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九十五几分悲凉

深夜，槿心端着新的热水进来，说道：“殿下，您已经好些天没有梳洗了，您今天就洗一洗然后入寝吧。”张姮依然不语，槿心干脆就跪在她面前：“殿下！”

        张姮还是不理，槿心抓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在您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只装得下庄夫人，那奴婢呢？槿绵还有阜平阜安呢？是不是奴婢们下一刻死了，您也只会呆呆坐着？”

        张姮还是没有反应，直到热水变成了冷水，她还只抱着牌位没有只字片语，槿心苦劝：“殿下！奴婢不知道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奴婢知道，您也不会认为夫人和槿灵是无缘无故的死吧。您这样颓废着，放弃自己，难道是夫人愿意看到的吗？”

        “是啊她不希望的”槿心惊喜，张姮终于开口说话，然而下一刻又被张姮怒吼：“她不希望！她也不希望死！没人愿意死——！”张姮发了疯一样，去掐住槿心的脖子，大声质问：“你们呢！？那你们呢？？你们那天在哪里！？你们在哪里！为什么你们一同出去找人！为什么只有槿灵死了？你说啊——！”殿外的人都听到张姮的暴怒声，纷纷跑进来，见张姮神情激动地掐着槿心，大家都慌了，上去拉架。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咳咳咳——！”槿心被救下来，却挥开了他们，对着张姮一字一顿道：“奴婢，可以对天启示，奴婢那天真的在宫里寻找夫人。从殿下吩咐开始，从丑时一直到天明！但是没人作证。”阜平、阜安还有槿绵，都跪下郑重其事对张姮言明那夜他们的行迹。

        张姮捂着脸，大笑了出来，但是手指却留下了泪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意啊天意啊！天要收魂，我怨你们做什么？！哈哈哈哈——！有错的人是我！是我！！”行为癫狂，放肆无忌。

        槿心终于忍无可忍，怒道：“殿下不必如此，奴婢也受不起，只是奴婢为这一切不值得。您这样是如果是做给奴婢看，那真的不必。”

        “槿心！”三个人出言制止，但是槿心不理，直视张姮说道：“殿下应该跪在皇上面前哭诉，对着那些娘娘哭诉，甚至那些宫人面前哭，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委屈你的疯癫，让他们感同身受！可是奴婢想告诉你，这不是启州！这是皇宫！这里的人都是鬼，他们只会吃肉喝血，他们最喜欢就是你这样的弱者！今天他们能毫无顾忌的送你已死的老鼠，那么明天他们就会送你自裁的凶器！”槿心抓过那块无名的牌位，恨恨摔在地上，力道之大，牌位破裂。

        张姮瞪大双眼，众人也是一惊，槿心却已毫无顾忌，她指着张姮骂道：“收起你那可怜相吧！木头就是木头！它慰藉不了你，它的作用只会是写上你的名字，然后供人耻笑。”

        “反正对于无缘无故的事，你从一进宫遇到的难道还少吗？之前你的尊严被人践踏的时候，结果又怎么样呢？你该很清楚！你可以理解我们不闻不问形如冷血，那我告诉你，这都是你逼的，我们哭我们恼！可最后我们的心声你了解吗？就像你的冤屈又有谁听到了。清白天地知道我的清白，魏国的神知道我的清白，世人也知道。可夫人呢？槿灵呢？她们的清白在哪儿？你整日将自己锁在朝露殿，就会有人给你一个清白吗？”

        说完，槿心负气离去，不顾其他三个人的劝阻。张姮看着槿心离去时的背影，心中泛起无限的酸楚。

        她怎么能不明白庄氏的冤屈，怎么能甘心就此罢手，她真的离不开这个一心只对自己好的奶娘。只有奶娘是无私的自己关心和爱护，偌大的皇宫，你还能找到第二个真心待你这般的人吗？

        张姮双手抱住自己，听着自己的心跳，一遍遍的询问自己，张姮！你真的忍心，你自己奶娘喊冤赴死吗？纵然有了身份，纵然有了墓室，但是那有什么用？凶手依然看着她。

        此时此刻，张姮才发现，朝露殿是那么的奢华，那么大，却让她觉得那么冷，那么孤独。

        宫墙内一片寂静，虫鸣声也越来越少，夜幕下的气息也开始图加了阴寒。

        然而承光殿在结束了喧哗的中秋家宴后，还是灯火通明着。就在宴席中，张思戚得到了边情奏报。西赵联合大突贺周边的部落——大、小契丹滋扰魏国边境，张思戚看着密函冷哼；乌合之众。

        烧毁了密报，张思戚坐在香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陷入沉思。在他心中，一群蛮夷不足为惧，需要提防的，始终还是齐国。

        榻案上还摆放着几封机要密函，那是密探搜集的西漳公李充炳与梁国人私交甚密的信件拓本。对于内患，张思戚也是非常的头痛。

        魏国与梁国，或者说国与国之间，从来都不会因为一桩婚姻，而变得友善亲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从没有改变的。魏国忌惮梁国，而梁国也同样窥伺中原。当年主张亲和的老梁王，也就是梁妃之父，据说身体已大不如前，政权多由大臣觅善和范贵妃把持，而梁王的四子相争激烈，早就尽数灭绝了，且宗族中也多为主战派，更与梁妃血亲疏离，一旦新王继位，势必依附军力强盛的齐国，对魏国不利。

        何况梁国当年也是假意缓和内部的矛盾，才执意与魏国联姻，加之当时的魏国经历数年的战争，也无力再僵持下去，张思戚才同意联姻，勉强维系着和梁国摇摇欲坠的关系。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想在维系这个局面了！

        “皇上，夜已深了，您用些暖汤，再到后宫安歇吧。”万顺捧着解腻的热汤恭敬说道。

        今晚的中秋宴所用美食油腻了些，但也怨不得张思戚。自从后宫大权被元容掌管以来，这宴会也自然由她主持和布置，但元容历来讲究奢华，这内涵意趣总是少了大半，张思戚也是索然无味。好好的宴会，也没欢度多久就草草结束了。

        “拿来吧，今天太晚了，朕就在这儿安眠了。”

        “是”

        “你有事？”

        “奴才不敢在皇上面前妄言。”

        “朕知道，你是想为长河翁主说话。”

        “奴才不敢。”万顺跪在地上，张思戚喝了一口温热正好的汤，看了一眼万顺，只见万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长河还是那样，不吃不喝？”

        万顺立刻回禀：“是。”

        张思戚又扭头向明月望去，却也不再发问，万顺此时倒颇有些不忍，反问皇上：“皇上，要不，您去看看殿下吧，您是她的长辈，有些话，殿下总会听的。”

        张思戚却忽然说：“听？然后第二天还是那副死样子？朕的后宫因为她都成万人笑柄了。”说罢将汤碗狠狠放在桌上，万顺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近人，知他这一次是动了真火，低头认错：“陛下息怒，奴才多嘴了”

        张思戚又道：“始终成不了气候既然悲伤过度，谁也不必再去打扰她，就让她好好静养静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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