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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二十六乘风起


“微臣陈恬,拜见长河翁主殿下。”一道男声打断了张姮的思绪。

        陈恬!他何时回来了!?张姮看着这久违的人,情绪复杂难以言表。他是个极大的变数,一个鲍挄就让张姮头痛不已,如果他二人联手,只怕她这翁主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陈将军免礼,多日不见,要不是因为鲍统领,本宫都快忘了之前与陈将军的不愉快了。”

        “臣让殿下受创,是臣无能,只望能尽快将功补过。”

        “将军客气了,将军之能可以搅动风云,长河只求安稳独活,如果将军能大人大量放过长河,那长河自然也不会给将军使绊子。”

        “臣不敢。”

        “将军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皇上的近身侍卫,这能耐自然不是长河一介小女子可比,好自为之吧。”

        对于陈恬,张姮是多一刻也不想面对,待回到宫里,才从宫人口中得知,陈恬奉旨缉凶,已找到了“罪魁”管氏,不过只是一副尸体,不管是灭口还是他杀,他都算交差。另外,他人回长阳前还剿灭了夷州一处匪患,张思戚便免去了他的罪责,官复原职。

        张姮沉吟半晌,问赵彬:“你也是习武之人,你觉得自己若和御前统领,或者禁军统领比试,会有多少胜算?”

        赵彬回道:“属下没与两位统领比试不敢妄言,但属下觉得,单单只是比武属下不一定会赢,但若是拼命,属下也绝不会输。”

        张姮遂道:“好,有这样的心性本宫才放心,我东宫的那些侍卫,就劳你多费心管教吧。”

        如今把守东宫的侍卫一共六十人,必须严加防范。若有朝一日陈恬和鲍挄真的联手,就算提前打了招呼,自己也无还手之力。更让张姮苦恼的是,自己在回长阳的路上,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陈恬让他如此介怀,另则若只为逃避失职之罪,那他在宫外一路没有动手,反而宫内展露杀机,岂不矛盾?当真叫人看不明白。

        还有鲍挄,他既然和陈恬的交情匪浅,那牵制三思署,恐怕也是为了陈恬,只那天晚上,为什么鲍挄会让她看见他和三思署的人交谈呢?此人绝不可能是为推卸禁军的责任,难道就是故意让她看见?

        张姮执起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多事环环相扣,表面却又毫无联系,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待过了半个时辰,槿心带人进来摆膳,温沨这玩世不恭的夫子又“恰好”撞见。

        张姮没好气道:“老师还真是来得及时。”

        温沨嚼着菜,含糊道:“赶巧不赶早啊,这是人的福气。”

        张姮也就没在多说,吃完了午膳,温沨准备开始教授今天的功课,不过先从袖子里掏出个木盒,那里装得正是张姮找铁匠打的钉子:“殿下您这几枚钉子,可要了在下多年积蓄的命了。”

        张姮逗留南平夫人那差不多有一个月,这钉子原早打好,只那铁匠老板和伙计一心扒望着那金镯子,可都被没收,害温沨怎么也说不通,最后给了两人一大笔钱,才算打发。

        张姮歉意说:“老师破费了,这些长河日后一定奉还。”

        温沨道:“那在下就等着了,不过殿下要这些做什么?”

        张姮只摇头,温沨便没再追问,开始了下午的教学。

        再说张思戚,他从雲崇殿出来,心中闷气,头也微疼,万顺询问他是否去后宫哪位娘娘那,一时倒也无甚兴趣,就这么边走边逛。他的心很乱,所以哪儿清静就往哪去,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苏兰宫。

        张思戚也纳闷他怎么到了这里,看着苏兰宫的匾额,想起王璇,心里五味杂陈。

        他记得,当初是因为她兄王茸,在西漳公的问题上屡屡犯禁,后被人揭发受贿,更与外国密谋不轨,方判了斩刑,王璇也因此受牵连被下旨静思己过,一晃也三年多了。可就算过十年,这里也萧条得过了。

        轻推宫门,只见王璇背对着他正在晾新洗的衣服,发髻简单,一身质朴的粗衣,赤着手臂,虽然过了春季,可还是微凉的,不沾热水,早就红了。

        张思戚看着熟悉的人,心生起不忍,想她入宫时,康皇后还在世,是资格最老的妃嫔,跟何净柔一样,从没有借着身家恃宠而骄,反而谦卑恭敬,事事妥帖,是难得少见的,性情温良的女子,却因为帝王的一时迁怒,到了这个地步。可即便如此,也从无半点娇嗔,就连当年,他们的皇五子张伩意外身故,也没和他哭闹,只独自垂泪,和那个动不动就拿孩子跟他掰扯不休的元容比起,岂止是天差地别。

        这时,槿环从屋里拿被褥出来,一下就看到了张思戚,吓得连忙跪下。王璇这才察觉,万没想到他来,也忙跪下:“嫔妾不知陛下驾临,陛下恕罪。”

        张思戚有些尴尬,轻咳了声,就进了院子,看着周围眉头紧皱,虽说当初叫王璇闭宫思过,可也没说断了她的供应。看着好久没人打理不说,那廊下的裂痕,墙面的漆料,屋檐下杂货随意堆着,满院的杂草枯枝,哪哪都乱糟糟的,哪像个妃宫。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想象不到皇宫里还有这么颓废的地方。

        “你,你们起来吧。”张思戚刚说完,好几只小虫就窜了出来,烦得直用手轰。王璇见了,忙叫槿环将熏香拿来,张思戚这才觉得舒坦些,但看着那熏香,只问道:“怎么这么多虫子,难道今年尚药监没送虫草过来?”

        槿环欲言又止,王璇推脱道:“有的,只是嫔妾想留着慢慢用。”

        苏兰宫的花草树木早就败了,但她住的地方阴暗,枯枝烂叶反而更招飞虫,纵然主仆处理得勤些,可效果还是微薄。张思戚也不傻,从槿环用薄荷草熏香就知道,必是何净柔送来为王璇解忧的。想她二人相交投契,王璇沦落至此遭还如此惦记,这番真情,让看惯了后宫女子舌枪唇剑的他多少有些感慨。

        张思戚要进主殿坐,哪知王璇道:“陛下,这院里敞亮,皇上要休息,就在外面坐坐吧,嫔妾去沏茶。”

        王璇推脱,张思戚不喜,毕竟后宫谁敢忤逆他,况且院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无,叫人如何安坐?索性道:“罢了,既然你不方便,那朕就先走了。”

        “是,陛下慢走。”王璇竟也不挽留,张思戚更是诧异,原以为她会借机哭诉柔肠,或者对自己伸冤昭雪,于是又改了主意。转身就往主殿走,王璇忙上前阻道:“陛下,这屋里杂乱,真不方便您安歇啊。”

        张思戚不管不顾,一进门差点没绊个跟头,众人吓坏,忙去搀扶,也才让他定睛看了仔细;原来这屋里和院内同样,不光也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杂物,家具更被拆得乱七八糟。张思戚以为王璇是有意隐瞒自己的不忿,怒道:“你!朕让你静思己过,你就将朕赐给你的宫殿毁成这样!”

        王璇跪下道:“陛下息怒,嫔妾知错了。”

        槿环不忍她委屈,直言道:“陛下,娘娘着实冤枉,那些东西是”

        她没说完就被王璇呵止:“小环!住口,皇上没问你话!”

        张思戚反让槿环说那些是怎么回事。对方便据实已答:“皇上恕罪,因着去年隆冬,内廷司的炭火拨来的不够,没到年末就用完了。娘娘实在是冷得不行,就将这些家具,不用的东西都拿出来生火驱寒。陛下明鉴!娘娘真的并非有心,请您饶恕娘娘啊!”

        王璇低着头,暗自伤感,张思戚看在眼里除却愧疚,也怨内廷司竟如此无法无天,后宫的一应用度竟如此厚此薄彼。看周围确实没有能坐的,再不多说,让这主仆起身,就径直离开。待回到成望宫,张思戚将前八所的主司全召来,大大申斥一顿不算,还当场将内廷主司杖责八十,撤去职务,其他人也都受了不同责罚。再然后,他又下令放了芷焉,告诫众人碧珪宫与香料毒蛾一事无干,谁也不准再提。

        皇帝此番震怒,无疑是打了元容的脸,阖宫上下感叹风向变化之快的同时,也都在耻笑她这个小家出身的俗妇——堂堂后宫让她管成这样,只怕这协理之权是留不了多久了。

        可她本人却顾不了那么多,皇上让竞陶离宫静修的旨意下来后,锦绣宫就乱了套。帝姬当然是又哭又闹说死也不离开,元容看在眼里,除却与之抱头痛哭,竟无半点对策。偏偏这时曲玫叫人来透露皇上撤了内廷主司,并责罚前八所的消息,无疑给元容又一迎头痛击。

        最后,竞陶是被人架着锁在马车里连夜离宫的,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带,元容整日在宫里痛哭流涕,任谁劝也无济于事,闹得锦绣宫可是不得安宁。

        紫霄宫也同样,此刻的慎慧怡又在听纨美人抱怨。倒也情有可原,想原本娇滴滴的美人,此刻总遮着面纱,虽说现在红斑少了些,可总不见天日,心里如何不急?另则事情都未查明,皇上就定了论,眼见要没了下文,情绪激动便一直哭到现在。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将那丫头放了,又说此事与碧珪宫无干,他这是什么意思嘛?难道嫔妾的委屈就此不了了之了吗?”

        慎慧怡被她聒噪的头疼,只道:“妹妹稍安勿躁,太医说了你养病期间不能情绪激动,这对你的伤势不利。”

        “可是姐姐!嫔妾真的委屈啊,无缘无故遭此横祸,事情还没查清楚,皇上就将嫌犯给放了,这以后还能查出什么来?!皇上这分明是维护那贱人。”

        慎慧怡不耐道:“昭仪娘娘只是没了嫌疑,皇上又没说不查,事情既然蹊跷,那追查起来肯定费劲,急不得的。你就稍安勿躁,皇上心里还是有妹妹的。”

        纨美人哭道:“姐姐这是安慰,可嫔妾心里知道,自从嫔妾生了这红斑,皇上皇上已经数日不召见嫔妾了,一定是因为这东西让他厌弃了呜呜呜”

        慎慧怡假意哀怨:“唉,色衰而爱迟,这本是后宫女人的命。可你哭也无济于事啊,现在还是治病要紧,等你身子好了,还怕没有恩宠吗?”

        “说来说去,还是太医院无用,都是一群庸医,说什么最好的药,全是唬人的!这么久了连个小小红斑也治不好。再这么下去,嫔妾就得耽误在他们手上。万一,万一在留下什么印子,这叫嫔妾以后怎么见人啊。”

        纨美人说完又哭得梨花带雨。

        慎慧怡没好气道:“妹妹伤心归伤心,可不能糊涂。试想帝姬的疯病太医院治不好,眼下你又抱怨,且不说太医院如何,你这话若传到皇上耳里,难道你也想被送出去吗?”

        竞陶被送出宫静养,虽说是找佛尼大师开导,但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赶出去,纨美人听罢果然老实,可依旧委屈道:“可是,可是这东西老不好,嫔妾心里急啊。”

        慎慧怡安慰道:“别急,宫里治不好,大不了找宫外的试试,只要能将这红斑祛了,管他什么宫规不宫规的。”

        纨美人听罢恍然:“姐姐说的是,宫规算什么,没了恩宠,嫔妾后半辈被子就毁了,嫔妾这就叫家人去找,一定寻最好的方子来。”

        慎慧怡笑道:“这倒不急,书信一封的事。不过本宫也是奇怪,那蘹香是怎么到你宫里去的,要知这宫里的香料向来是披香阁管理,各宫分派或是索取也有记录,特别是原料,更没有马虎过,还真是怪了。”

        “姐姐的意思是,有人在披香阁搞鬼?可先前除了那个芷焉取过香料,其他宫没有用过啊,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私下将原料放到嫔妾宫里。”

        “妹妹在宫里的日子不短了,难道这还猜不出来。前八所也好,后十五所也罢,这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和后宫娘娘沾边的,有些人眼红,自然要用手段对付妹妹。”

        纨美人心凉至极,狠狠攥着手绢道:“姐姐说的是,嫔妾就是一个美人,如果没有皇上的恩宠,也不会被人放在眼里。可是,可是嫔妾与她们无冤无仇,她们自己失了恩宠,却将怨气撒在嫔妾头上,实在是”

        慎慧怡轻扶住她的手,示意她莫怕道:“妹妹,为了皇上,后宫的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过你不要怕,吃亏未必是祸,咱们严加防范,断然不会再被歹人害的。”

        “姐姐!你一定要救嫔妾啊,那个害人的人如果不揪出来,那嫔妾还会遭毒手的。”纨美人抓着慎慧怡的手可是急切。慎慧怡则笑笑:“妹妹稍安,现如今你病体未愈倒是好事,那害人的人见你不能再得圣宠,也就不会再做什么。你且先安心养伤,姐姐一定帮你暗中观察,到时一定不会让心怀歹意的人逃过的。”

        然后又安抚了几句,纨美人就回寝殿喝药去了。杳鸢则端来茉莉花水给慎慧怡净手,前后洗了三遍,这才放心。

        完事她递茶来道:“娘娘,纨美人的脾气跟元昭仪似的,一件破事翻来覆去的唠叨,却不见自救的本事,惯会招人烦,您先喝杯茶歇歇。”

        慎慧怡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总是颠来倒去的说,总比就此销声匿迹强。”

        杳鸢撇嘴道:“娘娘您还觉得好呢,自从纨美人挪到咱这来,皇上就没踏足过紫霄宫,一身的晦气连累了娘娘不说,还愈发放肆。”

        慎慧怡放下茶杯,看着杳鸢道:“这就是害人之人的本事。”

        杳鸢惊道:“娘娘是说,害纨美人的人,针对的其实是娘娘?”

        慎慧怡道:“或许不是本宫,随便一个后宫妇人都有可能。”

        杳鸢有些不解,慎慧怡又道:“本宫问你,纨美人得宠,旁人眼不眼红。”

        杳鸢道:“那是自然啊。”

        慎慧怡接着道:“这便是,眼红自然就会下手,但纨美人终究只是个美人,对付她一个,不过是石子打进海里,根本掀不起风浪,但若在搭上一个,那皇上会怎么想?”

        杳鸢道:“后宫一乱,当然皇上会先责问元昭仪您的意思,有人想要一箭三雕?打击了纨美人,然后让您也跟着失宠,但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元昭仪作为主位却毫无作为,皇上自然会厌弃她。”

        慎慧怡点头:“所以竞陶殿下回宫后,才有了毒蛾一事。”

        杳鸢恍然大悟:“照娘娘这么说,得意之人就是剩下的娘娘了,元昭仪失势,那皇上肯定会收回权利,但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只不知会是刘婕妤还是曲婕妤。”

        慎慧怡却否定:“皇上是不会将后宫重权一降再降的,曲玫和刘葆虽然对后宫大权有野心,但皇上是不会给她们机会的。除去何净柔,便只有一个野心勃勃的了。”

        杳鸢惊道:“梁、梁妃?!”

        慎慧怡道:“多半是,元昭仪自从得了权利,办出的事却总不叫皇上欢心,更接二连三的闹出事端,皇帝对她的忍耐怕是到了极限。而梁妃被关起来的时日也不短了,何况当时皇上还没有降她的位份,她解禁后仍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女人,而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又怎能容忍比自己矮一头的人发号施令,而要想顺理成章的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呵,也亏得她在禁足的时候还这么不老实。”

        “所以娘娘您也不担心这次的事查不出原由。总之权柄不会下移,娘娘洞悉她的诡计,便可运筹帷幄。可上一次,娘娘是利用翁主和世子的仇怨才给了她这么大的绊子,这人如果从新掌握大权,一定会追查当初那件事”

        慎慧怡不是没担心过,忽然想起长安从槿绵口中套来的消息;长河殿下回宫那天,被世子伤了身边一个宫女,随即被关进了上书苑,这件事皇上至今还不知道,如果能利用一下,定能隔山打压了梁妃。意有所指道:“本宫听,世子府内有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护卫,很是邪性,貌似和□□也有关。如果让他们知道世子在宫里遭了难,你认为他们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是借机来忠心护主呢?”

        杳鸢道:“娘娘想用宫外的人?”

        慎慧怡盯着外面高高升起的明月,对她说道:“梁妃因为背后有梁国支持,打入宫那天起,就从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即便被禁足,也认为可以卷土重来。既然她这么有恃无恐,也有这个闲情逸致,那本宫就送她份大礼,呵,也是他们这脉自作孽,该明白,什么叫时移世易了。”

        也明白一下,现而今这个后宫,可不是她一人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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