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旧人离去（上）

“你们把他埋在哪儿了？”我哭哑了喉咙，我怎么没有看清楚是泉影，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武功那么好，他不会出事的。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我的整个世界都阴霾了，好似远处的风暴已经朝着我这个方向靠近，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卷入漩涡，丧命。

        “娘娘……”清儿完全被我吓到了，她来搀扶我，却被我乱推给推开，摔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费阳古正气凛然地步伐过来，还不等他有何动作，我已经上前将他拉住，“你把影埋在哪儿了，你把我的影埋在哪儿了？”

        我完全跟个疯子似得，发髻乱了也不管了，只对着天空哭吼。

        皇上在近处盯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角也因为无穷尽的愤懑而紧闭，一口气似乎也难以吐息，脸色越来越黑，他给禁卫军使了一个眼神，他们点了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抬着钢架来了。

        雪白到让我恐惧的素布遮住了泉影的全身，我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流再多的眼泪也无法表达我对他的感情。

        他是我第一个最爱的男人，很爱很爱，爱到凄惨的男人。

        “影，五年不曾相见，不想五年之后阴阳相隔。你怎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回来了。费阳古，我佟佳氏·毓箐与你不共戴天！”震天动地的响声回荡在泉影与我之间，当我揭开白布的那一霎那，我还是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与我想象中的一样，依旧是如同搪瓷般平滑白皙的肌肤，尽管他是男子，却继承了他额娘的美肌，闭上双眼的长睫毛浓密，眉毛之中尽显男子英俊之气，高耸的鼻梁比山峰还顶天立地，墨玉般的发披散着，就算逝去，他也还是这般勾人心魂，美到极致。

        时光好像倒退至五年前。

        “影，你怎么比女子还美啊？”那时候的我还只有十岁，年纪尚轻。佟佳府的府管有个漂亮的儿子，也就是泉影，他比我年长五岁。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总是会抓着他问他是不是女孩子，记得他总是很无奈的回答，“小姐，我不是女孩子，我可是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每次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我总是会讥笑他，“我可是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姐妹的呢！”

        “那我就苦练武艺，让自己由内而外散发男人的味道，等到将来我成了骁勇善战的名将，我就娶了你这姐妹可好？”泉影是个很幽默风趣的人，而且他一直都很刻苦练武，阿玛跟额娘都同意我们呆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失踪。

        阿玛告诉我他要去外边闯荡，这样才可以磨练他的意志。

        这一去那么久，久到我已成人妻成人母。我一直以为，他会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哪怕他不是威震四海的将军，只要他爱我，他的世界里有我，我都愿意做他的陪伴。

        物是人非，叫活人如何情堪，如何节哀？

        泉影和我的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他曾说要娶我，现在什么都变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从头到脚，我都麻木了。无力下垂的双手，整个身体瘫软在泉影的尸首上，奇怪的是全场竟然再没有人阻止我，大概是我的哀伤真的触动了他们。

        “娶你？影娶的人可是本宫主。本公主告诉你们，本公主是西域公主。不玩了，你们要栽赃嫁祸就栽赃嫁祸去吧！还有，这个根本就不是影，你连真假影都分不清楚，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千惠一脱方才的腼腆害怕，变得豪爽奔放，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泉影还没有死？

        那白布之下的是何人？

        直到泉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才知道自己闹了一出多么滑稽的戏剧。

        “是朕要求他们这么做的。朕想去了你的心病。”他明显很累了，“死的不过是个死囚，朕答应给他家属一些钱币，他便愿意安心的死去。但是朕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在你心里占了这么大的位置。”

        好乱的思绪，一切都来得很突然。

        “对不起，毓箐。忘了我吧，五年之前我就变心了。”樱花般柔软的唇畔说出的话，让我禁不住地哆嗦。

        “千惠是我在闯入西域之后认识的女子，我差一点就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丢了性命，是她跟她族里人的骆驼队救了我。现今，我跟千惠已经有一双儿女了。”

        “心病吗？”我再无可信，闭上眼睛，假装昏厥。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刻，清儿在我身边服侍，她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看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我苦苦扯了扯嘴角的脸皮，哑着喉咙问道，“景仁宫上下可相安无事？”

        她抿着嘴唇，用力的点点头。

        “那就好。”我安心的将头撇向她看不见的方向，一行泪顺着眼角滴入枕头之中，消失了。

        御花园一角，明黄色的背影寂寥惆怅地站立着。

        泉影踏着缓慢的步子，脸上也是愁云满布，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皇上，您找小民？”

        皇上听闻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道，“毓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另寻她人，未免太过残忍。”他不知道为何，心里想得再多的不是她心里还有一个男子，而是他想替她找回公道。

        泉影冷不防地耻笑，“小民不知皇上此问是……”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求皇上谅解小民的冒昧，平日里豪爽惯了，忘了礼节。”

        “单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伤害朕的毓箐，你要知道不是你不要毓箐，而是你已经没有拥有毓箐的资格！”皇上几乎是在他的话语落地就顺接过来，语调带着阴狠的命令，完全是天子的气势。

        “伤害她最多的，不是皇上吗？”泉影反问道，“请西域公主来的人不也是皇上的嫔妃贞妃娘娘吗？”

        “朕是为她好。”皇上百口莫辩，他也不想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皇上，站在男人的角度而言，现在能给她最大伤害的只有皇上你了。”泉影恭敬了身子，“她天生就是命里的富贵人，小民也是托了她的福，才能遇见西域公主，长相厮守。皇上，珍惜她，你的富贵才会长长久久。”

        “毓箐是贵人，还用你说。朕心中有数。”皇上心里只觉得憋屈，总觉得毓箐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情感胜过自己，亏他还是天子。

        两个男人站立着，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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