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和江菲还要不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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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一家三口的到来,吕依萌是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车祸之后,她刚刚醒来,但也记得受伤前发狠一样撞上自己车的人是谁,当时幸好反应够快,打了方向盘,车头撞在路边的护栏,座椅上又有安全气垫护着,好歹只是轻伤。
倘若不避,江菲不要命的冲撞,必定会搭上两条人命。
病房敞开的门口,苏倩站在江盛身后,身披豹纹色绒毛披肩,模样高贵神情却厌恶的吸了下鼻子,空气里充斥的苏打水味道令她反胃,精心描绘过的棕色眉毛间几乎皱成了几条竖杠,她眼尾轻微一挑,从门后把一脸戾气的江菲拉到身旁橹。
“好点了吗?”
江盛等司机把补品都放在了茶几上,拉过一张椅子给他,他坐下后缓慢的开口。
吕依萌神情严肃的一瞥,官晓离开前帮她在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以至于此刻她半躺着,斜眼挑出的凛冽并不落于下风。
“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过来,叫护士炖给你吃,要是吃得惯,我再给你送过来。”
他说话时,双眼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虽然是VIP,但也入不了常年生活在奢华别墅里的他的眼,居高临下的以轻视平民窟的高贵眼神,在空气中转了一圈后,落在吕依萌身上,竟刻意的做出了慈祥的亲切感。
吕依萌瞄了一眼人参血燕,心里发笑,面上却温温柔柔的如沐清风:“还好,死不了,住两天就能出院。”
“出院的时候给爸爸打个电话,你回家来,我让你妈妈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家里给你收拾了个房间,你还是”
“我妈妈?”吕依萌可以对他任何话都充耳不闻,但是“妈妈”两个字,刀刃一般刺进了耳膜,她轻讽的叫一声,微挑的眼神仿佛略掉空气一样轻悠一转,攸然嘲意的笑容被浮躁的愠怒取而代之,继而抬手用尾指的指甲勾住左边眉毛尾端,轻轻的划拉一下。
“我妈妈不是早就死了么。”
闻言,苏倩的身形骤然一僵,白昼强光充斥的环境内,她一脸高贵的狐.媚姿态,神情淡淡浮动,刁横的眼光狠狠的剜出一眼,分明忍不了,倒却故作包容的把一旁蠢蠢欲动的江菲给压制了一下,
江盛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幽深的眼眸掺杂高位者审视的姿态不动声色的移动到吕依萌的脸上,平行的视线与之相对,他刚毅的表情顿了几秒后,居然有软化的迹象。
温声软语的低声哄道:“依萌,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爸爸也补偿过你,从小到大给你好吃好喝的富家千金生活,还要我怎么样,大家都各退一步,和和气气的难道不好?”
“依萌?”
他一番晓之以情的说辞出口半响,得到的是一片沉寂的空气,吕依萌虽然在看他,却未有任何一味表情,云淡风轻的眉眼间,是凝聚不散的满不在乎。
吕依萌将鬓角垂下的发丝往耳后压,细白腕子反射出逆光的茫点,另一手提着被子往腰腹覆盖过一寸,不慌不忙的掀起眼皮,视线跳跃过江盛的肩膀,抛向他身后站立着一言不发的母女两。
“当年的那场手术,你们差点害死我。”
吕依萌的手指蜷缩了下,清凌凌的眼眸直视向苏倩,宛如湖泊表面漾开的粼粼微波,沉澈沁骨。
苏倩觉得后颈发凉,原地踌躇了下双脚,缓慢舔了下双唇,菱形的舌尖扯出一句经过大脑转圜后的话语:“依萌,别再记恨小妈了,我这些年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跟她道歉做什么。”江菲就站在苏倩左肩侧的位置,骤然使力拽住苏倩的肩膀往身前拖了一下,浅粉色的眼影下,一双尖锐的双眸往天花板抛出了个白眼:“不是也没死嘛。”
“你闭嘴!”苏倩赶在江盛的斥责之前抢了声,语气严厉,而眼神却很明显的在暗示,需要她忍。
本来今天能踏进这件病房,与江菲来说,已经是给爸妈天大的面子,她从来不屑在吕依萌面前掩藏对她的厌恶,染愠的眼色隐在眶内浮了一圈,继而狠狠的涤荡开一层风卷般急迅的涟漪。
“干什么啊你们,没看出这小贱.人是在清算总账么,我们到底欠她哪了,要不是当初她妈抢了你的位置,至于我从小就是私生女么,她妈有心脏病,死了是活该,老天有眼——”
“啪——”
吕依萌终于觉得清静了,微微的笑意轻掠一眼江菲捂着半边脸颊,五指下的
tang红印,内心觉得畅快无比,暗自发笑的同时,耳边不和谐音也随之响起:“别再针对依萌了,你们是姐妹,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她搬回家以后,不准你再说这些难听的话。”
江菲慢动作的抬起幽红仇恨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下手打她的苏倩,揉了揉鼻子,原地一跺脚,小声的骂骂咧咧着,走去最远的沙发坐下。
真是一出自编自导的蹩脚戏。
吕依萌仰起了下巴,非常执拗的看着江盛那别有深意的微笑,眼尾缀满皱纹的苍老眼神内,算计的精光一闪而逝,顺应话题的加深下去:“没错,你到底是我的女人,搬回江家一起住,能多些人照顾你。”
“我不要。”非常直接的拒绝,落音时,江菲从鼻腔里清晰的哼声响彻霎间安静的房间。
此时,六楼转角处的电梯“叮”声响过,自走廊逐渐靠近了一道沉稳自持的脚步声,越加清晰之后,苏倩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特意走去门口往外张望了一眼,一身黑的穆云琛恰好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她回头说:“云琛来了。”
江盛深意的眼神巧妙的看了一眼吕依萌,然后起身,走出门口之前,被一道碧色的身影往旁边推搡了一下。
江菲又再拉开了挡在门口的苏倩,打理精致的波浪卷发仅用手指巧妙一勾,挂在耳朵后,露出一双粉饰过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正一步步秉持内敛步伐走来的穆云琛。
他一身流线型的黑色装扮,矜贵优雅,双手插袋,突显身子挺拔,整齐扣好的衬衫纽扣上缀有一条灰色的格子领带,浑身的肃穆庄严,雕刻般的五官冷态十足,随他走来搅动空气的波流,袭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
江菲轻轻的眨眼,能幻想出他抽烟时眯起双眸,那恣意慵懒的模样。
宛如一块石子抛入了她的心湖之上,瞬间漾开了微妙而延伸的涟漪。
她远眺的视线犹如扎根的藤蔓,痴醉的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男人走近,向往常一样拢上前,抬起的莹白手腕想要挽他的胳膊,却被穆云琛攸然一个侧目,眸中一片冰冻的寒色给冻得僵住了手。
“云琛,你怎么会来?”她柔声询问,语气放得很低。
穆云琛一眼也未睐她,面色冷沉的停了下脚步,继而直接与堵在门口的母女两擦肩,再往里走,很理所当然的迎面撞上了江盛殷切的视线,后者自然垂放在两侧的手,因双眼恍见穆云琛眉宇间的锐利,而弱弱的缩了下手指。
“云琛啊,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们好一起过来啊。”
光线通彻的房间内,穆云琛一身肃穆又深沉的黑,修长挺拔的身姿立与房间中央,神情寡淡冷肃,剑眉星目的英锐面孔,即便不作任何表情,也令人感觉到他浑身强大到不可靠近的气场,所有人皆在他如神一般俯瞰世间的清冷高贵眼神下,心甘情愿的诚服。
“岳父,我致歉的礼物你可收到了?”
江盛脸色微妙的变化了一瞬,极尽遮掩的快速堆满笑意,搓着手一副小人的虔诚模样,“收是收到了,你挑的烟酒都很名贵,我这些年也收到过不少,要不是托你的福,我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了这些好东西。”
穆云琛眯了下眼,面色冷沉,罡风般的眼眸内卷起滔天骇浪,心如明镜而言辞委婉的戳穿了江盛顾左右而言他的算盘,“希望你们能喜欢,我很抱歉,若是数量少,我隔天再让人送些过去,至于江菲,我和她的婚姻都有待考量。”
“言重了言重了,一家人说什么礼轻礼重的话。”江盛悄然摸了一把额头,手心里渗满了汗渍,心里直打鼓,不敢想失去了穆云琛这颗大树,江家将会以怎样滑铁卢的形势从上流社会上消逝。
他心惊的瞟了一眼病床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吕依萌,深切的知道这一生若是倚靠这位性格和心理上已经叛逆了的小女儿,是绝不会像之前这几年风光无限,唯一的做法就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试图从穆云琛和江菲已然订婚的关系上做文章:“你和菲儿都已经确立婚姻关系了,偶尔闹点小矛盾也是正常,感情都是要磨合的嘛,慢慢来。”
“对啊对啊,小情侣吵吵闹闹在所难免。”苏倩推开女儿,急急的附和一句。
穆云琛毫无表情的冷沉五官严肃的朝江盛垂视了一眼,眼眸攸尔一敛,神情略微烦躁,凛然划过眼底之后,悄然收气半分煞气。
他面色幽幽的转移双目,视线看着病床上
专心致志研究自己指甲的吕依萌,一双耀黑色的瞳孔沉默无声的注视着她,当着众人的面,英俊五官上的神色沉稳如水,他双手插袋,默然迈步,行至床边站定,缓缓的垂下颈项,黑色的衬衫自吕依萌的眼角化作一道暗黑的流光划过,她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自己的指甲上离开,抬起双眼而脖子本能的往后仰:“干嘛?”
穆云琛在数只敢怒不敢言的眼睛盯视下,抚摸吕依萌的后脑勺,她想躲,他偏不让,眉心如水表情冷静的外表下,实则手腕上悄然用的力气足够扣住她的小脑袋无法挪动分毫。
“你说,我和江菲还要不要结婚?”
吕依萌眼中晦涩的光芒跳动了一下,抬头仰视他欣长躬下的身躯,鼻子里闻着的呼吸充斥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吕依萌蜻蜓点水般点了下头,而后抬眼看他一瞬沉黑的表情,细眉幽幽的往下垮塌,“这是你们的事,问我做什么。”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穆云琛沉声重责后眼睛里的神光往眼尾勾去,轻轻的泛出了一丝不明意味的微笑:“那晚你喝醉,我抱着你回家的事,你忘了?”
她身躯一震,僵滞的盯着他五官眉眼都极其认真的脸颊。
谁都没有料想到,他在说出这句刻意传达与吕依萌暧.昧关系的话后,堪比一颗石子丢进平静湖面,溅开层层水珠之后,往周围快速的蔓延开纹迹宽阔的波纹。
江菲沉痛的眼眸哀伤一敛,仿佛瞬间失去支撑力,软弱的扶住苏倩的胳膊,大半个身子往妈妈的肩膀上靠,苏倩感觉到她之后,立即伸出双手扶住她,肩膀上豹纹色的披肩垂坠无力的垮下了肩膀,而她平肩的袖子上,染了几滴江菲落下的泪水。
“菲儿”她心痛自己的女儿,终究上了年纪而略显沧桑的眼神,哀伤的恳求着穆云琛:“云琛,你和菲儿都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你们夫妻两之间的事,何必把依萌再牵扯进来。”
吕依萌一声不吭的做在穆云琛弯下身子后,借由窗外投射进的阳光进而那场的修长阴影下,一只眼睛自他的腰侧和胳膊之间的空隙看出去,苏倩说的那些话她没有生气,只是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有妈妈十几年,缺失了的那份母爱无法在此刻也成为她所能依靠的力量。
江菲抽噎了一声,用苏倩的披肩抹了下眼睛,才抬头一看,发红的眼眶痴恋的看着这个男人修长贵气的黑色背影,心底犹如钝击般的发酸发痛。
“是不是因为我开车撞伤了这个小贱撞伤了依萌,你才会提出悔婚的?”
穆云琛无动于衷,没有理会哀莫心死的江菲,深邃的一双眼眸只看着吕依萌。
她知道,他在等她一个答案,并且若是回答得与他想要的背道而驰,这个男人当真会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去做,届时后悔的,可能不止一两人。
思虑片刻后,她纠结的一咬下唇,双臂轻缓的一闭,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再睁开的时候,一双与记忆当中重合的澄澈眼眸坚定的望出一眼,寻到穆云琛嵌在眼白当中那漆黑的一点时,缓缓的,缓缓的摇了一下头。
不同意他和江菲结婚,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也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心里还有他,还有穆云琛,放不下,也让不出去。
这样反应下的答案,也可以说是给那天在民政局前的悔婚做了交代。
穆云琛柔情满意的低下高贵的眼眸,岑寂的暗色之后,蜿蜒牵伸出一缕狂潮之后晴朗的舒心,微微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缀了几颗明亮的星星。
他掌住吕依萌后脑勺的大手缓缓松了力道,揉着她发热的后脑勺抚了几下。
江菲看见这一幕,几乎站不住脚,喃喃的低语逐渐变成高声的尖叫:“你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对你的好!就一点点回应都得不到吗!”
她顷刻觉得自己掏心掏肺对他的爱意的温暖,这六年都和喂了狗没什么区别。
苏倩找到江盛对视了一眼,得出旨意之后,眼色快速的捂住江菲的嘴,不让她再说出更偏激的话来,得罪了穆云琛,得罪了他身后那天地也撼动不了的滔天权势,对江家可说是灭顶之灾。
江菲只好睁大眼睛,满是怨念的隔着一层水雾,深深的看着穆云琛转身走来的暗黑系身影,近在身前半米的距离时,她心切的挥开苏倩的手,抓住穆云琛的胳膊,紧紧的,好似频临绝望,摇尾乞怜的博求同情的家畜。
“别
这样,好不好”她已是泪如雨下,说话时喉咙里一阵烟熏的干涩刺痛,为了将他的模样深深的印刻进眼睛里,发狠一样抹搓自己的眼睛,力道大得抹花了妆,哽咽不止:“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
见状,苏倩心下不忍,捂着嘴背过身去流泪,找到江盛握着他的手,想要给自己寻点支撑力,却发觉江盛的手臂僵直,手心早已经是一层沁冷的汗。
而她尖锐的视线,针扎一般刺去吕依萌的脸,恨不得就这么将她戳个千疮百孔。
整个病房里,回响的之后江菲的哭声,一时间,穆云琛神色悲恸,眼眸深处氤氲出寥寥的涩然。
他抬手,落在江菲头顶的时候,她欣喜的睁大了双眼。
“菲儿,别哭。”
她一声从喉咙里叹息出的笑声,比哭还要难以入耳,可就是那么近乎喜极而泣的捉住他罩于自己发顶的手掌,说:“真好,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穆云琛收回手,岑灰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凝在她额角的位置,低低沉沉的声音在江菲听起来,比那拨动细长琴弦的大提请还要悦耳:“我们去外面,谈一谈。”
江菲本能的想要摇头,冷不丁的被苏倩在身后拽了一把,她恍然惊醒的悟到,穆云琛这是在给她留最后的面子。
吸一吸鼻子,她点点头,目光空幽甚至布满的绝望往空气里睇了一眼,然后才跟着穆云琛的脚步,往病房外走。
这所医院昂贵的费用致使VIP楼层几无人烟,一重一细两道脚步声敲击在走廊地面,江菲低着头,眼睛哭过,还在持续的淌泪,眨一眨也感觉艰涩的难受,余光不由自主的跟随穆云琛走在前头的脚步,心尖的酸涩花开一样迅速蔓延,抵着她的心脏,堪比被仙人掌的尖刺扎过还要疼痛不止。
两人从病房走到拐角的电梯,再一转弯,穆云琛推开了安全楼道的厚重木门。
江菲顿在电梯前的位置,眼中浮动一道凄楚的凛冽,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十根手指握拳,疼得嵌进了肉了,她神色苍茫狠戾,一抹危险的暗光贴着眼底划过。
深吸一口气,推开穆云琛推过之后又自动合上的门,周遭的空气骤然冷却,相隔不到一米,缓步台处背倚着墙壁,沉默抽烟的男人斜睇来一眼。
那样的眼神,冷漠,决绝,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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