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照梨花·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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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月照梨花·定情
(十一、衔环为约)
郴山的樱花再如何绚烂,还是不如江玉树心中期待的北璃樱红。
“玉树,今日出发了。”赵毅风走至竹楼外。
闻声,江玉树从屋里执萧探索出来。
赵毅风不由的眼前一亮——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衣衫,外罩了一层寒水碧的天络纱,水袖袖口缀着两朵细小樱花。浅蓝色衬的他愈加温和,清润。眉间樱红绯艳,如玉的侧脸在阳光的朦胧下,让人生出一股宁静致远的感觉。
夸赞之语不由脱口而出:“玉树,你今日真美。”
闻言,江玉树眼眸微动,带有点点愠怒与清寒。
赵毅风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别恼。玉树也知本王才学不及你,胸无点墨,言语匮乏。还请公子不要和本王一般见识。”
他说的堪堪可怜,本以为就此打住,却不想后方又补一句。
“不过玉树真的很——俊秀。”
听此,江玉树收敛唇边浅笑,静立漫天绯红中,沉静似一把浸了寒冰的渌水剑:“殿下何时这么油嘴滑舌。不可有下次!”
知他不悦,赵毅风弯腰作揖,做小伏低:“是,本王记下了。”
静默一阵,两人突然捧腹大笑!
牵手玉箫,赵毅风带着江玉树走至一匹马旁边。
马蹄纷乱,不安躁动!
热气呼呼,嘶鸣声震!
感受这一切,江玉树能想象着匹马的烈性子。他仿佛看到了赵毅风骑着它在敌军中厮杀的样子,也仿佛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金戈铁马,九死一生。
那是——一马当先,生死攸关。
一声长啸,冲刺苍穹!
“好马!”江玉树忍不住赞叹。
“玉树要不要先上去试试?”赵毅风在他身边试问。
江玉树低垂眼睑,清寒在眼角漾出,带着些许落寞与无奈。
一声苦笑:“不了,我双目不明,如何纵马?”
双目不明,繁华看不到,策马更是艰难。
心下一痛。
赵毅风静静凝视他,思绪一瞬间回到‘凤飞大战’时的一幕——
交战后的荒漠,尸体横飞,腐臭味,血腥味让人作呕。骨骼、脑浆、层层堆叠的尸体周身满是苍蝇虫飞,猩红的、暗红的色泽一道一道从尸身中流出,新的掩埋旧的。
黄沙千里中,烽火将黄沙照亮,没有主人来拿的兵器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血泊中,脑浆,手肘、残骸、肉末四处飞溅,连被风卷起的黄沙都不能将这一起掩埋。
黄沙、烈日、秃鹰、鲜血……炙热的色彩和高温将皮肉烙的发疼。
赵毅风当时竭力撑着青冥,屹立在漫天黄沙中,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塑。
左脚边是死了腐臭的尸体,右脚边是新死的士兵,青冥正插/在他胸口,鲜血像汩汩小溪一样浸染了一地黄沙,又迅速流向他脚边。
环望一周,尸身遍布,点点黄沙飘散在那些士兵的脸上。模糊了容颜,他们应该也很年轻吧……
征战前,朝气蓬勃的生命,都死在自己的剑下,也死在黄图霸业中。
前一秒还是英姿勃发,后一秒已经了无生机。
生死,真是一瞬间!
看着周身所有死去的袍泽,兄弟,将领,赵毅风撑着青冥的手在发抖,最终支撑不住,半跪在地,脊背挺直孤傲料峭。
入眼的是生命消逝时的不甘,死不瞑目。
无助、困厄、压力、孤单、杀戮、黑暗……
一切不安像潮水般涌来,赵毅风只觉自己犹如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希望,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春花烂漫,万物生春……
眼前有的只是无边的、永远不停歇的死亡气息。
那一刻,心里有一种深深的绝望,压抑的他快崩溃。
随后,一声战马嘶鸣,刺破苍穹!
他看见那一抹纯白如沙漠中翩飞的白鹭,漫天黄沙中是如许的英气、潇洒、耀眼。
那抹白——圣洁、清澈、傲然。
荒漠愈加荒芜,白净越加亮眼。
他看他驾马的身影一点一点向自己走来,
马蹄断掌,马眼含泪。
眼盲的他只能依赖听觉,风沙掩不了泠然风华,在他眼角镌刻丝丝血泪。
你看,马都累了……
漂亮带有点点忧郁与清寒的眸子竭力大睁,想看的清楚一点,看的仔细一点……
白衣少年驾马在漫天荒漠凌乱中凌乱摸索找寻,丝毫不见脚下血流成河。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对那抹正在移动的纯白喊到:“玉树,你在原地不许动!”
不想他走近黄沙荒芜,不想他感受这里的腐臭血腥,更不想他白衣染就污浊……
这皇家罪业、这杀戮血腥、这因果报应、这万劫不复。这一切都不应该是你沾染,都不是你能触碰的。
“赵毅风!”耳边是他清脆剔透的一声呼喊。
那一声呼喊,惊了马,马蹄四仰!
眼睁睁看着白衣少年被马匹无情摔下,一阵黄沙荡起,白衣染了尘。溅了血——
他水润唇边一抹刺眼的红慢慢流溢,
红色,生命绽放的色彩,
此刻,
刺痛了心。
风声飒飒,孤影彷徨,道不尽人事苍凉。
绿洲兮兮,大漠黄沙,说不完乱世无情。
白衣男子摸索着起身,踉跄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近,一遍一遍呼喊询问:赵毅风,你在哪里?
身后,那匹受惊的马倒下。
——力竭而死。
就在这漫天荒漠中,他玉箫探索找寻,他一遍一遍问:“赵毅风,你在哪里?听到请给我回答。”
直到声嘶力竭,直到那白衣周边全是血色污秽,直到他如玉的脸上尽是血痕斑驳……
“玉树……”他听见自己用尽力气朝血色荒芜的白衣少年用力呼喊。
听声,他不管玉箫染血,不顾蔓延的血泊,循着自己所在的地方摸索去。
洁白的衣染就黄沙与血腥,竟让人那么心疼。
然后,他摸索到他身边。
荒凉萧瑟中,寂寥肃杀时,他听见他在耳边说——“赵毅风,不要怕!”
我会一直都在,一直陪着你。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振作起来,就能走出这片荒漠。
我会和你一起……
这杀戮罪业,这因果报应,我和你一起担!
你一直都是江玉树心中那个傲世天下的人。
所以!你一定要振作!
抬眼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那双美丽的眼睛被风沙磨砺出寸寸血泪,修长的手指因为长时间驾马早已血肉模糊。
明明幽柔风易折断,却依旧如一抹绚烂天地的樱红——傲然不屈!
眼睁睁看着他摸索进这血腥气交织的圈子,对自己说:“赵毅风,你振作,不要怕!”
玉树,芸芸众生,除了你,又有谁愿意与我携手相伴,风雨同舟?
看着眼前的不屈少年,他悠悠发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玉树……我好累啊……”
好累……好想歇一歇……
闻言,江玉树一瞬间明了。
这一生皇家束缚,这一世罪业杀戮,他永远摆脱不了。此生命不由己!
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去,又要带领孤旅疲师反击联军。
困厄、无助、孤立、绝望、逼迫……
一切的一切压抑着他,
他是真的累了……
接着,眼前的少年一记用力,他紧紧的抱住自己,一遍一遍在耳边说:“赵毅风,我还在,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用力将人搂紧怀里,他是那么的单薄,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他在他肩头低声哽咽,悠悠开口:“玉树,我好累……好累啊……”
“不要怕,我还在……我一直都在……”白衣少年加紧手上力道,像抓着一件珍宝似的紧紧抱住他。
他一遍一遍倾诉:“我好累。”
他耐心温和回他:“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漫天黄沙血色中,他千里驾马来寻,忘却烦恼苦痛,只为给自己一个肩膀。
眼前虚无了萧瑟荒凉,淡漠了黄沙千里,只有他身上的淡淡冷香……
玉树,除了你,谁又愿意解救我于红尘苦海?谁又能让我将这苍茫大地,一剑挽破?
赵毅风朝眼前人淡淡一笑,用力抱住怀里的人,一手撑着青冥,竭力站起。
接着就是那句——“你可还好?”
白衣少年淡定了眉目,朝他浅浅一笑,温声回他:“安好。”
最后,他扶着白衣少年的臂膀,一步一步走出沙漠,找到绿洲。
却不知,那日驾马来寻,多日在沙漠里纵马,风沙又再一次伤了他的眼睛。
那一幕犹在眼前——
他无华的眸子上全是风沙磨砺的丝丝血痕,眼中猩红一片,长长的睫毛沾染了沙。
眼角丝丝血泪落下。
一定很痛吧……
我的玉树,你真的很傻——
见他安静,江玉树温声轻唤:“赵毅风……”
一刹回神,他收敛情绪温柔一笑。
手持白绫,赵毅风在白衣少年面前站定,笑着将手里的白绫轻轻缠上江玉树双眼。
江玉树一怔,清俊的容颜渐渐爬上一丝红,淡淡道:“我自己可以的。”
赵毅风深情暖暖:“我来。你上次伤了眼睛。一会儿纵马,风声太大。”
言下之意:你要护好自己。
玄衣翻飞,一阵猎猎衣摆声,赵毅风已经高坐马上,端坐挺拔,剑眉星目,玄衣破世,眼眸流转间犹带傲世天地的霸气沉稳,柔情辗转!
“玉树,上来!”赵毅风伸出手。
江玉树翩然静立马下,月白衣衫随风轻舞,樱花携来点绛唇的温柔。
遗世独立空秀月,长袖漫卷隐墨香。
眉间樱红堪比红缨绚烂,
他浅浅一笑,慢慢的伸出手,朝马上高坐的男子伸手。
——最终两手相握。
那一浅笑的泠然风华,
那一侧目的韶光永恒,
那一相羁的宿世纠葛,
他们终是为爱沉沦——
哪怕颠沛流离,哪怕至死纠缠,哪怕前路坎坷,终究还是沉沦!
江玉树借力一打,脚尖轻点,月白飘逸间,他已经坐到赵毅风前方。
策马奔腾,荡起漫天翻卷的樱红花瓣!
赵毅风勒紧手上缰绳,将怀里的人牢牢护住。
他用结实的臂膀给白衣男子筑起了一道心墙,墙里只有他们两人。
伸手感受风温度,轻触樱红温凉。
江玉树清雅一笑,眉间樱红敛尽尘世烦忧:“北璃樱花一定很娇艳……”
赵毅风在他耳边柔声道:“让我们红尘策马,共看人事繁华。”一记扬鞭声,马嘶鸣,凌厉的风声背后是他坚强有力的心跳,一如那夜时那么温暖,属于他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身心,竟有莫名的放松。
赵毅风眉眼含情,凝定他如玉侧脸,温柔一笑。
玉树,除了你,谁又能于我三月春花,两人共马,同看人事繁华?
(十二、衔环为聘)
四月春暖,樱红纵乱。
世外桃源,万里气清。
美了岁月,醉了尘心。
北璃花都漫天绯红笼罩,远远望去宛如一团粉红色的云铺在这片辽阔无垠的疆土上。
在北璃人的眼中,樱花是国花,是浪漫的花,也象征着爱情。
北璃国度传说,百花中有三十六令,即十二月令分属上中下令,寓意你方开罢我登场。北璃信奉的樱花花神故事尤其让人动容。
樱花一般盛开在四月。只是北璃一年四季如春,樱花一年四季开不败,但在四月樱花犹为繁盛,北璃人习惯性的把四月统称为“绯月”。
樱花花神的故事被北璃人视为至高无上,那是世间最美爱情所在。
樱花花神最早相传来源民间传说的‘花姑子’,花姑子最早是一只獐子精,常住世外桃源,山清水秀的山间。她有一姐妹葵花精,葵花精撺掇花姑子打破结界去人间寻乐,看人间奇事。
花姑子耐不住葵花精劝说,生了去人间心思。他爹老獐子知道后,起先愤怒,后来被人间美酒诱/惑。就携同花姑子,葵花精去人间游玩。
正巧遇上人间混世魔王王大员的儿子在城外狩猎,花姑子也是在此时被王大员的儿子用箭射中,逃脱不了,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却不想遇到去京城赶考的书生安生,安生看那獐子精可怜,生了同情心思。上前查看花姑子伤势,并予以包扎。随后哀求那恶霸放了花姑子。
恶霸不允,嫌安生碍着他狩猎好处,命人将安生和花姑子都抓回去。安生奋起反抗,被恶霸带来的人连番痛打,好不可怜。众人分神间,安生眼神示意花姑子逃走,花姑子留有心思,在众人不查间,用尽力气逃之夭夭。
为了报答安生救命之情,花姑子日夜修炼,终幻化成一亭亭玉立的美人,前来寻安生。日夜相伴。
只因花姑子在修炼成人期间,偷了蛇妖的内胆,助功力大增,才得以迅速幻化成人,也是因为这样与蛇精接下俗世恩怨。
蛇精发誓——不杀花姑子,不堪做蛇!
蛇精得知花姑子与安生坠入爱河,从中阻挠,多次陷害安生。花姑子用尽毕生法力护全,却依旧不防蛇精恶毒心思。
安生中了蛇精精心提炼的蛇毒,性命垂危。花姑子为报安生救命之恩,散去一声修为,用尽内力助他。
两人相恋时,安生曾将‘凤凰衣’一草结成环套于花姑子之手,结草为证,寓意——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携手一生。
花姑子散去修为,香消玉殒,正是四月,樱花绽放,绯红漫天。
安生心系花姑子,在她死后,终生未娶。
每年四月都会前来北璃,拿着他曾经戴在花姑子头上的樱花花环痴痴凝望。
樱红纷扰,飘飘洒洒。
痴情一人,在此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却唯独没有那美丽女子的出现。
时光的年轮将千年的岁月转圜的分分合合,云卷云舒将那一段传奇散落人间。
安生就在洛水河畔,樱花树下,手持花环,等了千年。
成了塑,亘了古,
不见那一段红颜相伴的岁月,不见了那一刹刻骨铭心的悸动,不见了那一场人妖相恋的倾世之恋……
只有一个痴情的男子在樱花下,手持花环。
等着那一句——樱红为媒,衔环为约,娶你做妻。
北璃人感‘花姑子’痴情贞烈,立庙祭拜,将花姑子视为樱花花神,而庙宇就修在安生石塑旁。
那一段千年的人妖相恋传说,终得以圆满。
而今日,正是北璃一年一度的祭祀樱花花神盛会。
洛水河畔,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攀折樱花变成花环,笑意阑珊,虔诚祭拜花姑子,祈求花姑子许她们爱恋一生美满。
几十个美丽的女子穿着绯色衣衫,头戴花环,手拉手,脚抬脚,载歌载舞。带有湘西味道的歌曲在樱红中漾开。绵延悠长清丽的歌声与簇簇樱花交相辉映,别有一番浪漫风情。
“北璃不愧是天下花都!——”
男子的声音浑厚如晨钟,在热闹的人群中如涟漪般漾开!
心下好奇,不由回看。
这一看,惊艳了年华,缱绻了时光。
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
周边的人群一时静谧不语。
樱花点点飘洒,如雨落下,缭缭水汽氤氲城雾,腾腾升起,一切交织宛如瑶池仙阁。
在这绯红旖旎,如梦似环的仙境里,两个少年缓缓走来。
清风吹过,卷起绯红细碎温柔,漫天飞卷,花雨纷纷,也吹起温润公子的月白衣衫与俊朗王爷的玄袍,两色交织,一如冰与火的碰撞,让人移步开眼……
清雅公子轻轻伸手,静候漫天绯红落下,樱花飘飘落入他的掌心。指间轻拈,划过清俊容颜,‘拈花一笑醉流景’,少年眉间樱红堪比红缨绚烂:“北璃的樱花还是一如既往的娇艳。”
玄衣男子温柔笑看与他,伸手轻轻抚落他肩侧花瓣:“北璃樱花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不枉此行。”转眼凝定他清俊容颜,“玉树,你感受到了吗?樱花开的很娇艳,不同于其他。”
清雅少年轻轻偏头,淡淡一笑,温润如玉:“万千绯红,樱花独绽一方,它温柔也坚毅。”
环望一周,玄衣少年笑着点头:“本王以前一直不懂为何玉树说樱花希望坚毅的花,今日算是懂了。”
四周的人静默不语,呆呆的看着两位少年,神思一瞬间放空,无力思量,难以行动。静静的看着两人在漫天绯红中并肩走过,直到消失不再……
那白衣少年双眼上轻飞的白绫,宛如一只折翼的蝴蝶,在漫天绯红中留下那一抹飘渺的影。
震惊到最深处,竟是屏住呼吸,无力思量,静静凝看。
直到两人消失久远,众人还是忘不了那抹月白,清雅男子温和清恬的气质在心中久久难以忘怀,想多看一眼,也想多靠近一份……
等着热闹的歌声再次响起,神思才抽回。
刚才那一幕是梦吗?
心中不解:难道是今年的樱花得天上谪仙青睐,相邀来赏了?
洛水河畔的樱花,簇簇妖冶,连接成片,气势恢宏,波澜壮阔。远看绯红一片,如云梦幻,层层堆叠,近看好似好似二八年华少女初妆,带着一记点绛唇的温柔。
樱花树下的人围在一起,谈笑风生,言笑晏晏。搭着樱红绚烂,美的不是人间圣地。
赵毅风伸手接过一片花瓣,细细摩挲。转身回看身后的人,笑道:“樱花是浪漫的花。”
闻言,清雅少年偏头循着他的方向看去,一声浅叹:“其实,樱花也是衷情的花。”
樱花,为浪漫之人生长,为衷情之人绽放。
年少轻狂,肆意人生的少年,只知道爱了,便想要在一起,想得到他亲口说一句爱意的话,却不知清雅少年的爱像樱花一样,在姹紫嫣红中,静静看遍,温声无语。
一直都在求一句他的回应,以致于当时年少的赵毅风灼热的爱太过耀眼,淹没了那温声无语的情意,也不懂那句话的含义……
樱花树下,信男信女虔诚叩拜花姑子。
安生的手里还有一枚樱花编成的花环。
历经岁月洗礼,见证沧海变迁。
依旧妖冶绚烂。
在两人雕塑边,一个情深的少年将编好的樱花花环送个清丽的少女,少女眉眼温柔,含情脉脉,双颊含羞。低着头,欲羞还迎。
少年的手定在空中,等着少女思量。
最终,少女点了点头,羞红了脸,任由少年将那枚樱花织成的花环戴在少女头上。
赵毅风痴痴的看着那一幕,心生向往。
感受手里绯红花瓣娇柔,江玉树一声感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落花空折枝。”
赵毅风收回神思,定定看着江玉树:“那本王就留连一次花丛,为玉树折一花枝。可好?”
江玉树嘴角漾起一抹纯粹真实的笑。那一笑春花尽绽,天朗气清,万物祥和。
赵毅风不由的有些痴。
心下明了。
他松手玉箫,淡淡一笑:“玉树等我片刻!”
江玉树静立原地,循声望向他离去的方向。
周围的人只看见玄衣男子和清雅少年温声几句话,然后便眉眼含笑的走向花姑子和安生周边的一棵樱花下。
那是一棵千年樱花树,枝繁叶茂,伴随安生在这里等了花姑子千年,每一朵樱花早已融入了两人精魂。这棵樱花树是两人爱情的象征,也是花姑子花神在人间的化身。
在无数人的诧异吃惊中,赵毅风玄衣轻翻,飞上树干。
他在樱花树丛中朝他温柔一笑,俊美温暖,只叫下方怀/春少女心如鹿撞。
伸手折下开的最繁盛的那一枝樱花,赵毅风旋即准备飞身下树,脑中忽然回荡起少男少女佩戴花环的一幕。
他停留片刻,伸手又折了一把,一簇簇,一枝枝,编成一个漂亮花环。飞身下树。
——樱红纵乱,玄衣轻翻,他手持一枝樱花和花环,在漫天绯红笑的如许深情温柔。
他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江玉树期待看的那一枝樱花送到他面前。
绯红花瓣在河中随流水片片走远,起起伏伏消失不见,新落下的花瓣带着些许纵情和肆意,落在水流中,点点樱红逐水波。
清澈的水流倒影出清雅少年的身影,也将玄衣男子的声音点缀了爱意。
他深情说:“有花堪折直须折,本王愿为蓝颜折花。”
江玉树一惊,不想赵毅风懂了他话里含义。缓神片刻,江玉树缓缓伸出手,摸索着接过赵毅风手里的花枝。
素手、折枝、樱红、月白。
嘴角一抹真实弧度绽开,伸手细细摩挲那支他亲手摘下的花枝,他素手抚花,眼角含笑。
看着他嘴角和眼角含笑。赵毅风打量了一眼手里的花环,接着将它轻轻戴在清雅少年头上。
樱花娇艳摇曳如少女初状,随风意动宛如少女媚眼含波,绯艳娇柔。
他说:“花环送你。”
江玉树一怔,白绫下的双眼轻阖微动,眸中是赵毅风看不到的深沉。片刻迟疑,江玉树伸手触碰那个花环——
赵毅风眸光一紧,屏气不语,心中忐忑不安,袖中双手不由紧握——
他会把花环摘掉吧……
他那么傲然怎么会接受?
就像上次‘移花接木’后,将花环放在他头上,他最终把花环拿下。
这次,也会拒绝吧……
江玉树伸手摸索上那个花环,细细摩挲,面容凝定。
玄衣、月白、绯红、伸手、花环。
时间放空,空气凝滞——
春樱随风舞、流水逐落花、千年痴情恋、樱红衔环约。
千年前的一幕在这一刻上演,美的让人心醉,再也无法超越……
千年前的倾世之恋,千年后的旷世传奇。
爱,究竟是什么?
不去思量家国,忘却尘世束缚,不管情理法,在这个世外桃源,在这个人间仙境,这一幕发生了,当这一切发生后有的只有深深的震撼,凝望,以及佩服……
周遭的人只看见,那个玄衣俊朗的少年将樱树上最繁盛的樱花折下来送于那个清雅少年,在清雅少年接受后,又把亲手编成的花环轻轻戴在静立漫天樱花树下的清雅少年头上。
而那个清雅少年只是伸手细细摩挲那个花环,没有摘下。
樱红为媒,衔环为约,嫁君为妻。
那个少年认可了……接受了……
一切只在弹指一瞬间,而一切也是这么简单。
你情甘,我心愿。
很久远的以后,洛水河边的人忘不了那一幕——绯红缱绻中,玄衣少年和清雅男子的樱红定情……
大抵最平凡的爱才是世人渴望的,纵使赵毅风许了江玉树一场盛世婚嫁,可最让人难忘的依旧是樱花下烂漫的一幕。
赵毅风笑意悠悠,话里有难以抑制的激动:“玉树不摘下花环,本王就当玉树同意了!北璃洛水河畔当地风俗,在祭祀樱花花神当日,将樱树上最繁盛的樱花编成花环戴与心爱人头上,对方若是没有摘掉。就算下聘为约,娶尔做妻,一生一世,永远相随。”
生怕江玉树摘掉头上的花环,赵毅风急忙补充:“玉树既然没有摘掉花环,以后就是本王的发妻。此生此世,永不相离!”
拔剑指天,青冥耀眼!
三尺苍穹尽勘破,九霄云端剑锋寒!
樱红纵乱中是赵毅风霸气且深情的示爱:“樱红为媒,衔环为聘!此情——上入青冥之浩天,下达渌水之波澜!”
睥苍苍生,傲世天下的男子没有看到在自己拔剑指天,深情宣誓的那一刹,江玉树白绫覆盖下的双眼中漾出如水般的温柔,眸中情丝悸动。嘴角边一丝微不可查的幸福笑容悄悄浮现,接着转瞬而逝。
爱情,该来的还是来了,属于自己的还是逃不脱。
五年风雨相伴,最终还是接受了呀,一早就注定的缘分。
本是你的‘琉璃劫’,将你拒之千里,不想你坠入万劫不复,却不想你此生堪不透内心执着。
为你坠星劫火,换你堕天心魔。
罢了,罢了……
人生短暂,何须在乎浮名?
那就纵情一次……纵情一次吧……
轻轻摘下花环,细细摩挲每一片花瓣,优雅的将花环紧捧。他素手捧花,水袖飘逸。
樱红旖旎中,暖阳照耀下,清雅少年静立翩然,手捧花环,合眸含笑,娇艳樱花将他衬的越发文秀俊逸,美的不似凡尘中人。
那一瞬间,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幻化成虚无,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他,遗世独立,皎洁时光。
众人痴痴的看着白衣少年和清雅男子静立漫天绯红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清雅男子心下自言自语:傻瓜……早就同意了……一早就认定你了……
他是同意的,也是知道的。
第五赤玉是北璃人,又一直期待来北璃看樱花,怎会不知北璃风俗?
樱花花神祭日,樱红为媒,衔环为聘,结为夫妻——这个风俗早在江玉树家破人亡回到北璃时就已经知晓。
一早就知道接受花环的含义。
当赵毅风把那枚花环戴在自己头上时,江玉树稍稍迟疑片刻,最终没有摘下,就那样默认了。
樱红为媒,衔环为聘。此情,上入青冥之浩天,下达渌水之波澜……
赵毅风,我同意了呢。
“玉树,我很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玉树,你是我知音,你会弃我而去吗?”
“玉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五年时光,从原配到和离,从君臣到知音,从浮萍飘零到风雨相伴,
他问了三个问题,也问了无数遍。
每当赵毅风这么问他时,他总是沉默不答,要么避之不谈。
直到江玉树逝世,赵毅风颠覆天下,一统六国,篡改礼法,直到谢易牙偶然间整理《百草植株图册》,看到那一枝樱花时。
直到那一刻,赵毅风才彻底懂得。
原来,在他答应让自己做他眼睛,将玉箫交到自己手中时,就已经动情。
乱世战火中,他驿寄樱红,本是给予希望和支持,可当看到那句樱花的寓意——此生此世,你是唯一时。赵毅风才彻底明白,他那个时候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他的归宿。
此生此世,你是唯一。
他认定了自己是归宿……
而在北璃樱花树下,江玉树没有摘下那枚樱环的那一瞬间、那一刹、那一刻,他就已经答应了自己结为夫妻,此生不换……
没有红妆十里,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合婚庚帖。
就在这一方樱红树下,他以樱红为媒,用花环作聘,娶他做妻。
而那个白衣少年默认了。
不在乎浮名荣辱,不管后世评说,不想红尘纷乱。
他就那样答应了。
因为,此情——上入青冥之浩天,下达渌水之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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