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流血的路（一）

小村，山郭，迎风飘扬的酒旗！

        行走在路上的，不论是谁，看见这酒旗，都会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特别是江湖人，走江湖路的江湖人。

        江湖两个字，都是三点水边的。

        酒也是，三点水边的字。

        三个都是三点水做边的字，便是因为这三点水边的共同点，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了一起！

        江湖人，爱酒。

        酒是胆，是豪情，是江湖人那一份冲天的热血。

        江湖人，走在江湖路上，常说的便是打落了牙和血吞，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莺飞草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有情便有眼泪和欢笑！

        笑，不论在那，都可以痛痛快快的。

        笑，人前人后，都不用去遮遮掩掩，想笑就开怀的大笑。

        眼泪呢？

        一个人的眼泪能够轻易的流下吗？

        酒，是豪情，是胆，也是江湖人的泪。

        伤了，痛了，那这止痛的便是一坛又一坛的烈酒。

        喝下的是酒，饮下的是无形的泪。

        有酒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地方，就不能没有酒，有酒的地方，便有肉，大块的肉！

        江湖人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其实，那并不是豪情。

        走在江湖路上，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对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问号。

        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那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醉了，便罢了，若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那便又是新的一天，若看不到，那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了！

        大碗的酒，大块的肉，那不过是江湖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罢了。

        小村口的大石上，方方正正的刻着三个大字---云梦村！

        村子叫云梦村，那村后那座云雾缭绕的山，便是云梦山了。

        酒旗在朝阳的微风下轻摆着，像极了西子湖上摇桨的船娘。

        想着那些摇曳生姿，说话声音软软的船娘，无影笑了。

        笑着，翻身下马，走向了有酒有肉的地方！

        酒，是放在坛子里的，很大、很大的一坛。

        坛子大的可以让无影进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了。

        在路上跑了这么久，一身子臭汗，看见这么大的一个坛子，想到洗澡应该不算不正常吧，何况，无影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

        放酒的坛子大，肉也很大块，有牛肉、羊肉还有猪肉。

        能够看出这些是什么肉，那是因为这些肉都是整只的挂着的。

        不过，这样大块的肉，无影没福消受，因为，肉都是生的，还在往下滴着血水。

        整只的牛、整只的羊、整头的猪在宰杀后用大大的铁钩挂在酒旗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架子的旁边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个红泥火炉，炉上有着一个漆黑的土锅，土锅的盖子边有热气溢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一个穿着小褂，秃顶，身形魁梧的男人坐在桌旁，在他的手边有一副碗筷，对面也有一副！

        一个油乎乎的布包放在他的右手边。

        云梦村是有着三十来户人家的村子。

        而，这时，这一个有着三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却很静。

        没有孩子的吵闹声，没有大姑娘小媳妇、老妈子的喊声，就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

        除了在八仙桌边坐着的秃顶男人，还有无影这一人、一马外，小村好像就再没有了别的生气！

        拍拍马，让马离开了，无影走到八仙桌旁边，问道：“你在等人？”

        “是的！”

        “你等的人到了吗？”

        “到了！”

        “那我就坐下了！”无影坐在了男人面前，摘开土锅上的盖子道：“香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你是柳州人！”

        “是的！”秃顶男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道：“皮脆肉烂，正好！”

        “不错！”无影也夹了块狗肉入口。

        肉入口，秃顶男人问：“要喝酒吗？”

        “当然！”说着，无影看了看旁边，拿了两个葫芦瓢，到那酒坛中舀了两瓢酒，放在了桌上笑道：“这样一瓢酒差不多两斤，不知道你能够喝几瓢？”

        “十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呢？”

        无影笑了笑：“两瓢！”

        秃顶男人道：“有些少了，我看你应该能够喝下十瓢的！”

        无影道：“是的，不过，我只喝两瓢，在吃上些肉！”

        “为什么？”秃顶男人问。

        无影朝云梦山指了指：“我要上山，所以只能喝两瓢。”

        秃顶男人道：“你就痛痛快快的喝十瓢吧，这山不用去了！”

        无影道：“为什么不用去了？”

        秃顶男人道：“你去不了，我在这！”

        无影道：“我在路上吃卤蛋喝酒的时间，他们也觉得我到不了这，可现在，我却在这和你喝酒吃肉。”

        秃顶男人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无影道：“不错，柳州人屠子确实有实力这样说！”

        秃顶男人笑道：“能够让猎人无影记住名字，我人屠子还真是有些意外。不过，说到说话，人屠子我一直是说一不二的！”

        无影道：“柳州人屠子，说一不二，要人命赛过阎罗王。只是，恐怕谁也没有想的，这人屠子竟然也是红灯的人！”

        人屠子道：“知道的人都已经被我打发到阎王爷那去了，现在，你也知道了！”

        人屠子的言外之意很是明白，只是一笑，无影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在那掰起了手指，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是两千还是一千八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夹了最大的一块狗肉入口，人屠子道：“不是两千，也不是一千八，是三千八百两，我这条命终究不及你的价高！”

        无影笑道：“一个人的命太值钱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不错，一条值一百万两银子的命，不论是谁，都会心动的！”

        一笑，无影道：“确实如此，若不是我自己杀了自己却无法得到那银子的话，我也会动心的！”

        人屠子笑道：“断头的酒和肉你已经吃了，那你就成全我好了！”

        一阵风吹来，挂在钩子上的肉被风吹动。

        风，并不大。

        整只羊、牛、猪的肉却动了！

        无影很好奇，站起身，走到肉前看了看，原来，不论是羊、牛、还是猪，挂着的只是一整只的肉了，里面一个骨头都没有了。

        坐回了八仙桌，无影道：“人屠子疤丁解牛般的剔骨之术，向来只是听人说过，今天，总算是开眼了！”

        人屠子笑道：“见笑了，这不过是混饭吃的一点小伎俩罢了！”

        “不错了！”

        “客气了！”

        两个，未曾谋面的人，竟然也聊的火热。

        难怪说，男人在一起，便只要有酒，有肉，再加一点点的时间，便可以从陌生到熟悉。

        人屠子说尽了自己生平的快意事，虽然，那些快意的事情，都是将一个人如何像宰牛屠狗那般的弄没了，但，这是人屠子吃饭的本事。

        不论是谁，对自己赖以生存的本事，都是骄傲的。

        人屠子在说，无影在听着。

        说的人起劲，听到人也很忠实。

        说到高兴处了，两个人端起瓢在喝上两口酒，嚼上几块狗肉。

        人屠子像是忘记了他在这，是要杀无影的。

        无影似乎也忘记了，他是要赶往山上的。

        酒在多，也会被人喝完的，一土锅的狗肉，虽然很多，但终究是要被人吃光的！

        伸到土锅中的筷子已经夹不到任何东西了，看着空了的酒瓢，人屠子放下筷子，有些惆怅的说到：“想到你要离开着一个世界，我竟然会有种失落的感觉！”

        无影放下筷子，笑到：“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人屠子大笑道：“你又不是女人，我可不会爱上你，只是，觉得你这人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可惜……”

        人屠子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发出了一声长叹！

        无影点点头说到：“若没有吃你的狗肉，我们是可以做朋友，但现在，狗肉吃光了，你我，都没有选择了！”

        人屠子杀人前有一个习惯，不论杀的是什么人，都会亲手做一锅狗肉请对方吃个痛快的。不过，能够像无影这样，一直能活到把狗肉吃完的人恐怕还不到一个巴掌的数来。

        “是啊！”人屠子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着，人屠子打开了手边油乎乎的布包，包中是一溜的杀猪宰羊的家伙，从宰刀到剥皮、剔骨的所有用具一应俱全！

        朝阳下，刀锋依旧森冷，寒气逼人。

        无影道：“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的！”

        “从布包中抽出了一把宰刀和一把剔骨小刀，人屠子道：“你若觉得趁手，可以在这随便拿去用！”

        无影道：“现在还用不着！”

        人屠子道：“那你想用的时间在来取吧！”

        “好！”

        拉开凳子，无影走到云梦村的路中央。

        反手握刀，人屠子站到了无影的对面。

        阳光照在人屠子褂子外露出的皮肤上，油亮油亮的。

        不论，杀人还是杀猪、宰牛、宰羊，都是要见血的，一个见惯了血的人，就像吃习惯鱼的猫一样，闻到了腥味，便会精神百倍！

        舌头，在手中的两把刀上慢慢地舔过，人屠子在回味着刀尖上沾染着的血腥味。

        一声怒吼，像发怒的牯牛，人屠子挥舞着双刀朝无影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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