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章 活死人

见我神色有异，木蝶看出了端倪，“那个皇甫老爷子说，他有个徒弟叫凌无影，可以帮助我的冰蚕蛊成长。  他主动提亲来着，嬷嬷没答应。还专门跟我嘱咐，除非我冬木寨的冰蚕蛊面临传承完全灭绝的危机，否则那人一定不考虑。你……认识他们？”

        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我点头，“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那个凌无影，是我的老对头，我走到今天，完全拜他所赐。不过现在，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你杀了他？！”木蝶惊呼。

        “没有，我倒是想，结果他命好。”

        “不存在了不就是死了吧？你到底什么意思？”木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都不重要，总之凌无影是不存在了，指望他不上。”

        “你是在强调，这事儿非你不可吗？”木蝶恼怒。

        “我在阐述一个事实。”

        “苏子陵，你混蛋！”木蝶突然丢出这句话，起身就走。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招谁惹谁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接到消息，冬木寨的寨主和几位族老外出，被出关的大祭司指派出去执行某个任务。

        大祭司年迈，冬木寨事务都交给巫女木蝶来处理。

        冬木寨的大祭司出关之后的一系列行动，释放了一个信号，打压寨主冬云涛，扶持巫女木蝶；再往深处想，这是准备身后事，要提前交权给巫女木蝶。

        再次见到大祭司，我心里顿时一沉！

        昨晚见到的大祭司，虽然老迈而且病恹恹的，时日不多的样子，但总归是个活人，还有生机。但是现在见到的冬木寨大祭司，却已经是个活死人！

        “嬷嬷，你气色好多了！”木蝶却显得很开心，因为现在的徐嬷嬷，表面上看上去，的确气色好上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肤色红润，佝偻着的腰直了些，走起路来拄着龙头拐的力度，明显小了很多。

        大祭司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木蝶突然惊咦一声，“嬷嬷，你的眼睛怎么了？”

        大祭司表面上看上去，唯一不对劲的是那双眼睛，双目呈死灰色，死鱼的眼珠子一样，圆滚滚的往外凸。而且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那双眼睛没有焦距，空洞，死人一样！

        “不碍事，修炼出了点岔子。过上些时日就好了。”大祭司解释了一句，若有善意看向我。

        我欲言又止，最终压下了说出实话的念头。因为大祭司的眼神，其实就是一种暗示。

        木蝶不疑有他，见大祭司身体转‘好’，眉头舒展开来，整个人活泼了不少。

        这丫头身上压着很重的担子，我顿时生出一种同情和怜意，还有种共鸣感。

        大祭司的身体……其实已经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会有这种转变，但是现在的大祭司，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活人。

        她的身体已经死亡，正在走向枯败和腐朽。但是她以一种诡异的法子，把魂魄强留在躯体里面！

        但凡大能者，修为到了元婴境界或者之上，元神初成，魂魄稳固，即便寿元到头生机断绝，若要强留，魂魄也能强行停留在身体里。

        三魂之中的天魂不散，地府也就不知其死亡。但是这种法子向来极少人用，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过巨大！

        人死如灯灭，这是规则，天地轮回的规则。强留人世间，则是违背‘天意’，随着身体的腐朽，魂魄也会被持续‘消耗’！

        ‘消耗’的魂魄，是完全的消失在天地间，若是持久下去，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魂飞魄散！

        看似‘活’着，消耗的却是本源。这种代价，太过于巨大。而且随着魂魄的消散，这种‘活死人’会逐渐变得浑噩，表现出来的就是意识不清醒，那是因为稳固的魂魄逐渐消散的必然结果。

        冬木寨大祭司徐嬷嬷本来还有约莫个把月的生命，这么一来，把自己变成个‘活死人’，能够存在的时间或许能够延长些许，但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因为我敢保证，一个月之后，她的状态比死了也差不了多少！

        徐嬷嬷这么做，目的不是为了长留时间，而是因为执念，深深的执念！这么做唯一能换得的，是她曾经巅峰的实力！

        昨晚见到的徐嬷嬷，虽然气息强大，但因为命不久矣身子骨差劲的原因，最高限度内能够动用的实力，只怕不到七成。即便是她全盛的七成，也让我不敢妄动。

        现在面对徐嬷嬷，我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就像是面对李道子师父、皇甫老魔时候一样，而且是在他们完全绽放气息的时候。

        徐嬷嬷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为的是什么？

        现在的冬木寨虽然内部矛盾尖锐，但还不至于需要徐嬷嬷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难道是……

        苗疆十八寨将要有大动作，为了冬木寨的将来，徐嬷嬷不惜燃烧她自己？！

        想来还有一个我不得不承认的理由，镇压小冉体内的蛊毒，徐嬷嬷年迈不支，略显力不从心。这个理由虽然不是主要，但总归是与我挂了边，心里沉甸甸的。

        “嬷嬷，听三族老说，今天凌晨在后山有打斗声，冬云涛竟敢对你出手？”

        木蝶问道。

        徐嬷嬷摇头，“理念不同而已，都是为了咱们冬木寨着想。木蝶你要记住，他日你为冬木寨大祭司，目光一定要放长远些，与你涛叔之间的恩怨，能放就尽量往后放吧。俗话说，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冬木寨的传承才是关键，不可断绝。”

        木蝶明显表示出不同意见，“嬷嬷你把冬云涛想的太好了，如果他能深明大义，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为了寨子的大局着想，我认为这种毒瘤最好乘早拔除。咱们冬木寨冬姓和木姓同气连枝数百年，建寨之初就不分彼此，他当上寨主之后，刻意排挤木姓，迟早有一天，冬木寨会完全改变，变得不再是祖辈们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外桃源……”

        两人之间的说话，完全没有避讳我的意思。听完木蝶这番话，徐嬷嬷深思后蹙眉，然后还是摇头，“总而言之，我只要还在一天，你们都不许胡来。他被我打发了出去，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段时间你要把握好。小蝶，你懂我的意思吗？”

        木蝶坚定的点头，“嬷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你去吧，下午再过来，我与苏小友单独聊聊。”

        木蝶离开。

        竹楼里面其他人都退走，只剩下我跟大祭司。

        “苏小友，你看出了吧？”

        “嬷嬷，您这又是何苦……”

        我叹息一声，算是承认。

        “我时日无多，冬木寨后继者还需要一段时间成长。如果我这条老命还能再坚持五六年，如果那一天晚一点到来……唉，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还请苏小友保密，莫让小蝶那丫头知道。”

        我点头应承下来，突然想到我所习得的某一种术法，应该对现在的苏嬷嬷有大用，虽然不能改变其已经注定的结局，但或许能延长她能够‘存在’的时间。

        但想了想，我没有立刻把话说出去。我心中自由衡量，只要小冉身上的蛊毒被压制，我就立刻将此法相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徐嬷嬷问了我很多关于外界的情况，主要是玄门之事。

        朝堂之上，彭帝死后特殊部门有了一次地震般的大变动，以老鬼为首的守护者们被剥夺了权力，其实他们，也有可敬之处，不管怎么说，那一个群体，无愧于‘守护’二字。

        龙虎山势大，茅山因为我的原因，近来积极入世，特别是李道子师父，几次三番展现玄门第一强者的威势，闯下了大大的名气，连带着茅山也水涨船高，有李道子师父这个大个子顶着，整体实力比龙虎山弱上不少的茅山，隐然有压过龙虎山的势头，虽然底子有些虚，这种‘压过’只是暂时而且不稳，但现在，却让我以及茅山获益良多。

        被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应该就在近几十年内曾经如骄阳般崛起的一个强大宗门，叫做如意门。孟老头的身份揭晓，是这个门派药宗的掌舵者，也本应该是这个门派下一任的掌舵者。

        如意门的九个分宗，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即便是单个的一个分宗，也是强者辈出。九宗如今入世，开了先例，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

        带走小晴的那个隐世门派，以及高高在上的昆仑，还有早就有所活动的海外玄门势力，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正大光明的宣布入世。

        玄门大争已经来临，决定苗疆十八寨命运的时刻也快到了。

        徐嬷嬷告诉我，十八寨的第二次集会即将来到，这一次仍旧是禾老主持，但集会的地点却有所改变，是五毒寨。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意外之余，只有心中暗叹。

        树欲静而风不止，又要乱了……

        五毒寨，只是听这个名字，心里就有些发毛。我有种预感，在那个地方，我将会有一场大劫。

        我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巅峰，因为鬼契的原因，在境界上我不存在瓶颈。但每一个成就元婴的大能者，都会历劫，是人劫。

        这是修道者必经的一步，是劫难，也可能是莫大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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