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东阳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丝丝跟娘亲已经吃过晚饭，她更已侍候娘亲躺下。

        听到敲门声，她出来给季东阳开门。

        “丝丝。”第二次叫她的名字，顺畅多了。“这是猪腿，我给你送进厨房。”

        “谢谢你，东阳哥。”丝丝跟着进了厨房，让他将猪腿挂在梁上。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瓦罐出来。很小，只跟他的拳头一般大。“这是我用你采的野果做的酱，你拿回去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我，肯定喜欢的。那我，我先走了。”拿着小罐子，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他，他有些手足无措。

        “东阳哥，慢走。”

        “哎。”

        直到快到他住的地方了，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小瓦罐，咧开了嘴。丝丝不怕他，她叫他东阳哥，她还送东西给他。

        想到爷爷说的娶妻，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丝丝。

        他也想娶个妻子，给他暖被窝，跟他说知心话，给他生娃。直到死了，有个人念着。

        可他也知道，他想娶妻，太难太难。

        他都十六了，搁一般人，早该谈婚论嫁了。

        可别人都怕他，怕他这张脸。他要是去镇上，那些人总拿石子丢他。那些妇人丫头的，一看到他就被吓昏过去了。

        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他。要是谁嫁给他了，没准第二天就给吓死了。

        一度，他是歇了这样的心思的。可现在，丝丝不怕他。

        他就想，要是娶了丝丝，那该多好！丝丝肯定不会被吓死。

        可丝丝是家主家的小姐，是千金小姐。他配不上她……

        回到家，他连夜背起半扇猪肉，送进镇里的屠户家。惯常，他的猎物都是送到他家，让屠户代卖。他要是去卖，根本卖不出去。可这样，他能赚到的钱就少的很。

        以前，他不在意。够他跟爷爷两人嚼用就行。再能余一点，平时有个病啊灾的，请得起大夫，吃得起药，就够了。

        可今天，他对于屠户递过来的银子，迟迟不接。

        “怎么啦？还嫌少不成？你个小白眼狼，可不能这样……”

        “爷爷身体不好，我得攒钱了。以前的价肯定不成，你要是不愿意，我就送到县里去。”

        “哎我说你这人，可真够没良心的，我……”

        “我知道，那些野味的价钱。”阿丑一句话，堵住了对方的嘴。

        “你，成。我再给你加一百个大钱。”

        阿丑皱眉，把筐背起，就要离开。

        “好好好，我再加一两银子。这可不能再多了……”

        一两银子，他还是亏。

        但已经不错了。

        将筐放下，让对方把肉御了，才背着筐往回走。

        晚上很黑，他习惯了摸黑走路。谁知道走到一半，突然就看到两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偷摸着往他家方向摸过去。

        他心底一沉，连忙小心跟了上去。

        夜里静，那两人以为路上没人，说话也不遮掩。

        “真是看不出来，那个老东西艳福不浅。当个管家，还能把家主的美妾给睡了。”

        “要不怎么人人都爱去大户人家做事呢！”

        “你说，等咱们干完这一漂，要不要也去试试？就咱俩这身板，比那老东西可壮多了……”

        “哈哈……我看成。不过，要我说，今天这趟买卖，咱们也不能这么干。咱们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也就一趟子的买卖。不如……”

        “不如怎么样？”

        “你说，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细皮嫩肉的。长得也水灵，咱们要是把她们弄出去……岂不是享不尽的艳福？又能把人攥咱们手里，不怕那老东西，以后不听话。一举两得，是不是？”

        “高，高，大哥就是大哥。想得深远……”

        季东阳听了一路，听得目眦欲裂，恨不能直接上去，弄死这两人。

        眼看着到了丝丝家门前，两人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最矮的地方。正是丝丝往日爬出来的地方……两人正要往上爬。

        他再不压抑，忙冲过去，从身后一手掐一个脖子。捏住了他们的嗓子眼，不让他们发声。时常打猎的人，很知道，猎物的命脉在哪里，知道怎么样，一击必中。

        他的手是打死过黑熊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下了死劲去掐，那两人哪能反应得过来。挣扎了一会儿，蹬跶了几下，就晕过去了。

        见两人不动弹了，他狠狠的将两人摔到地上。颤着手试了试两人的鼻息，才缓缓的吐了口气。对着地呸了两声，才将两人叠在一起，直接扛上肩，扛起来就往山里去。

        屋里，乔氏疑惑的爬起来：“丝丝啊，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我去看看。”丝丝点亮灯，穿了衣服，出来绕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娘，没事，大概是山里畜生的声音。您睡吧！”

        母女俩一夜好眠到天亮。

        第二天，丝丝早早起身，她在附近林子里转了一圈，离家很近的地方，就找到不少可食用的植物。蘑菇也看到了一些，就是少了点。

        她捡了些树枝回来，她来这两天，水烧得多了，做菜熬粥的次数也多。原来那些份量的柴，根本不够用。

        等她做好早饭，跟娘亲吃完早饭，季东阳还是没回来。

        丝丝想着，季东阳大概是去镇子上卖野猪肉了。

        “娘，二叔公年纪不小了吧？”

        “是啊，快六十了。”乔氏叹气：“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娘，那二叔公这会儿肯定一个人在家里吧？他一个老人家，不会有事吧？”

        乔氏看着丝丝，笑问：“你想去瞧瞧？”

        “恩。”

        “那就去吧。”

        丝丝惊讶：“娘，你不反对？”

        “娘为什么反对？去吧，随你的心意去做就行。”让丝丝多照顾照顾二叔公也好，阿丑虽然面目可憎，却是个重情的。以后，也不怕他不照顾着丝丝。她的身体她知道，也活不了几年啦。

        “那我去啦啊！”丝丝拎着一篮子野菜，蹦跳着往不远的宅子而去。

        二叔公虽然是看守祠堂的，可他们并不住在祠堂里。他们在祠堂外面另起了房子，三间的土屋，土墙垒的院子，一个灶间。十分简单。

        丝丝到了门口，院门大开。一位老人家正坐在院子里，手边放着一根拐杖，边上摆着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摆着早饭，却只有一个人份的。

        “二叔公！”丝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人家给她点反应。便干脆自己招呼自己，拎着篮子走了进来。

        近了，二叔公果然发现了她。眯着混浊的眼，大着嗓门：“你是哪家的小娘子？莫不是来找阿丑的？”

        二叔公最近一门心思想着给阿丑找媳妇，有些魔症了。

        “二叔公，我是罗丝丝。”丝丝一听他说话的动静就知道，老人家耳朵不好了。便也大着嗓门冲着他喊：“我是来看二叔公的。”

        “阿丑是个好孩子，踏实能干，会疼人……”

        丝丝无语，看样子，老人家耳朵聋的厉害啊。

        “丝，丝丝，你怎么来了？”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刚睡下没多久的季东阳。他听得蒙蒙的，只以为昨晚的事被人知晓了，连忙冲了出来。连衣服都没穿好，一看到丝丝，整个人懵了下。连忙转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已然红了脸。从耳朵尖，一直红到脖子，挡也挡不住。

        “阿丑啊，小娘子来找你了。”二叔公冲着阿丑笑道：“小娘子模样好，你要好好待人家。”

        “爷爷！”季东阳又是暗喜又是害怕。欢喜于爷爷把他跟丝丝凑在一起，哪怕不是真的，他也是十分愿意的。似乎这样，他们就真的能成一家人一样。可他又害怕，怕丝丝生气，怪他，从此再不往来。

        他虽然心存幻想，却也知道，丝丝不怕他，却不代表愿意嫁给他。娶她这种事，从头到尾，只是他的念想罢了。更别说，丝丝还这么小，根本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他偷偷看丝丝，见她没有什么异常，才偷偷松口气。可心底又有些失落，想着，也许丝丝根本没听懂。也是，她还太小。

        “丝丝，你坐着。我给你倒水。”

        “不用麻烦了，东阳哥。我就是来看看，我以为你今天会去镇上。二叔公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应。既然你在家里，我也就回去了。”她将篮子递过去：“这是我早上采的野菜，给你。”

        “不用费事，我……”

        “把篮子腾给我。”

        “唉，你等一下。”他拿着篮子进了厨间。丝丝好奇，也跟着进去看了看。结果一看之下，不由暗暗吃惊。灶间收拾的到是干净，可是，灶台上摆着的菜……应该是昨天晚上吃剩下来的，看着可真是不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外面桌子上，所谓早饭，也就是一碗粥，还稀的照见影子。

        可她看到灶间的米缸，里面并不是没米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东阳哥，今天中午，我们家做你昨晚送的野猪肉。你中午过来端……一样是肉，你们就虽做了。”

        季东阳怔了一下，“这，乔姨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我们那现在大门大开，谁也不敢说什么。”

        “那行。回头，我给你们送点柴过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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