说什么?”侍监还在嘴硬,张姮也不恼:“不想说,或者也不知说什么,那就在这儿慢慢想,本宫也无事,就屈尊陪你等,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就吱一声,反正背靠柱子,你也不用担心背后被人捅一刀。”
说罢张姮也不再发一言。良久,侍监被绑缚的双臂已经瘀血,他又连日受断食的折磨,性子已磨得差不多,被人话语一激多少有些崩塌,可还是□□着:“殿下,做那么,多,到底是为什么?奴才与您,无冤无仇”
“这话好笑,你是奴我是主,你性命我想取就取。就当我静思久了,闷得找点乐趣吧。”
“殿下,奴才真的没有再说奴才,又没有钥匙,奴才怎么进得了,内殿呢?”
“没有钥匙,难道就一定进不来吗?”
张姮试着敲击蒲团下的大理石地,就好像敲击着侍监的心。顾仑祭典之前的种种异常,灯油不一定是他做的手脚,但布了这么大的局,只为万无一失,可时时谨慎却反而露出马脚。这份矛盾,很像是给外人湮灭线索的同时,又让人发现此道。
竞陶或许会这么蠢,但幕后真正的黑手,却巧妙的利用了这一点,对方一定很了解她,比皇帝甚至元容都了解。她余光看向侍监,留着他,其实只想看对方对真正的布局者究竟忠心多少,他越是忠贞,就越表示对方
太庙外,长庆殿的宫人听槿心和槿绵的话后,各个摩拳擦掌,既然目标明确,那这宫里的浑水自然该搅得越浑越好。
不过小勇子打听到,最近安宁堂很奇怪,广海神经兮兮的,说着说着话也能流出口水,手还不时颤抖,着实让外人觉得像着了魔。不光他,齐觉寺的僧人也怪怪的,已经很少外出被人看见了。
槿绵怪道:“这个情况确实古怪,可他们不是佛门弟子吗?佛法高深又有佛光照拂,能出什么事?”
小勇子撇嘴道:“什么佛光,都是唬咱们这些尘世中人罢了。除去那身袈裟,还不是肉身凡胎一个,只怕是广海那厮陷害咱们殿下不成,又故意演这么一出给外人看的,好给殿下再扣帽子。”
大家三言两语议论,只槿心一语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被人点名才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勇子描述的广海,着实跟一个人很像。”
大家异口同声问是谁,槿心道:“就是前四年的事啊,咱们都应该知道的,那个榴宫服侍胡美人的蔡声,当时胡美人身患内科恶疾,蔡声就向宫外偷偷买了禁药遮瞒,说来那药确实在一段时间让胡美人安泰,只日子长了人精神萎靡不说,更有些呆傻,就是宫人也时常看到她不时抖动,越来越瘦弱多病,后来还是当时是美人的慎婕妤揭发出来,皇上才将胡美人软禁,蔡声也被凌迟了。”
槿绵这时也想起来,大呼道:“是啊,确实如此,当时大家私底下议论,还说那禁药叫,叫什么晴香玉雪?”
小勇子纠正道:“不,不是晴香玉雪,是晴玉香雪!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那种药听说是一种致幻的毒粉,宫中明令禁止,听宫外的朋友说,长阳城的花街柳巷常用此迷情。”
槿绵捂住嘴不可置信:“那,那广海其实是吃了禁药吗?”
槿心不敢托大,带着鸪儿跑去安宁堂打探,只见光露门的侍监正将一桶桶泉水抬进后院,那侍监边忙活边抱怨,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对一帮和尚献殷勤没油水可捞,也奇怪掌事公公怎么非得亲自叫他们来送,晾着宫里的跑腿不使唤,现在除了运水还得送水,更嗔怪这师傅喝水如饮水,一天跑个四五趟。
两人自顾自地说,槿心就料定这其中有猫腻,她让鸪儿上去搭话,她人也聪明,故作焦急上前讨水,好说歹说用了点钱换了一瓶,两人就急忙赶回长庆殿,又以受伤为由请了板桐间的女医来查看,果然这水大有文章。
经过仔细辨认,那水中被人下了致幻且依赖性极高的迷药。
事情到了这份上,所有人都对广海没了崇敬之心;身为佛门弟子,竞沾染毒瘾,如此德行竟还妄言旁人!实在叫人不耻!可事又该如何揭发呢?若是长庆殿的人出面,那任谁都会想到,广海最后倒打一耙,将自己和齐觉寺撇的干干净净。
在殿内琢磨了许久都没有下文,不过,人们或许苦于解决一个问题的办法,但将一个问题上升到多个问题,脑筋是不必转太大的。
他们选择从光露门着手,但那里的管事也是宫中的老人,光露门一天的用水也不光是针对安宁堂,所以水源进宫之前是不会有问题,有事的还是在宫里。
小哲子有鬼主意,他让纪公公借关系,在管事喝的茶里放了泻粉,半个时辰下来被折腾得够呛,他和小勇子就趁管事不在,应下旁人不爱去的安宁堂差事后,就将水桶调换,送普通泉水去,然而没有晴玉香雪的水,是满足不了早已毒瘾上头的广海的。
他本身不知采红听竞陶吩咐往他喝的水里放禁药的事。喝了几口新送的水,惹得毒瘾大发,浑身难受犹如蚂蚁爬身,连连说水不对,可小哲子和小勇子再送泉水过去他依旧不认,最后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打起滚。
两人大喊大叫,惊动了很多人,最后高才奉旨传太医去的时候,广海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好多人觉得他是受了妖星报应。可就在这时,有人发现觉明和众多僧人在另一堂屋坐禅,他们面色惨白,嘴唇也爆皮泛白,俨然一副命在旦夕的处境。进屋才发现他们已经自行辟谷许久,可太医的诊断却叫高才大吃一惊。
太医拉着他低声道:“高公公,这事蹊跷,下官发现大师体内及其虚弱,瞳孔扩张,口中还有一股怪异的臭味,身上有几处竟显了黑紫的斑疤。”
高才怪道:“怎么会这样?安宁堂众位大师的饮食起居都由宫内专供,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他本人有隐疾未说?”
太医除了纳闷也为难,毕竟他医术虽不及由太医,可那症状,怎么看都跟一种难以启齿的状态有关,谨慎道:“此事下官不管妄断,还请公公请示皇上,请由院判再来仔细诊视一番。”
高才不敢耽搁,让太医先去看看觉明等人,又忙派人去请旨。
小哲子怕东窗事发后光露门管事跑了,借口让小勇子回去盯着,等由太医一众赶到的时候,广海突然暴起,浑身的衣服被自己抓开四散,口中更是叫嚣:“我是国师!我是大禅师!你们这些凡人快来膜拜我,全都给本禅师跪下,跪下!!”
他虽然身子瘦了很多,但四肢乱动叫太医们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能应诊,前后把脉了七八次,针灸也来回试了个便。方正色道:“高公公,广海大师的吃食,包括日常用具,但凡是齐觉寺众位高僧接触过的,您务必赶紧查清楚,此事可大有蹊跷啊!”
高才被他突然的严肃怔住,但由太医没有多言,又跟刚从诊断完觉明的太医嘀咕,脸色越来越凝重。
高才忙让手底下的人将安宁堂人安置到养善间,又命人将这段时日供奉堂内吃喝用度的物件全部找来,小哲子则趁势将早已藏起来的水桶递交上去,最后淋淋总总一大堆,全送进了雲崇殿。
然后,当天午时刚过,小勇子便见高才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光露门搜查,也就功成身退了。
只叫人没想到的是,往泉水中下禁药的真凶被张思戚压了下来,次日光露门从管事到奴才全部撤换,去了哪里不得而知。齐觉寺的僧人除了广海被直接圈禁在了节安榭,一切如常。看起来皇帝是想将此事遮掩下来,可佛门弟子沾染毒瘾的事当初被不少人看在眼里,所以很快,宫内因此炸开了锅。
荭桐殿内,张昱看着躲在宫内的采红,就明白禁药的事已破。
采红跪下道:“奴婢暂时出不去了,请殿下明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张昱若有所思没有回答,现在该被揪出来的都差不多了,那些授意冲入府邸的狂徒,想来抓住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太远。就算那头头五仁甲跑了,传递消息出去的郭通在宫里,认他日后如何叫嚣也不会成事,现在就等林景臣的奏折和温沨回来,一切皆可大白。
张昱这些年,或者从他被遗忘在荭桐殿时起,就开始了筹谋布局,但是他始终有底线,那就是自己的血亲。无数个孤寂的夜晚,尚且年幼的他每每目对孤灯时,都希望他的亲人来关心自己,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他的守望换来的只是更加的疏远,轻蔑乃至怨怼。
他身子确实不好,太医的诊断是先天不足,他没有机会和健康的兄妹一起读书骑马,每每看到他们张扬跋扈的驰骋,父皇的夸奖,母亲的欣慰,心里只有自卑和不甘在内心翻江倒海。
但张思戚并未真正的疏远和漠视过他,偶尔自己呈上些字帖书画,都能换来他一两句的夸奖,证明他没有遗忘这个皇子。张昱也明白父亲是帝王,不能有自己的任性,何况那是给他生命的人,所以比起偶尔才想起自己的父亲,他更恨的人反而是时常有机会来看他的元容。
当那个母亲面对弱小的孩子时,从没有抱过他,安慰过他,甚至问他被张崇欺负后伤势如何,也不曾劝慰过张姌一不如意就跑来谩骂他的心里创伤,哪怕是一句今日有否喝药都没有。总是不厌其烦的说张崇如何,张姌如何,后宫的女人如何。无时无刻不在抱怨他的身子为何总是那么孱弱,如果他能健康起来就能帮助她,帮助张崇获得更多的权势,或者帮张姌寻到门当户对的夫家。
呵!片刻的探望,满嘴没有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反而将荭桐殿当做她大吐苦水的痰盂。乃至于现在,她万千宠爱的女儿用他仅剩的儿子的命来为自己铺路,也没有一句阻拦!
所以,元容三个人,早已不是他的亲人了。
看着张昱紧攥的手,采红惊恐而担忧,唤道:“殿下?”
张昱猛地回神,知道自己又不知不觉陷进那些记忆,苦笑一声:“我知道了,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就先呆在荭桐殿,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吩咐,另外那女人怎么样了?”
采红知道他说的是元容,但私心并不想让张昱再惦记那个只会给他带来伤害的女人,她的薄情寡义实在不值得七殿下为其神伤,哪怕那女人是他的母亲。略带恨意道:“回殿下,她并没有事,只因听说竞陶殿下被关,一直在蕙宫哭,说如果珣王还在,就不会让皇帝厌弃如此的地步,更嗔怨皇上不该如此绝情。”
没有强悍的母家支撑,身家卑微,却脑子愚蠢,将自己的儿女教育成了皇族的败类还口出狂言;烂泥终是烂泥,永远都扶不上墙!
张昱在厌弃的同时,也恶心自己是那自私自利的女人生出的。如果他不是元容所出,就算自己身子不济,但最起码会有一个温良的母亲照拂,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更不会亲情淡薄得漠视他们的生死。
如果,他不是元容的孩子就好了
郭通这时端着药回禀银香殿的事,竞陶现在是老实了,不管她愿不愿意。
张昱冷淡道:“落云殇喝的多,就是停药人也废了,先减轻些药量吧,然后隔一天喂一次。”
郭通不明,但还是照办。
张昱则暗自冷笑:母亲,你不一直希望张姌有个好婆家吗?那突贺这个蛮夷大国,绝对满足你这个利益熏心的女人胃口。
对郭通道:“最近朝廷闹得够久了,父皇对这群只懂得喊打喊杀,却无作为的六部官员想必忍耐到了极限,是该传些喜讯,换换新人了。”
兵部中车令传来讯息,前境大军已进入反攻,赵国溃不成军,而那些突贺的子弟部落已被歼灭干净,大捷之喜近在咫尺。而张思戚为了笼络突贺,势必会将一个皇族女子作为谢礼送去,那么除了这个久久不被指婚的张姌,别无他选。
七皇子张昱,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只是一只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么多年,他暗自拉拢,安插在各部的人脉逐步构架成了一张网。就在珣王自恃身份,为那些蛇虫鼠蚁的舅家挡风遮雨遏制大员的时候。张昱的手早已渗入了朝堂,虽然那些人官微职小,并不能决策全局,可信息的频繁,让张昱成为一个优秀的决策者和布阵者。
而且他比珣王更懂得避开结党营私这个锋芒,这是十年的苦心经营,和对人情冷暖感悟至深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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