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郁华识字

“你若是记住了，明日就随落霞去太学记名吧。”薄云书叹了一口气道。

        反应过来的郁华，竟是脸色惨白地道，“谢……暮阳王恩典……”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暮阳王的府邸，暮阳王的属下……

        想到暮阳王，她就想起在暮阳发生的事情……

        那一幕幕自今回想起来尤让她胆战心惊！

        也但愿她不是被扯进了某场祸事之中，相较于这些人，她毕竟年少，同他们较量，她还不够资格，她尚有自知之明，入太学，俨然只是为寻父做考虑。

        落霞自这刻仍是不解，若是奸细，主子岂不是要将这人带入太学与国子学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还有若这少年真只是区区市井，可那太学之地，朝中官员的亲眷才能入其中，主子这又是何意？不怕遭人非议了？

        主子的想法他们做奴才的总是猜不全，或者主子的用意主要在第一点上吧。

        落霞凝了一眼郁华道：“你明日随我去。”

        他的语气比先前冷了些儿，郁华微垂眸，她知，这人虽好相与，但当是凡事以他家主子为重。她想，要在这些人跟前混，当要做到对那暮阳王尊崇无害，而且……不能走得太近，对那暮阳王之事，那好奇窥探之心，便是想都不要想。

        “郁华多谢各位大人……”郁华低声道。

        无疑，这一路的运气实在是让她受宠若惊，快十四年了，她从未觉得上苍对她有何眷顾，可初入长安便能入长安太学，这是无数读书人都求而不得吧……

        可她郁华大字不识几个，一夕之间却成了太学学生。

        于是，有人不服，在情理之中。

        初入太学的郁华，被那些太学学生轻视亦是自然，不过好在她是由暮阳王近身侍卫落霞亲自送去的，故那些人即便是眼神轻视，行为怠慢，言语上也不敢对她如何。

        她看得出来那些太学的学生都十分敬重暮阳王。

        “你可读书，识字？平时都读些什么书？看过些什么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郁华背着包袱站在太学书阁前，她就像是出现在这里的新鲜事物，那些学子们一窝蜂的朝她涌来。

        “我名郁华……”郁华微低着头道。

        “那郁华，你可读过《论语》、《春秋》、《左传》之类……”有少年上前来同她道。

        她瞧着他们年纪都不大，在十五岁到十九岁之间，披散着头发，都未行冠礼。

        “我……识字不多……”她垂眼，似轻咬薄唇道，又有谁愿意在众人面前坦诚自己的缺点……她生于娼门，所识之字，了了几个……

        她一出此语，连着他身后的落霞都是一讶，一个不识字的少年，可是不能做细作的……

        “哦……”少年们神情恹恹，显然十分不解，这样一个字都不识的人怎么被送进来与他们一起学习了。

        有些少年干脆淡淡打拱离去，俨然失了性味。

        知晓礼仪，性情好些的，还作揖道：“郁华小弟我们还有事先行告辞，以后便是同窗了，有不懂的，多问大哥们。”

        这一时人都似蜂拥般散开了，有的进了书阁，有的不知朝哪一处走了。

        郁华站在那里，一瞬落寞，置身新的环境，这样疏离淡漠的同窗，让她顿生一股被众人遗弃之感。

        她紧咬薄唇，心里想，她才不会在意。

        可虽如此想，一股寥落却至心底爬上眉梢，那情绪让她不自觉的拧起秀眉。

        她自小长于燕地，背进离乡，在陌生的土地上，竟生出一股浅淡的乡愁……

        抬眼她想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与燕地，又是如何不同……

        不期，正对上一双温厚的眸子。

        “你是新来的小师弟吧。”那人一身太学学子服，对她温柔的笑，还朝她打拱作揖，“我叫高潜，年十七。”

        郁华怔了许久，反应过来才朝他回礼，唤了声：“高师兄。”

        高潜望了眼那些离开的学生们，笑道：“郁华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他们功课紧，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的目光落在郁华微红的双目上，心下一软。

        “你将才说你识字不多，别担心，以后有不懂的问我就好。”他挠了挠头，因为方才心生怜惜，他才找话似的说出这个来。

        郁华抬眼望着高潜，清明的眸子带些愕然，她竟是有些痴痴然道：“高师兄……真的可以吗？”

        有晶莹的东西在眼里打转，不是因为这人在异地他乡同她伸出援助之手，她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人。

        只是，一切源于一种对知识的渴望，多少年了，她曾幻想着自己执笔书写时候的模样，多少年了她曾幻想着能将那些纸张上的字看懂，可是一直苦于没有那样的机会！

        人生何其短，她不想这一生都大字不识几个的死去！

        能入太学是她的荣幸，只是方才也听人说了，太学的博士是不负责教人识字的，她若跟不上是她自己的事。

        高潜凝着她炙热的眸，感受到她强烈的期待，她是渴望学到知识的，他一瞬了然！

        “当然可以。”十七岁的少年勾唇一笑，朝她淡淡道，“我每日教你学五个字，一年之后可就是千百个字了！”

        郁华重重地颔首，她不光一天要学五个，她要学更多的字！

        “郁华，下午博士大人会讲《孟子》，我先引你去你的房舍。”高潜笑道。

        北祁太学，置博士六人，正六品上；助教六人，从七品上。掌教五品以上及郡县公子孙、从三品曾孙为生者，五分其经以为业，每经百人。有学生七十人，典学四人，掌固六人，令安置燕京（北祁上京）学生十五人。

        所有学生都有其单独的房间。

        如此太学八十五学生，成了八十六人，郁华正是众人眼里多余的一个。

        郁华自知众人对自己不服，进太学不光要好的身世，还要有学问基础，而她哪里都不中。

        郁华生性要强，对于那明里暗里的轻蔑，她全全放在心里，关起门咬牙读书，不就是典籍吗？只要别人念上一两遍，她就能记住无差。

        只是如今她苦恼的是识字不多。

        没过几日，高潜给她送来了两本书《尔雅》和《说文解字》。

        《尔雅》是第一部词典，西汉时期整理，《说文》是东汉时期整理。

        高潜说先读《尔雅》再读说文，将《尔雅》与《说文》上的字认全了，郁华翻典籍便不成问题了。

        ·

        郁华的悟性和记性极好，有很多字高潜教她认写几遍，就会了，而且他后来考过，并不是当时记住，隔着几日他再让郁华写，她也会。

        他微微有些讶异，记起小时候有些难字，他可是经常出错，而且一些字反复的错，到现在都有些不会读，可是郁华……

        如此过了半年，到这年腊月的时候，郁华已认得很多字了。

        书案前，高潜送来的《尔雅》和《说文》早已被她翻的破破烂烂了……

        郁华半年识字上千，而今已能自读《论语》、《礼记》的消息，在太学里头传开了，那些轻鄙过她的少年或多或少有些刮目相看。

        如今的郁华跟着那些太学学生们上博士的课，已经能听得懂了，不光如此那些博士圈点的背书内容，她是过目不忘。

        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阅读速度，她不得不在书阁里找更多的书籍。

        －－－－－－题外话－－－－－－

        咱郁华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预告，下一章，七王露头。求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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