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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车子在海淀路路口边停了下来,男人问:“接下来怎么走?”

        “哎呦,这我可不知道了。”徐颖回头看了看秦子歌。“看来得弄醒她了,喝酒真耽误事儿。嘿!鸽子!到家啦,醒醒!”

        “鸽子?”男人笑了,“这是什么名字?”

        “大学时她的外号。她叫秦子歌,我习惯叫她鸽子。”

        “秦子歌。”男人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又问:“你们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广告。从创意到设计到制作到发布到宣传。完整的一套广告体系。”

        “听起来不错。”男人扬了一下眉毛说。

        徐颖没回话,转过身试图唤醒秦子歌,可仍没反应。她干脆走下车打开后门,趴在椅座上,轻拍着秦子歌的脸蛋,哄孩子般说:“喂,小鸽子,醒醒啦。你看看到哪了?是不是到家啦?”

        秦子歌紧闭双眼,抬起胳膊,胡乱搪开徐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徐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徐颖有些不耐烦了,抓住秦子歌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喂喂喂!秦子歌!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喂!别晃她……”男人忙阻拦。

        可是还是晚了,话音未落,秦子歌便被摇醒过来,扶着头喃喃道:“好晕哦,怎么这么恶心……”

        徐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结巴道:“我,我说小姐,你,你想怎么样?你可别吓我……”

        “我……想吐。”秦子歌睡眼惺忪地说。

        “别!可千万别!别在这儿吐!我们下……”还没徐颖的“车”字说出口,秦子歌一低头,“哇”的一口吐到了后排座下的脚垫上。

        徐颖忙伸出手,试图捂住那涛澜倾泻的嘴,可是怎么来得及呢?秦子歌又一口,直接吐到了真皮座椅上。徐颖的手停在半空中,哆嗦了一会儿,捂到了自己的脸上。

        “天哪!死丫头!你还不如杀了我呢!”她带着哭腔喊道。

        男人见状,忙跳下车,打开另一边后车门,将再度躺倒的秦子歌扶坐起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秦子歌似乎顺了气,座上座下的又连呕了几口,其中一口吐到了男人的裤子上。

        徐颖惊讶地看着男人,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就这么对待你经理的车?”

        “不让她吐干净,就那么躺着,会呛着的。”男人答非所问,继续拍打着秦子歌的后背。

        “唉,都怨我!如果车子不撞到小树就好了,就可以用我的车送她了。”徐颖懊恼道。

        “终于承认撞树是因为你的技术问题了?”男人笑道。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徐颖一愣,顿悟,翻了翻眼睛。

        “如果你送她回来,她吐在你车里,还不是一样?”男人并不深究,又说。

        “我那辆是什么车啊,这是什么车啊。”徐颖叹了一口气,又说:“要不这样吧,你也不用陪我修车钱了,就算扯平了吧。”

        男人笑了出来:“车钱我会陪给你的,这车没关系,去洗车行收拾一下就好了。”

        “天哪!你洗一次车都够我修一次车了。”徐颖说道。

        “没那么夸张。”男人边说边简单清理了一下座椅上的污物,然后脱下外套,一半铺在座椅上,另一半裹在秦子歌身上,将她慢慢放倒,说:“等一会儿她清醒一点了,再问她具体住哪儿吧。”

        徐颖点了点头,相比眼前的男人,她突然有些自惭形愧,对于最要好的朋友,自己却没有一个陌生人做得周到。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男人,那种厌恶感早已烟消云散了,奚落对方的趣味也再提不起来。她突然发现,对方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稳重、细心、有人情味。也许这就是无数女人所奢望的那种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想到这里,徐颖直觉得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滋长……

        秋天的夜深了,冷风肆虐,生硬地驱走了街上的行人,冻跑了树上的鸟儿。飘落的树叶几乎来不及落地,就被瞬间抽离,路灯的光亮本已凝结,却被骤然劈碎,如冰块般散在夜空里。海淀路的路边,为了散一散车里呕吐物的味道,一辆车的所有车门大敞着。仅穿着衬衫的男人呵着气搓着手在车下来回跳步,坐在副驾驶的徐颖将瑟瑟发抖的双手按在拼命吹着热气的空调口上,轻咬着姓感的厚嘴唇,微红着面颊,偷偷注视着车外的男人。

        “哎呦……好冷哦。”过了一会儿,躺在后排座上的秦子歌抻了个懒腰,嘟囔了一句。

        “喂!子歌!”徐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一声:“太好了,你醒啦?”男人也忙走到秦子歌的身边。

        “嗯,头好疼哦。”秦子歌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问:“我在哪儿呀?”

        “你还想在哪儿呀?都到海淀路啦。快说,你住哪栋楼?”徐颖忙逼问道。

        “海……海淀路,六号楼……二单元三楼……”秦子歌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外套,将自己裹紧了一些,闭上了眼睛,说。

        “六,二,三,”徐颖数着手指头,问男人:“记住了么?快走吧,冷死了!”

        男人点了点头,将车后门关好,上车发动了车子。

        “什么味儿啊?”秦子歌躺在后排,抽动着鼻子,嘟囔道。

        “我都不好意思说,”徐颖掩着口鼻,“你可真好意思问。”

        秦子歌根本没听清她的话,她又睡了过去。

        片刻后,二人找到了六号楼。停好车,男人对徐颖说:“我来背她上楼吧。”

        “当然是你背,”徐颖毫不谦让,“这烂醉如泥的,我可弄不动她。”

        男人笑了笑,走到后车门边,背起了秦子歌。

        “二单元,三楼。”徐颖数着数着,一指一个阳台,“就是那里,走吧。”

        二人走进楼门,摸着黑上了楼梯。

        “怎么连感应灯都没有?”徐颖不满地嘀咕着,来到三楼,她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大门,“到底哪边啊?”

        “她应该有钥匙吧?两道门都试试不就知道了么?”背着秦子歌的男人好像有些累了,黑暗里,能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试试?大哥,要是试错了门,岂不是要被人当小偷了?再说这么黑,怎么找钥匙?还是敲门吧,会有人给她开门的。”

        “开门?谁给她开门?”男人一愣。

        “咳,她是和别人合租的房子。”徐颖说。

        “哦。”男人清了清嗓子,又说:“这么晚了,要是敲错了门,不也要挨骂?”

        “总比被当成小偷强吧?”徐颖思忖着什么,又说:“唉,还是问问她吧。”说着回过身,轻抚着男人的脸蛋说:“宝贝儿,最后一关啦……”

        “喂!”男人忙躲闪,却因为楼道太狭窄躲闪不便。“你摸错人啦!”

        “哦,咳!”徐颖暗暗笑道,“黑咕隆咚的,谁知道谁是谁的脸呀。”说着,她又准确地找到秦子歌的脸蛋抚摸道:“喂,告诉我们,哪道门呀?”

        秦子歌迷迷糊糊地指了指。

        徐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她又用力敲了敲门。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着,扰乱了夜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秦子歌!”徐颖同样不耐烦地喊道。

        “哦,子歌啊。”门里的声音近了,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昏黄的灯光下探出一个男人睡眼惺忪的脸。“怎么才回来啊?”

        “是啊!要是没喝醉,早回来了!”徐颖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一把推开男人,毫不拘束地走进门。男人身后的女人瞪大了眼睛:“呦,你谁呀?”

        “我是她朋友呗,还能是谁?”徐颖话锋凌厉道。

        “朋友怎么啦?大晚上招呼都不打就闯进门?”女人语气也生硬起来。

        徐颖停住脚,转过身,双手叉腰挑衅道:“请问,我还要怎么和您打招呼?提前给您打电话预约?搞笑!”

        “你……你还有理啦?大晚上的用力敲门,让不让人睡啦?”女人不甘气势被打压,抬高声音道。

        见两个女人吵起来,两个男人忙劝:“算啦,算啦。”开门的男人才发现被背着的秦子歌,说:“子歌醉得这么厉害?”

        “嗯,他的房间在哪?”背着秦子歌的男人问。

        “哦,来,这边。”男人指引着,几个人前后走进了秦子歌的房间。

        “诶呦,”刚一开灯,徐颖就眯起眼,抬手在脸前夸张地呼扇着,“平曰挺干净个小妮子,房间怎么乱七八糟的。”随后,她从地上拾起一条睡裤和一件睡衣,随手扔进敞开半边的简易衣柜里。

        男人将秦子歌轻轻放倒在床上,起身揉了揉脖颈,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到书架前,拿起了汽车模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翻转过来看了看底盘,然后放下,又拣起一片叶子,饶有兴致地左看右看,又放下,对小夫妻说:“我们是秦子歌的朋友,抱歉这么晚送她回来。对不起,打扰了。”

        “哼!”妻子翻了翻眼睛。

        “嗯,没关系……”丈夫刚说了一句,突然瞪大了眼睛,“妈呀!您,您是戴总?”

        男人虽不置可否,但好像并不认识对方。

        “对,他是戴宗,背着个人都能走得很快,的确很‘神行太保’。”徐颖揶揄道。

        “什么啊!”丈夫向徐颖挥了一下手后,对妻子说:“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我们公司那位年轻有为的老总——戴总。”妻子一听,如川剧变脸般瞬间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容。“哦……原来,原来是戴总和戴夫人光临寒舍啊,刚才……刚才我……”

        徐颖没有心思理会对方的变化,转过头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盯着男人。

        “哦,你们误会了。”男人忙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戴辛,是世纪之交传媒的。这位不是我的夫人,我们和子歌都是朋友关系。”

        丈夫忙奉承道:“什么叫您是世纪之交传媒的啊?应该说世纪之交传媒是您的!您能来我们家,我们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生不逢时……”妻子在背后拉了一把,丈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呲着牙。

        “呵呵,”戴辛摆了摆手,笑了笑,“对了,你是?”

        “我是您手下宣传部的,我姓唐,叫唐旭强。”唐旭强刻意将名字说的字正腔圆,却又说:“您肯定不认识我,我只是个小职员。张总张学涛,那是我的老大。”

        妻子也忙插嘴:“我叫林莉,是他老婆。”

        “哦。”戴辛主动和二人握了一下手,笑道:“刚才我还和张总在一起呢。”

        “是嘛?您二位……肯定应酬多,忙得很……”

        “谈不上。”戴辛笑笑说,“这样吧,我看这里也安顿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又转过身问徐颖:“你留下来陪子歌,是吧?”

        徐颖忙目光游离地说:“咳,她有什么好陪的,让她自己睡就是了。”又说,“要不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得帮她把这身脏衣服换掉呀。”

        “不用,不用了,”林莉忙说,“您二位就放心回家吧,我们俩来照顾子歌就好了。她是不是吐在身上啦?没关系,我帮她换洗吧。”说着,又拉了唐旭强一把,唐旭强赶紧连连点头。

        “哦,那也好。”徐颖瞥了一眼林莉,撇着嘴角笑道:“那就麻烦你们啦。”随后扭头小声对戴辛说:“那就这样吧。你还得送我回家呢,别忘啦。”

        戴辛想了想,点了点头,走上前,拍了拍唐旭强的肩膀说:“那就麻烦你们了,旭强。你们也要早点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唐旭强忙说:“好的,好的。戴总,您慢走。有空您常来坐坐。”又转过身受宠若惊般地对林莉小声说:“听见没?戴总叫我‘旭强’呢。”

        伴着小夫妻的媚笑声和道别声,戴辛和徐颖一前一后走下了楼。

        走出了楼门,徐颖笑看着戴辛。

        “看什么?”戴辛问。

        “没想到你是世纪之交的老总?”

        “什么老总不老总的,就是和大家一起工作呗。”

        “虚伪!”徐颖白了他一眼,却翘起了嘴角。

        “哦?”戴辛一愣。

        “开着个车,我还真以为是你经理的车呢。”

        “的确是我们公司张经理的车。”

        “是啊,不过以我原来的理解,你的经理是你的上级。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是你的下属。”

        “什么上级下属的,都是朋友。”

        “不过这么说,你就是子歌说的那个色狼老总了?对不对?”徐颖突然指点着戴辛,却仍笑着问道。

        “我……”戴辛一时语塞。

        “之前你说好像在哪里见过子歌,其实是你自己忘了,你不仅见过她,还摸过人家的手呢。这回先后关系理顺了,没错吧?”徐颖逼问道。

        “不,绝对没……”戴辛竟然有些紧张了,徐颖暗自好笑。“好啦!不逗你了。看你的样子想你也不是那种人,估计是那小妮子记错了。”

        戴辛呼出了一口气,拧着眉毛,表情复杂地看了徐颖一眼。

        “行啦,大老板。我替她给你道个歉,误会你了。”徐颖笑道,“不过,再有项目的话,记得多找找我们公司,多找找我呀。”

        “好的。”戴辛说,“我有你的电话。你是凰昕影视的,对吧?”

        “哦?你还记得?我以为早忘了呢!”

        “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叫徐颖。”

        “哦?我都忘了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

        戴辛扬了一下眉毛,笑了笑。

        徐颖又笑道:“可能我的名字比较好记吧,其实你的名字也很好记啊。戴辛,无论做什么事都带着薪水,不错。”

        “不,我的辛是辛苦的辛,是带头辛苦的意思。”戴辛解释道。

        “哈,原来是这样。作为老总,身先士卒,也不错。”二人说着,走到车边,徐颖眼神里满含挑逗望着对方说:“接下来,就要辛苦你把我也送回家了。”

        戴辛躲开了对方的目光,打开了车门,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要留下来照顾子歌么?现在又要我送你回家。这应该算是额外要求吧?”

        若在之前,徐颖受到对方的奚落,早就爆发了。可现在,她似乎换了个人,不但毫不生气,甚至略带妩媚道:“她不是已经有人照顾了吗?我不是也得找个人来照顾我吗?”

        戴辛笑了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一路上,任凭徐颖如何挑逗,他也不为所动。半小时后,车子来到了徐颖所住的小区外。

        不同于秦子歌所住的那种普通开放小区,这是一处全封闭的高档小区。高大的门楼后,甬路边的路灯映衬着成排的法国梧桐树向里延伸着,一直延伸到高耸入云的楼宇脚下。

        戴辛将车子停在了灯火通明的正门口。

        “再向前一点。”徐颖说。

        “哦?”戴辛满带疑问地看了她一眼,踏下了油门。

        在暗处,徐颖示意停车。随后二人下了车。

        “谢谢,上去坐一会儿吗?”徐颖问。

        “不了。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了。”戴辛礼貌地拒绝道。

        “我可是自己住的。”徐颖颇不甘心,又解嘲道:“不会再遇到你的下属了。”

        黑暗处,戴辛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抬手看了看表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徐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睁开眼,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一个好男人,放弃了太可惜了,错过这个机会太浪费了。如果说上天安排了我们今晚见面,那就择曰不如撞曰,就今晚吧。她打定了主意,一步步逼近。“太晚了?什么时候才不算晚?你堂堂七尺男儿,怕黑?怕鬼?还是怕我这个小女人?”

        戴辛收了笑容,紧张地退了一步,却被徐颖一把抓住了手。二人才发现,彼此的手都潮湿冰凉。戴辛正要挣脱,后背却已经靠在车身上,不能再后退了。

        徐颖轻咬着姓感的厚嘴唇,用丰满的胸口顶着对方说:“说实话,我可不是因为你有钱才喜欢你的。你刚才说自己是司机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上你了……”

        “我……”戴辛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我什么我啊?”徐颖豁出去了,一只手搂住戴辛的脖子,另一只手摆弄着他的衣领,一条腿钩在了他的腿弯上,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嘴唇几乎贴在了他的唇上。“我问你,刚才你的员工,那个什么强的,把我当成戴夫人,你为什么不承认呢?你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我……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之前的确没什么,那,之后呢?”徐颖的鼻尖碰着对方的鼻尖,问道。

        戴辛扬着脸极力躲避着,对方的攻势却愈发猛烈,自己被压迫得无法呼吸。他下意识抬手轻推了徐颖一下,可是没想到正推在顺势贴上来的柔软的胸口上。

        “啊!对不起!”戴辛像被烫到了一样,忙缩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我可以相信你没调戏子歌没摸她的手,但是我怎么相信你这次不是故意的呢?”徐颖眯着眼说。

        正当戴辛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一束手电光直射过来。二人忙分开了身子,迎着光亮手搭眉梢看去,是两个保安。

        “喂!干什么的!”保安喊道。

        “是,是小张吗?是我,我是徐颖。”徐颖仔细辨认了一下,说。

        “哦,是徐小姐啊,您才回来呀?”

        戴辛见救兵天降,趁他们说话的间隙忙摆脱了纠缠,打开车门上了车,随后降下车窗对徐颖说:“你回家吧,我走了,再见。”

        “你送我上去!”徐颖气愤地喊。

        “改天。”戴辛看了看两个保安,笑着敷衍道,发动了车子,挥了挥手,驶离了小区。

        徐颖撅着嘴看着红色的尾灯消失在夜幕里,懊恼地跺了一下脚,转身走向小区正门。

        “徐小姐,您男朋友啊?”经过时,保安问。

        徐颖白了保安一眼,“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扫兴”,走进了小区。

        两个保安窃窃私语起来:“这小妞儿,还真傍了个大款。”“我说嘛,最近怎么都开上车了。”

        戴辛驾车疾驶在公路上,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拿出手机,没有存徐颖的电话号码,而是将“秦子歌”三个字记在了备忘录里。路边的一个洗车行还在营业,他放下手机,将车子开了进去。

        清晨的阳光微微映亮了窗框一角时,秦子歌醒了过来。

        醒来后,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炸裂般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挣扎坐起身,突然发现自己上身,下身只穿着内裤,她忙慌张地钻回被窝里,抱着肩膀,露出眼睛巡视起四周来。面积不大的房间,却找不见昨天的外衣裤了,内衣和睡衣裤也不见了,只有那顶毛帽子慵懒地躺在书桌上,好像仍没睡醒。

        秦子歌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想从简易衣柜里找一套衣物穿上,却找出了睡衣裤,穿好后轻轻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卫生间里好像有声音。她随后艹起一个花瓶,蹑手蹑脚走到卫生间门前,正欲将耳朵贴在门上,林莉刚巧拉开门走出来,二人都吓了一跳。

        “妈呀!”林莉夸张地揉着胸脯,“子歌啊,你想吓死我呀?”

        “莉,莉姐,对不起。”秦子歌也抚摸着狂跳不止的心,说。

        “对了,子歌。”林莉仿佛瞬间忘记了惊吓,邀功般说,“昨晚,哦,应该是今天凌晨了,你回来时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帮你把吐脏了的衣服裤子都换了下来,也都连夜洗好了,鞋也刷了。现在都晾在厕所里了。”

        “啊?”秦子歌惊讶道,“是你帮我脱的衣裤啊?那,那怎么好意思?”心里却在问自己:昨晚我喝醉了么?

        “哎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莉笑道,“原来你和戴总是朋友啊?真是真人不露相。说真的,子歌,你姐夫还得靠你多美言几句呢。”

        “什么美言……”秦子歌很迷惑。

        “对了,我们还在你的窗口看了呢,戴总好像开了辆很贵的车,是吧?”林莉打断道。

        不是徐颖的红色宝来么?这对小夫妻竟然把宝来当成名车?秦子歌有些好笑。

        “好了,你先忙吧,子歌,有什么事就喊姐啊。”林莉见秦子歌不接话,只好自己草草收尾,回了房间。

        卫生间里,秦子歌边刷牙边极力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她依稀记得在酒吧里有一个男人坐在了她们的桌旁,和徐颖聊着什么,之后的就记不得了。对了,如果给徐颖打一个电话,她应该能告诉自己喝醉后发生了什么。

        “喂?徐颖。”电话接通后,秦子歌查看着晾晒在卫生间自己的衣物,说。

        “唉呀,姑奶奶,感情您昨儿晚上睡够了是吧?大周末的不让别人睡啦?”徐颖抱怨道。

        “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吧?”秦子歌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是,是你自己走回来的。”徐颖说。

        “我自己走回来的?怎么可能?”秦子歌笑了。

        “废话!小姐,那你说你还能怎么回来的?醉的跟滩烂泥似的。”徐颖不耐烦道。

        “对呀,我问的就是这个呀,是你背我回来的吗?”秦子歌问。

        “我……我哪有那个力气?是别人驮你回来的。”徐颖顿了一下,说。

        “谁驮……谁背我回来的?”秦子歌又问。

        “力工……”徐颖笑道。

        “别开玩笑了,好影子,快告诉我吧。”秦子歌哀求道。

        “唉,好了好了服你了。这个你还要问我吗?是你的一个旧相识。”徐颖说。

        “我的?旧相识?”秦子歌一愣。

        “是啊,他说他好像认识你,你自己想想认识不认识他吧,别烦我了,挂了哈……”徐颖说着,欲挂断电话。

        “等等等等,你说的这个‘他’是谁呀?首先,是男他还是女她?”秦子歌忙追问道。

        “男他呗,女她怎么驮得动你?死沉死沉的,以后别再跟我说你减肥成功了!”徐颖说完,挂断了电话。

        “哦?”秦子歌慢慢放下手机,逐个脑细胞里搜寻起这个城市中所有可能认识自己又心甘情愿将自己背送回家的异姓来。戴总?力工?是一个人么?他究竟是谁呢?

        透过卫生间狭窄的窗口,明亮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迎着它的一切事物都更加光鲜靓丽,逆着它的角落却愈发阴暗,正如秦子歌此时的心情,形成了一正一反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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